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塔的选择自然是有讲究的,在没有现代机械的情况下,只能尽量选择自然生成的高处,比如高山。
京东路境内高山不少,为了尽量照顾最大的范围,第一处位置选择了位于登州境内的崂山,不仅是因为它的高度足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山中的道观,可以为他们提供维护之处,毕竟现在不同后世,没有一个足以保险的地方。
整座发射塔由几个部分组成,最底底的自然是混凝土基座,需要在选定的地方进行现场开挖和浇筑。
在李谦的配合下,一些熟识地形的百姓被组织起来,将那些拆开的铁架子,一截一截的往山里运,这可不是后世,没有缆车也没有现成的路,只能通过那种崎岖的山路,慢慢往上挪,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一个道观的原因,说明有路可以通往山顶。
最后,连观中的道士都被发动了,数百人肩扛人抬,才将数吨重的器材弄上山顶,此时,选定好的位置上,已经完成了基座的烧筑,余下的就是铁架子的安装。
为了减少维护和电力的需求,刘禹特地订制了完全免维护的塔身,将近五十米高的铁架子构成塔身的结构,外面覆盖高性能的太阳能电池板,顶端安装着一具风力转轮,同时利用两种天然电力为整个系统供电,这座大功率发射塔,将起到中继的作用,覆盖整个半岛的顶端。
安装调拭,一下子又过去了好几天,由于这边的人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刘禹不得不手把手地教,一步步地试,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步骤,当对讲机里传来接通的声音,他和周围的探子们,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之声,这可不是几里的通讯,而是隔了好几个州县。
除了便捷的通讯,这个发射还能将更多的信号发射出去,比如广播、电视、以及数字通讯,当然,以目前的条件,就连广播都无法普及,因为不是每个地区都有电力供应的。
就以军中所用的200W短波电台来说,要让这个家伙工作,一般的48V手摇发电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效率更高的脚踏或是畜力机就会同时装备起来,而负责通讯的军士,不得不背起沉重的蓄电池,并时时为它充电,为此,设备还有着更高的要求,防水防尘甚至是防颠簸,都是后世的制造单们,需要攻克的难题。
刘禹的时间不可能全都放在这上面,在手把手教他们搞定了第一座发射塔之后,余下的就要靠这些安装者自行去弄了,好在一切都有规程,严格按照步骤来做,纵然哪里不对,慢慢也能检查出来,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足以让他们举一返三。
新技术的掌握也在同时进行,比起操作飞行器,省去了调频调幅等步骤的短波电台,并不比传音筒复杂多少,蒙魌等负责技术的机宜司探子,很快学习并掌握了它的用法,这种中长距离的通讯利器,将使他们如虎添翼。
当然,唯一的不好就是体积稍稍大了些,无法像传音筒一样随便塞进腰里,吃电还吃得多,用不了多久就得充电。
这也是刘禹没办法在异时空大规模普及现代科技的最大障碍,完成发射塔的安装和调试,他在京东路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女孩留给他的,依然是灿烂的笑容。
只是笑容背后的东西,被深深隐藏了起来而已。
“莫要担心,总有一天,这样的铁塔,会将我们的声音,从天南海北聚到一块儿,哪怕身在琼州,也能听到我的声音,看到我的样子,这一天,绝不会太远,相信我。”
“我信你。”雉奴用力地点点头,直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让泪花慢慢地渗出来。
夕阳下,淮水犹如被撒上了一层金光,闪着粼粼的波光。
楚州城外的淮水岸边,一行人沿着河岸慢慢前行,不时地看着对岸。
七月的江淮,阳光有些炽热,寻常的衣甲穿在身上,不多时就会汗湿背颊,李庭芝穿着厚厚的长衫,还披了件披风,脸上却连一滴水渍都没有。
“叙之,海州的百姓,还有多少不肯迁移的?”
“除去转入京东路的,还有近七千户,六万余人,大都是殷实人家,在当地有产有业,不肯走也是自然。”
听他说到京东路,李庭芝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那边去的百姓,比主动移入淮东的还要多,身处元人腹地,离着大都不过数日之遥,他们竟然还能坚持这么久?
他有些不理解,原本授予一个女子两路宣抚使,就是带着一种玩笑的性质,不过此事并非没有先例,如今看来,人家不但站稳了脚跟,还发展得有声有色,引得普通百姓,特别是那种没有田地的,纷纷向往。
当然,那边实行的是什么政策,他也略有耳闻,原以为既为元人不容,又恶了地主乡绅,想要立足根本不可能,没想到,他们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竟然是斩草除根,完全铲除了大户人家,再把他们的田地分给贫民,一下子就得到了这些百姓的拥护,为了他们不惜性命,让他在惊叹之余,还有一些惊心。
毕竟,李庭芝是一个正统的士大夫,还是其中混得较好的那种。
心惊归心惊,左右是在元人的辖地,他并不会因此而紧张,眼下最大的压力,是盘踞在两浙江东路的元人大军,已经七个月了,不知道建康城还能撑上多久?
一旦建康不保,元人的大军就会全数抽调出来,到时候,压力会陡然加到自己这一头,毕竟,他的手中,拥有大宋最大的一支机动兵力,或许还是唯一的一支。
只希望,自己在这边的坚持,能让圣驾逃得远一点,安全一点。
到处都是压力啊,庐州被围、建康被围、镇江被围、常州被围、就连自己的老巢扬州,此刻也被元人团团围住,他们能够坚持下去,就是因为自己在外头,还有一支可用的兵马,这是一种虚无飘渺的希望,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去救哪里?
芒砀山下的那一战,减员近半,其中有许多都是老卒,这样的仗,大宋根本打不起,某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过,可他还是一头踏了进去,因为不如此做,朝廷就会一道又一道地诏命让他回师,让他去解围!
这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大宋的忠臣所能想出来的法子。
现在安静了,朝廷迁都广州,诏命送来淮东,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这里的事情,他这个加了执政相公衔的大帅,可一言决之,可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压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经过数月的休整,好歹又将麾下兵马,补充到了原来的数目,现在包括淮东各州在内,他能调动的人手超过了十五万,也到了动一动的时候。
“你们说说,塔出,会不会过淮水?”
这个狡猾的老对手,将大军驻于徐州这个要害之处,既能一举南下,直趋淮水,也能监视京东路的动静,让人有些摸不清他们的动向。
听到大帅这么说,一众将校都动开了心思,许文德是他的亲信,一向心思敏捷,心知大帅绝不会做无谓的设问,这么一想,顿时就有了觉悟。
“若是咱们南移,他们有过河的打算,不如将计就计,再来一出围魏救赵,活捉这个老小子,可好?”
李庭芝一听哈哈大笑:“许四,果然深知吾心,不过塔出不比唆都,想让他上当,何其难也。”
“若我是塔出,一俟你的大军移动,便全军南下,于淮水对岸布阵,做出一个强渡的姿态,却是引而不发,到时候,你许四是不顾一切地去解扬州之围,还是回师楚州?”
许文德一愣,元人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塔出的确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反而自己,要考虑的实在太多,盖因国势使然,强弱太过分明,他们不得不谨慎再三。
“这便是后发制人,先发者制于人的道理啊。”李庭芝长叹了一声,喟然道:“如今再回过头看看,若不是京东路的牵制,哪有这般景象,此刻,我等说不定就在扬州城中,束手待毙而已。”
他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形势的严峻,其实并不比楚州之战前要好上多少,至少那个时候,元人还没有想到要分兵略地,扬州一带是安全的。
可是现在,元人进逼扬州,直接威胁了淮东的根本之地,这里头的大部分人,都将家眷放在那座城中,此时他们根本没得选择。
元人在进逼的同时,劝降的使者一批接一批地过江而来,挂在楚州城头上的人头,都快摆满城墙了,可元人还是不死心,李庭芝态度很坚决,问题是其他的将领呢?
这不是什么反间,而是明目张胆地动摇军心,他们都知道元人的打算,却没有一点办法,李庭芝心中同样明白,只有胜利,才能平息纷争,让所有的人看到一线希望。
决心难下啊,就在此时,负责本地机宜司的探子头目刘二送来了最新的敌情,塔出动了。
“走,回城。”
李庭芝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当先而去,似乎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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