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我与朱玉英交情还算好,被她这么一说,我也拉不下老脸继续与她说笑,“算了算了,本来见你一脸怒气想给你寻个开心,没想到你倒寻我的开心,你赶紧去吧,找你的小夫君慢慢折磨他去。”
朱玉英连连啐了两口,急的拍手跺脚,“您……您……”
“英儿,你怎么跟先生说话的?”正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又有力的声音突地传来,我们回身一看,只见徐云华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走了过来,见了我,略微笑了笑点头示意,我赶紧行礼。
朱玉英跑到她娘怀里,揉了半天,“袁容那小子欺负我,母妃您快将他赶出王府吧!”
徐云华搂住朱玉英,慈蔼的笑了,“袁容能欺负到你?你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朱玉英从她母亲怀里挣脱出来,急的又跺了跺脚,“母妃!您怎么也不相信我?”
徐云华见女儿跳脚,掩着帕子笑了,“好了好了,我信还不行吗?他欺负你了,他欺负你了。”
“那您把他赶出王府去。”朱玉英撅着嘴撒娇。
徐云华揉了揉注意的脸蛋,轻声说道,“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人家是你父王挑进来的人,靠山是你父王,欺负你也就欺负你了,你想赶走就能赶走?”
我本来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还觉得心旷神怡,听到这里突然觉得越来越变味儿了,徐云华说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瞅我一眼,但是一句句的分明都是在指着我说的啊!我尴尬万分,这位王妃一直把我当做假想敌,现在只怕我已经是她的真敌人了,惹不起躲得起,我还是赶紧离开微妙,我福了福身子,“王妃娘娘与郡主赏花吧,赫连想起屋里还有些事先回了。”
徐云华这才扭过头看了看我,依旧是和蔼的笑容,“我怕先生劳累着,已经把玉英玉贤的课都取消了,先生怎么还有事要做?难不成是丫头懒惰,先生日常还要亲自料理?这样的丫头可惯不得,你告诉我,我管保帮你教训好。”
我连忙回道,“不是不是,王妃误会了,只是赫连自己绣了一副活计,久未做出来,天儿热,放得久了浸上汗渍就白费了。”
徐云华面不改色,“那你快些回去做了活计才是,耽搁久了,什么可都要变上两变。”
我忍气吞声,不再多言,点点头便回去了。王府诚然不是我能跻身的地方,现在朱棣不过是表现出一点意思来,徐云华就已经开始百般的瞧我不顺眼。好在我也不当真,并不计较,假若我是真的一心想给朱棣当小老婆,还不得气死。
只不知越龙城此时已经到了何处。我寄出去好几封信,都是到沿途的驿站,只是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傍晚时分,朱玉英居然又找到我这里来,我很奇怪,这孩子白天才见识到她母亲对我冷嘲热讽,她这个年纪,应该也是瞧得出眼色来了,怎么会还来找我?
朱玉英笑嘻嘻的走进来,见到我就亲热的握住了我的手,“先生,您最近还弹琴不弹了?”
我见她问的蹊跷,也不敢随意回答,“怎么了,你们姐妹最近不来了,我也不过是有时候手痒弹弹罢了。”
“我听三保说,您时常女扮男装随父王出王府啊,下次父王再带您出去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啊?”朱玉英满脸期许的看着我。
我在心里把马三保也诅咒了一下,怎么能告诉朱玉英这些,这不是又给我找了许多麻烦吗?“咳咳,我跟随王爷出去,一般都是有事要办,也不是出去玩儿……”
“那就是真的啦!我只要能出去就行啦,天天在家里真的闷死啦!最近父王忙得很,也不带我们姐儿们狩猎去了,您看看,我浑身都快长霉了。”
朱玉英乃是个活泼的性子,天天关在王府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种煎熬。只是她说的对,朱棣最近确实是忙碌,我也已经许久不见他,哪里谈得上带我出去玩?“这样好不好,只要王爷有此心,我一定举荐郡主。”
朱玉英听了我这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人家都说捡日不如撞日,朱玉英撞到这句话上头去了。第二天便是七夕乞巧节,每年这个时候城中都热闹非凡,这一天,家家户户种生求子,为牛庆生,晒书晒衣,家里若是有女孩子就会用凤仙花把指甲染得红红的,妇女们也要洗发,再结伴去拜“七娘妈”。
北平第一绸庄荷风楼更是年年举办乞巧大赛,全城的女孩子都可以参加,比赛项目有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摘得桂冠的女孩子会被封为今年的巧娘,来年一整年都可以得到荷风楼奉送的最好的绸缎做衣裳穿。接下来便是拜织女,拜魁星,吃巧果。
朱棣跟我说,八月便要出征,缴清元军最后一支强大的队伍,那支队伍乃是王保保的儿子带领的,当年朱元璋伐元,王保保可以说是他唯一一个没有征服的人,王保保的队伍便是他唯一一个没有征服的队伍。如今这支队伍传到了子代,朱元璋当然也要派出自己的儿子去打他们。这一出征,一年半载恐怕都是回不来的。所以乞巧节带我出去看看热闹。
我立刻做个顺水人情,问能不能带上朱玉英,朱棣愣了一下,“英儿?”
“是啊,郡主也大了,想出去的很呢。”
朱棣犹豫了一下,还是卖了我一个人情。我高高兴兴的将朱玉英喊来,跟她说晚上带她一起出去看人家拜织女娘娘。朱玉英高兴地快飞起来了,立刻从袁容那里寻来男装,打扮成一个俊秀的小厮,傍晚,三保过来接我们,与朱棣一同在门外等我们的还有袁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朱玉英将来的夫君,生的唇红齿白,面容俊秀,与朱玉英站到一起,倒是真的登对。朱玉英见到他,气不打一处来,“叫你带我出去,你总是推三阻四,如今父王带我出来,你又跟过来做什么?你不总是说你带我出去父王会责怪与你吗?如今你看怎么样?”
朱玉英说着,便挽起朱棣的手臂,将头也靠在朱棣的肩上,亲近极了。袁容不敢说话,只是讪讪的笑着,朱棣伸手在朱玉英头上敲了一下,“袁容被你欺负的像个避猫鼠儿。”朱玉英撇嘴笑了,当下与袁容和好。
我们这一路并未骑马也没坐车,步行到荷风楼,荷风楼里有全国最好的绣娘,蜀绣苏绣样样精绝,生意都坐到了京师,每年还要给皇宫奉进贡缎,所以排场很大,今晚更是不得了。三层的楼宇飞檐上全部挂着琉璃灯,檐下还有五颜六色的彩缎带子,带子上又用上好的丝绸扭成一朵朵小花,端的是流光溢彩!
所有想参加比赛的姑娘都到门口领一支签,方能进去。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本事敢参加这样的比赛,朱玉英本来跃跃欲试,一听说还要现场刺绣一个小件儿,立刻也蔫吧下来了。
只是这等热闹的地方,若是不进去,今晚就算是白出来了。马三保见我们都很想进去,便走到那个主事人边上,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将我们迎到楼内。
只见里面更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本就是绣楼,怎么还经得起打扮?又有几十位涂脂抹粉的漂亮姑娘坐在里头正拈着针尖儿穿线,只让人觉得一下子走入了人间仙境,满屋子的漂亮仙女儿。朱玉英已经瞧得傻了,到处走动,东摸摸西看看,饶是她贵为郡主,也没见过这等世面。袁容便一直跟在她左右陪着她,我笑着对马三保说,“这小两口将来成了亲,只怕袁仪宾也是振不了夫纲的。”
三保忍不住笑,“我到外面去看看,你跟王爷走近点,今晚人多,免得走失。”
“就你瞎操这些心,我怎么就会走失了,就是走失了我也能找得回去。”
三保笑嘻嘻的出去了,果然,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荷风楼外也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朱棣皱眉,“我们去楼上,下面太挤。”
说着,他便拥着我往台阶上走去,一直到了顶层,才终于清静下来,隔着围栏往下看,只见下面人头攒动,一派花红柳绿。
我猛然发现身边没有了别人,只剩朱棣,突然觉得心脏突突跳了起来,我努力的平息着,安慰自己,“这只是自己的饭票,只是饭票,不要激动。”可是那心脏却越发的不听话,跳的更欢了。
我微微的往一边躲去,朱棣并未贴过来,他似乎也有些不如往常自在。我望着空中,忽见几盏孔明灯缓缓升了上来,不由得兴奋地手舞足蹈,指着那灯唤朱棣道,“王爷,快看哪,孔明灯!咱们也去放两盏好不好?”
我说完话,也没听见朱棣回应,便想转头看看他在干什么,一转头,却被一双柔软的唇覆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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