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的时候,乃木贴儿正阴沉着脸,凝视远处的象林城,一路无事,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也让他愈加轻视宋人的表现,只敢偷袭新附军那种软蛋,还没见到本军的影子便望风而逃了,害得他们白跑一趟。
除却本部的一百骑,做为前锋哨探的土虎登哥还另拨了四百骑与他同行,名义上归他辖制,实际上多半是监视,从行军序列上看,两支队伍也是泾渭分明,他的人散开在大路的两旁,一些马儿直接跑到了插着青苗的稻田里觅食,而其余的四百骑,全都集中在身后不到五十步的道路中间,既没有催促的意思,也没有争先的企图,不就是想看笑话么,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浮起一个冷笑。
“百户,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敌情,那些新附军指不定是投了过去,和宋人一块儿跑了。”
“可不是,都到象林城了,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人不累,马也乏了。”
“白跑一趟就算了,连个歇脚的去处都找不到,早知道就留在蒲甘好了,城里的女人还没玩够呢。”
“蒲甘女人?又黑又矮,就连那什么皇室也没几个看得过眼的,有什么可惦记的。”
“说得也是,这一路跑下来,什么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女人都他娘差不多,还是大都好啊,就算是高丽来的女人也比她们水灵。”
“跟着大汗南征才好呢,江南的汉女,要多少有多少。”
......
打断这些污言秽语的便是第一下枪响,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就像是瓷盅子扔在地上的那种脆响,子弹从他身边五步开外划过,没有击中任何人,也听不到空气被急速摩擦时的那种“嘶嘶”声,就在他疑惑地转地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又一个同样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远处似乎闪过一抹红光,只一刹那间就不见了,吸进的空气中带着一股燃烧过后的灼热,一阵劲风吹得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再睁开时,已经没了动静。
“是那个方向!”
他用马鞭一指,五名骑兵越众而出,散开呈一个扇形,向前逼去,其余的人也收起了谈笑,警惕着四下,而他们的动作远远不只这些,一把短而弯曲的钢刀横置的腰腹间抽了出来,这种刀的长度只有普通长刀的一半,弯曲程度却是后者的一倍,用意就是利于马上使用,不长的刃身降低了佩带的难度,可以贴身安在腰间,露出的刀柄刚好在小腹前面,一伸手就能拔出,与此同时,上半身向前倾斜,双腿夹紧马腹,做出一个随时冲击的架式,则是下意识的应对。
前去搜索的五骑也是如此,其中的三骑拔出了弯刀,另外两骑则取下了惯用的骑弓,这样做的目地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从容应付,三百步的距离,从加速到接近,用不到十息,可在后面的乃木贴儿看来,这个时间是如此漫长。
“砰!”
第三声枪响终于在他们不断接近的过程中再度传来,这一次他不光看清了火光,还目睹了自己的手下突然摔下马的全过程,同时一个不大的身影,动作迅速地消失在远方。
宋人不光没有逃走,还在附近设下了埋伏,这个认知让他冷汗迭出,伏在马上头也不敢抬,连连摆手示意手下向四面搜索,同时让人联系不远处的那些探马赤军,让他们冲到前面去。
三百步外的山岗上,张通的第二枪落了空,他马上向下压了压枪口,连连扣动扳机,冲得最近的一匹战马胸腹中弹,带着一股前冲的惯性仆倒在地,马背上的蒙古骑兵一个翻身从尘土里站起身,挥舞一把弯刀“嗷嗷”地冲过来。
“砰砰”
两下枪响,已经冲到十步开外的蒙古骑兵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冒出的血洞,哀嚎一声扔了手中的刀子,慢慢地软倒下去。
解决了第二个敌人,他马上调整身体,将枪口对准了一个在马上直起身的骑兵,对方用极快的速度射出了一支箭矢,没等再次伏下身体,张通已经扣下了扳机,准确地打在他的胸口,同时一个侧滚,恰好避开了对方射来的箭矢。
刚刚站定,呼呼的风声当头而至,马上的骑兵侧身扬起弯刀,斜斜地下劈,快如闪电,在张通的眼中,白芒般的刀光只是闪了闪便到眼前,他下意识地一抬手,“咣”得一声,弯刀劈在56半的枪托上,将两块硬木拼接而成的枪托击碎,露出里面的钢梁,快马在一瞬间从他身边驰过,正当他举枪打算瞄准背影时,身后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一支箭矢在二十步的距离上射进他的后背的塑料护甲,却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急促的马蹄声让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目标,根本来不及调转枪口,张通当机立断手上一拨,将倒置在枪口下的棱形刺刀立了起来,然后在刻不容缓之际猛然转身,口中大喝一声“啊!”。
加上军刺全长达到一米五的56半,被他以一个标准的刺杀姿式刺入了奔马的项颈中,两股大力正面相撞之下,长长的军刺轻而易举刺穿了马脖子,又余势未歇地贯穿了马上骑士的皮甲,将他的胸口整个挑开。
一人一马加上惯性,巨大的力量全压在手中的枪身上,压铸而成的钢制枪身发出“吱吱”的声音,再也无法承受地发生了形变,张通只能无奈地弃了枪,庞大的马身载着已经断了气的骑兵仆倒在他的脚下,一双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南蛮子,去死吧!”古怪的蒙古话陡然响起,蹄声又一次出现在背后。
两手空空的他猛然转身,去而复返的奔马迎面冲来,马上的鞑子恶狠狠地挥刀横劈,被他沉着地避过去,然后两腿发力,大步上前几步,在战马交错的一刻,抓住了鞑子的腰带,轻轻一用力便将人从马背上拽下来,猝不及防的鞑子摔得灰头土脸,刀子也脱手而出,就在他挣扎着睁开眼,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砸在脸上,鼻梁折断的那种酸楚让他忍不住泪水长流,紧接着便是强烈的痛感。
“狗鞑子,去死吧。”
张通抓着铁盔上的缨蔟,一拳接一拳地砸在对方脸上,直到把整个头部砸进了泥地里,肉糊糊的一团,根本看不出模样,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包围了,随手捡起那人掉落的弯刀,直起身呵呵一笑。
“***,想要爷爷的命,来吧!爷爷宰了五个鞑子,够本了,来呀,让爷爷再多赚几个!”
几十个探马赤军一窝蜂地冲上来,弯刀、弓箭纷纷举在手中,张通夷然不惧,迎着一个骑兵冲过去,弯刀架住对方的劈砍,一拳打在马身上,将他连人带马打得侧翻过去,连同几骑撞在了一块儿,自己背上却重重地着了一下,一口气血到了嘴边被他勉强压下去,转过身,又一队骑兵到了眼前。
闪避、招架、挥刀、出拳,张通不知道自己支持了多久,身上又着了多少下,工程塑料制成的护甲早已经四分五裂,顶上的复合材料头盔也不翼而飞,刀子不知道砍在人还是马身上拔不出来,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双手越来越无力,当腿上再度着了一下,张通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那些鞑子骑兵收起了武器,争先恐后地策动战马,想要将这个顽强的汉人踩成肉泥。
大限到了么?他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心里想的并不是杀了几个陪葬的鞑子,而是那个女子应该脱险了吧,只可惜没有机会为她报仇了。
隆隆的蹄声中,突然夹杂了一阵炒豆般的“哒哒”声,56班特有的节奏,让他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看着那些鞑子骑兵被打成了筛子,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不可抑制的笑声。
“老子这条命,你们取不走了,哈哈。”
只一瞬间,冲上山岗的十几个鞑子骑兵就被笼罩在了密集的弹雨中,云帆双脚撑地,连脚踏车都没来得及放开,怀里的机枪不住地跳动着,一道道火舌扫向远处,将不断冲上来的骑兵打倒,随着身后的战士们蜂拥而至,枪声嘎然而止,一个弹鼓竟然打空了。
好在其他人手中的步枪接上了火力,他的手指摸到枪管,烫得一下子缩回来,刚才全力射击,没想到这一茬,云帆摇摇头,卸掉打空的弹鼓,正打算换上最后一个新的,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身边跑过去。
“张通,张通,你在哪儿啊?”
山岗上,他的人已经打退了鞑子骑兵的进攻,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蒙魌提着心在里头搜寻着,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男子,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声时,一匹倒下的战马突然动了动。
“压死老子了。”
云帆提着机枪走上山岗,张通已经被人七手八脚地挖了出来,看着血糊糊地甚是吓人,他蹲下身,打量了一番。
“还有气吗?”
“嘿嘿,死不了。”
“那就撑着。”云帆转头对着女子说道:“照顾好他,急救包会用吧?”
蒙魌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拿出伤药为他止血,云帆没有再去管他们,开始布置山岗上的防务。
文化教员张德全不解地问道:“咱们不撤吗?”
“撤不了了,探子来报,鞑子的大队人马就在下头,咱们一走,就会被他们追上,倒不如就在这里打一场,拖住他们,等其他人一到,完成合围,也算是错有错着。”
云帆解释了一句,扛起自己的机枪,大声招呼手下。
“全体检查弹药,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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