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知会王妃娘娘此事?”我看着朱棣心事重重。
朱棣顿了顿,“此事还是她早就提出来的。”
“什么?”
“咳咳,不说了,此事全部交给我,你不用操心。云华乃是大度贤惠的女子,在府中这么多年,大伙儿都知道她的。你也可以放心与她相处。”朱棣正色说道,见我不语,“不过你的性子大概不愿与他人多接触,你也可以依旧和现在一样,不与她们周旋便是。”
我心中感激,朱棣对我说出这一番话,绝不是一时兴起,可见他深思熟虑。
我看着他,在明媚的晨光中挺拔的轮廓,忽的有些紧张,又有些觉得不可置信。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交给明朝,交给朱棣了?
朱棣温柔揽我入怀,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淡淡笑道,“我在想你今后不要再跟我发那么大的脾气,闹得我害怕。”
朱棣脸上略僵,“你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谁会对你发脾气?”
“那还是我的不是了?”我仰起脸,对着朱棣问道。
“好了好了,我的不是。”朱棣好像受不了是的,不再跟我辩驳。
虽说朱棣让两个媒人提着大雁来提亲这事儿有些仓促,成了我日后嘲讽他的把柄,但是事后他确实是一件件的把所有该做的事都补将上来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行了四礼,只差请期和迎亲。而且为了不让我尴尬,朱棣特意亲自接了一个北平当地年事较长的三品诰命老夫人到王府里,便住在我的隔壁。替我办足了这些礼节,对外人便宣称此夫人乃是我的婶母,可以替我做主的。老夫人虽是诰命,朝廷亲王请她成全这等好事,岂有不乐意帮忙之理?是以忙里忙外的十分尽心。
合欢庚帖上,我给出的生辰八字乃是我自己的八字,媒人拿去与朱棣对了八字,说是上上大吉,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在发展。就连我,也渐渐地真正把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人,越来越淡忘一直想要回去的那个地方。
朱棣对徐云华的评价十分贴切,大方贤惠。
对于夫君要新纳佳人,徐云华表现的非常大方。朱棣来提亲的第二日,她便亲自登门拜访,对我既客气又亲热,“王爷常年在外征战,妻妾子女方面,相较别的藩王要薄弱许多,是以府中姐妹也显得少了些,不够热闹。当年我自是承蒙皇恩,皇上亲自指婚,余下的几房姐妹也要么是朝中老臣引荐,要么是皇上授意才得以嫁进府中。赫连妹妹可是王爷第一个自己看上要求娶进门的。当真难得。”
我恭恭敬敬的答道,“王妃娘娘此话折煞赫连,府中自王妃至侧妃,各个都是名门侯女,只有赫连孤苦无依,王爷大约是为了可怜赫连的意思,收容了赫连,若是与王妃姐妹相称,赫连实在是不敢。”
徐云华听了我的话,面上并没有波澜,只是抿一口茶道,“妹妹太客气,如此与我们也生分了。”
除了徐云华,平日里难得见到的侧妃,也陆陆续续来见了见我,不过朱棣算是治理后院有方,每个姬妾都是和和气气,并没有奸猾狡诈之徒。几日下来,我便厌烦了这种时时堆满笑脸,等着被人参观的日子,开始百无聊奈起来。除了万不得已要见的人,我都开始缩在房中叫宝儿打发了。
一日,朱棣拿着一本黄历兴冲冲地来找我,“漪儿,你看看,我这几日都在翻黄历,可是没有找到好日子,要不你来,咱们一起找。”
我看着那老黄历上一个个生僻的字眼,头脑发晕,“我不找不找,你自己来。那些东西我一窍不通,回头给你找个诸事不宜的日子就麻烦了。”
朱棣白了我一眼,自己拉了把椅子在一边坐下,细细的翻了起来,我本来端着本书正看得有味儿,见他翻得认真,也凑了过去。不知不觉我们二人便开始讨论起来,翻完了一年的黄历,最后觉得秋后十月初十的日子不错。朱棣扬着眉问道,“不然,就十月初十了?”
找了这么许久,我的脖子也酸了,正准备立刻点头,省的他又把来年的黄历也端过来让我一页页的翻,忽的想起,这一点头,便把婚期定了,倒不如多翻一本,拖到明年也多一年的自由日子。“不好,咱们要选上上吉日。赶明儿找个术士专门算算岂不是最好?”
朱棣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把戏,将黄历合上,食指勾起在我额上敲了一下,“十月初十便是最好的日子,不挑了,就是十月初十。”
我吐吐舌,看着朱棣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得认了。
朱棣朝我的案上瞅了瞅,指着上面大大小小的礼盒问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我瞥了一眼,无奈道,“都是你那一帮子大老婆小老婆送来的,还有府里有些头脸的老人,我不要,她们非要留下,说是不收就是瞧不起她们。您能帮我和她们说说,叫她们别再送来了吗?”
朱棣脸上溢满笑意,“这个我可做不到,人家都知道我喜欢你,这府里要新添一个得宠的女主人,想着巴结讨好,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啐了一口,“偏生你嘴中没有一句好话。跟你说也是白搭。”
朱棣依旧笑着,“既是阻止不了她们,你又不愿意敷衍,不如这样,我带你出去走走,也避开这一段,等到咱们回来,差不多就是婚期了,直接成婚了事,如何?”
“去哪里走走?”一听到出去,我就立刻眼睛发亮。
“你自己看啊,不过话可说在前头,咱们出去,只能乔装打扮。父皇定下规矩,藩王不可私自离开受藩之地,以免互有勾结,营私结党。”
我哈哈大笑起来,“不乔装打扮,难道你还准备带着你北平燕王的势头,一路等着旁人顶礼膜拜吗?”
“还是你说的是。”朱棣为了不与我继续争辩,直接认输。
“人家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已经是四五月,可是江南景致一定比这北平强得多。再有……”
“再有什么?”朱棣好奇问道。
“再有没听说江南乃是烟花之地,历朝历代出了许多绝世红颜,古有天生尤物绿珠,南北朝有名妓苏小小,近的呢,前朝更有李师师与徽宗互赠诗词。王爷可以暂且不要定下婚期,没准你去过江南便再也不想娶我这庸脂俗粉了。”我越说越笑,最后伏倒在桌子上不起,朱棣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当真女人是宠惯不得的,一宠一惯便要上房揭瓦。连我也埋汰起来。”
“怎么样,王爷叫我选地方,我可是选了呀。”我笑着看朱棣,等他答话。朱棣伸出手掌,与我对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既是选好了,咱们就择日启程。”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每天都在期待中度过。难得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刻,又有人可以依靠。不过凡事都没有完美的。那个总是给我带来祸端的徐辉祖,自上次在朱玉英婚礼之日给我带来灾难之后,本已经消停几日,忽的又回到王府,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与徐增寿一同回金陵,可是他徐增寿走了,他却推说有事没有办完,住在了驿站,这一住就是月余,这几日又回来找他姐姐。
如此纨绔,不误正事,倘若徐达在世,只怕也要气得跳脚。不过就是他这样整日游手好闲,朱元璋倒是对徐家照拂有加,成日的赐地赐金,徐家的亲戚虽说没有做特别大官的,但是都算得上丰衣足食,四平八稳。我一直把徐辉祖的行为看做他的智慧,他用来对抗朱元璋的多疑的智慧。
徐云华也是七窍玲珑之人,她除了劝徐辉祖娶妻生子,在事业方面从不说他半句,饶是这样,此次徐辉祖再次回王府,她也是生了大气,就因为这样,朱棣也从中跳河,连着我们出行的日子也都一推再推。
原来徐辉祖来吃喜酒的时候,本来定的便是提前十日便到,在王府中搭把手,可是他到当日才勉强赶到。徐云华问他,他也不说,下人们打趣,他就说自己在路上丢了盘缠遇到山贼之类,总之没有一句真话。众人都道他在路上贪玩耽误了时辰,也没有多做追究,可实现在,徐云华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徐辉祖在路经济南之时,遇到一个女子,两人情投意合,徐辉祖便把这女子带在身边,一直带到了北平。如今要回金陵,此女子与徐辉祖说道,“你我本事露水情缘,此刻你要回金陵家中,虽说你并未娶妻,但是家中姬妾必不可少,如若我与你一同回去,难免与她们落得同样下场。成为一个没名没分被你圈养在家的女人,如此,还不如就此了断情缘,你把我丢下,或者把我送回济南吧。”
谁料到一向万花丛中过的徐辉祖,竟对这女子动了真心,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便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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