“保不齐又会给我下药。”我冷冷的回道。朱颜血气呼呼的离开了。
待到秦代穆回来的时候,果然提着一大袋草药回来了,这下他比之前更趾高气昂了,呼奴使婢的喊丫头送来了火炉子,药吊子,自己拿着一把鹅毛扇在下面扇着火熬药,直呛得小丫头跑了出去,我也捂着鼻子皱眉道,“非要在屋里熬吗?院门口就不行吗?”
“那婆娘太凶,万一又给我弄柴房去了,可不是好玩的。”秦代穆一边吹着药吊子,一边说道。没一会儿,他便端着一碗药送到我面前。
那药味儿直熏得我睁不开眼,“什么药,怎么味儿这么冲?”
“你这伤口化脓了,光是药膏已经不够用了,得内调一下。”
“你有药方吗?我看一下。”
“丫头片子看得懂什么。”秦代穆一边说着,已经伸手捏住我的鼻子,将那一碗药全部灌进了我的嘴里,我踢腿蹬脚的把那一碗糊似的浓药汁儿全喝了,怒道,“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汤不汤药不药的,莫不是想毒死我!”
“要毒你也不是现在。”秦代穆说着,又递给我一个药瓶,“你现在能自理了,就自己上药吧。”说完,背过身子去。
我嘟囔着嘴,将那药膏抹上,“好了。”
秦代穆这才转过来。他自从回到这屋子,便又开始每天絮絮叨叨说着话,大多时候不知所云,治伤时一般比较正经,还有的时候是故作正经。听着虽然烦躁,但是总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好。除了刚来的时候告诉我他也是燕军的人,一直到现在他都是对自己在燕军中的事绝口不提。有时候我问他,他也会立刻岔开话题。我觉得此人说话极没有正经,索性不理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口。所幸的是伤口自他亲自上药以后,倒是又好了起来。
朱颜血因为我的伤口反复了一次,我怀疑是她搞的鬼,与我拌了嘴之后便很少来了,每次来也不过逗留片刻,观察一番便走,我想她大概是在观察什么时候开始又要给我上锁,也便装得柔弱些。如此倒是相安无事。
直到这一天三更半夜,忽然听到外面有蝈蝈蝈的声音,秦代穆本来在地上打着一个地铺,侧身卧着,一听到这声音,便警觉的爬了起来,在窗户及门口四周看了看,这才走到我床边,我正准备问他准备干嘛,他对我做了个“嘘”的姿势,拉着我便要往外走。
“到底干嘛?”我压低了声音问道,顿住不肯下床。
“想不想离开这里?”秦代穆低声说道,还没等我回答,已经将大衣鹤氅披到身上,又用一块大披巾将我的头包起来。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他带到窗边,将窗户一推开,就把我往外推,我的伤虽然好了些,但是毕竟不能用力做什么动作,不由得害怕起来,他却在将我推下的一瞬间道,“别怕。”我好像安心了好些,果然,掉下去的一瞬间,落在一张软软的网上,还有人迅速的将我扶了起来,我想回头看扶我的人是谁,那人却已经将我一棒子敲晕。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只觉得自己正在颠簸,往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置身一个极宽敞的马车之内,车内铺着厚厚的虎皮毛毯,我的身上也盖着棉被,上面还压着一块鹿皮毯。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手,发现也并没有人绑我,这才松了口气,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往外探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正在赶着马车,那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喂!”
“什么事?”赶马车的人并没有回首,背对着我问道。
“你是谁?老秦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回答你哪一个问题是好?”那人的声音中略带着笑意,“前面有个茶铺,到时候停下来一一给你解答好不好?你先回车内躺着,你的伤势可不轻呢,不能这样不爱惜身体。”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又回到车内,卧在车内,不断地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约赶了又有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那马夫转过身来,脸上蓄着长须,我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小心翼翼的将我搀扶下来,笑道,“茶铺里有人在等你。”
我越发惊奇,“是谁?”
“小姐进去便知道了。”
我扶着胸口的大衣带子,缓缓地走到茶铺内,果然见到窗口处坐着一个白须老人,正拿着两根油条就着大碗茶吃得不亦乐乎,那人不是秦代穆是谁?
我走过去,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救我出来?”
“咱们都是俘虏啦,我都出来了,留下你一个,实在太不讲义气了,你说是不是?”秦代穆嘻嘻笑着,依旧大口大口的吃着油条,胡须上沾得油乎乎的,看起来邋遢极了。
我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那你算是有些良心和义气的,只是演技未免差了点。”“什么?”秦代穆抬起头来,笑着问道。
还没待到他反应过来,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把将他的胡须一扯。
“你干嘛!”我一扯未果,手还没有松下,秦代穆已经龇牙咧嘴的准备来挡我的手,我毫不留情,继续狠狠一扯,果然,那一大把油乎乎脏兮兮的白胡须一下子从脸上掉落,连带着他那一头白花花的头发也开始歪歪扭扭,“你……你……你干嘛!”秦代穆气得面红耳赤,几乎快要跳起脚来,连音调也变了起来。
我看着没有了胡须之后的他,愣住了,半晌,不由得举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在对面唉声叹气,对着我吹胡子瞪眼。
“你还真的挺能装的。”我对着对面的岱钦笑道。
岱钦不甘心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代穆,岱钦帖木儿。你算是有才的了,只是我好奇你那一脸褶子怎么弄出来的?”我一面说着,一面对着他的脸摸了起来,却发现那是用一种胶状东西弄成皮肤的颜色黏在脸上的,不由得大呼神奇。
“你可别太大的动作,你的伤势还要修养呢。”岱钦笑着从我手上将胡须又接了回去,往脸上边贴边道,“我还得再装装呢。对了,你就凭一个名字就把我认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直到我揭开你的胡须之前,我都不敢确定是你。不过从看了你用的药我就开始怀疑了,雪莲花那样名贵的药,岂是一个在军中服役的老大夫能够拿来当白菜一样使的?还有,我的伤势反复,也是你捣的鬼,我看了你给丫鬟的药方,川穹,铁砂等都是恶化伤口的药,而且,自从你离开之后,丫鬟从你那里拿来的药,没有一次还有雪莲花味儿的,你用的都是很普通的疗伤药,我自然好不起来。那天你回来之后,给我弄的汤药,那种糊糊状的药,一看就不是中原的传统药。”
岱钦笑着对我竖起大拇指,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说完这些话,我便低着头,再也不愿抬头说话了,岱钦不禁有些奇怪,好言好语微笑道,“已经从朱颜血那里把你救出来了,这会子,她指不定在怎么生气呢,你还有什么好郁闷的?”
我抬起头,看着岱钦依旧装扮成一个老头的脸,本来愁绪万千,不由得又好笑起来,“你既救了我,想来也是知道我是燕军中人的事了。”
岱钦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笑道,“我早知你非池中之物,只是没去打探罢了。我大元最后一丝气脉断尽之后,我们便都游荡在中原,四海为家,我闲来无事,便想去金陵找你,在金陵盘桓几年,也是找到了你,只是那时候你在青楼之中,我不好去与你相认,再后来,时间长了,便也都查清楚了。我倒是很佩服你呢。”
岱钦并没有太详细的说什么,我知道他是怕我尴尬,看着他憨憨的笑脸,不由得万般感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诺敏呢?”
提到诺敏,岱钦不由得皱起眉头,脸上爬满了愁绪,“这丫头,说是要出去寻人,我已经几年未见她了。”
我心中一惊,岱钦这么说,大约就是还不知道诺敏要找的人其实是我假扮的,没想到诺敏情窦初开,竟然如此痴情,我不禁内疚万分。
“算了,不提那丫头了。”
我也赶紧笑笑岔开话题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朱颜血抓了的?难道你也在燕军中?”
岱钦腼腆一笑,“这事儿说起来真的是缘分了。我经过东昌的时候,在路上正行走着,身边经过一乘轿子,一阵风正好吹过,那轿子的帘子便被风掀了起来,我正巧瞥了一眼,却发现里面斜倚着一个姑娘,闭着眼睛,面如金纸,胸前满是鲜血,再一看居然是你,便跟了上去,本想立即将你夺出来,却发现前面还有个红衣女子并几个好手。只好跟踪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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