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从齐昌向平津出发的桑家军队,在平津东北侧的茨城,陷入了西昭军队的包围。
茨城虽然人口不多,也可算是浙水以南的第一处重镇,若被敌军占领,可成为他们在浙水南部的重要补给点。
想来,齐昌来的军队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才特地赶到茨城支援。不料被敌军三万所困,难以脱身。
听说带领这支队伍的,是西昭名将呼延恪、呼延律两兄弟,桑祈和董先念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旁人许是没有领教过这兄弟二人的厉害,董先念却是亲身经历过那份恐怖,叹了一声,道:“桑公不在了,我们对付这两个人,怕是有些吃力。”
闫琰却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己一显身手的机会终于来了,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道:“不如让我带一支队伍前去解围?一直在平津窝着,明明上了战场却没仗打,也挺无趣。”
桑祈对此持不同意见,道:“不,毕竟这是桑家的队伍。我觉得应该我自己带领大伯给我的三百精骑,前去解茨城之围比较合适。”
一看桑祈又要抢自己风头,闫琰有点不高兴,脸一扬,道:“师姐,论谋略战术,我的确不如你和师兄,可是此等冒险之举,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单论武功,我觉得还是不逊于你的吧。”
桑祈却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正因为你不善谋略,才应当我去。一来,我家的三百精骑都与呼延兄弟交手过,对敌方有所了解。二来,我们还要集中兵力守卫平津,以防敌方大部队来袭,不可能调拨太多人前去,我带领三百精骑数量上也最为合理。而这以少敌多之战,如何取胜,谋略正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对方不是武艺高强,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将吗?就算你再有战术,能打得过?”闫琰还是不甘心,想争取到这个打头阵的机会。
“不一定,但我们怕他呼延兄弟的名号,呼延兄弟也怕我桑家的名号。我想,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吧。”桑祈坦言道。
眼看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直沉默不语的晏云之开了口,温声道:“晏某倒有一计,需要你们二人配合执行。”
一听俩人都能去,闫琰赶忙上前一步,兴奋地问:“什么计谋?”
晏云之眸光深邃,注视着地图上的白马河,微微一笑,道:“此计名为声东击西。”
“桑祈所说的,只率三百精骑,前去解茨城之围,速战速决,固然是个合理的战术。可单单如此,恐怕还不成。若西昭人打定主意要以茨城为浙水以南的第一个根据地的话,恐怕除了现在这三万人,还会有后续部队前来。到时去时容易,再想回来便难了。”晏云之说着,在茨城以北,用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自平津一路引向浙水,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们要尽量削减他们继续派兵支援的可能。最好,还能引开现在在茨城的一部分兵力。”
言罢看向闫琰,道:“你可先率领一万人,佯装从西路出击,绕到敌军背后偷袭。注意,只是佯装,不要过河。西昭人见我军有此意图,定会分兵前来抵挡,距离最近的,便是已经在浙水以南的茨城呼延部。到时,茨城的守备应当会有所放松。趁此机会,桑祈再带领三百精兵前去,迅速将敌方将领击杀,并带回茨城军民。”
闫琰听完,有些糊涂,问道:“为何要击杀将领,那呼延兄弟,不是很难杀吗?打进去,带着人赶快跑回来不就完了?”
晏云之笑而不语,看向桑祈,似乎想让她代为回答。
桑祈了然道:“正是因为难杀,所以才要杀。呼延兄弟即使在西昭,也是有名的猛将,十分受人膜拜。若是士兵们见他二人被擒或被杀,势必军心动摇,不战而败,对我方能把握时机从包围圈突围撤退大有裨益。所谓擒贼先擒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否则,即使进了茨城,再出来也是困难。”
晏云之满意地点点头。
看这俩人的默契互动,闫琰顿时有种只有自己被排挤在外了的感觉,不高兴地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哦……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啦……就是对于你能不能打过那俩兄弟这事儿不太放心。”
“她能。”
“我能。”
晏云之和桑祈几乎是同时答了句。
桑祈略微一顿,笑道:“别忘了,我有个优势。”说着,朝闫琰调皮地眨了眨眼。
这个动作,在他看来,完全是挑衅,哼唧两声,不愿看她得瑟,领命回去调拨自己用于诱敌的那一万大军去了。
待到他气冲冲地走了之后,晏云之才挑眉问:“你倒是大言不惭,说说,你有什么优势?”
桑祈颇有自信道:“第一,呼延兄弟因为屡战屡胜而颇为自负,我既是新将,又是女子,他们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轻敌是肯定的。第二,我快。论力量论对敌经验,我的确不如军中许多老将。但论速度和敏捷,全军上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超越我。这就是为什么别人不一定能适应这于万军之中直取上将首级的战术,而我能的理由。”
说完还上前扯了扯晏云之的袖子,笑道:“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晏云之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又抬手去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是。”
还留在屋里不知是去是留的董先念,在这公然秀恩爱的二人面前,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不自在地看屋顶。
桑祈听到脚步声,才想起来还有他在,尴尬地清了清嗓,赶忙也离晏云之远了几步,上前道:“还望董叔叔能与阿祈一同出发,毕竟,阿祈没有什么实战经验,都是纸上谈兵而已,怕是需要您在旁多加指点。”
“末将遵命。”董先念见她给自己行礼,赶忙也跟着拱手道,还不忘问一句:“那……现在末将可以走了吗?”
这俩人都端的尴尬,晏云之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平静地点点头,道:“退下吧,晏某离不开平津,桑将军的安危,就托付与你了。”
董先念连忙恭敬地站直,应了声:“是。”才转身离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晏云之和桑祈二人,可门还是开着的。
桑祈寻了个离他远点的地方坐下来,默默低头卷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地图。
便听他道:“为何邀董老去,而不是仲卿?董老年纪大了,恐怕不适合长途奔袭的战术。”
“仲卿的性子有点急躁,不够沉稳,这么危险的战术,我不太敢带他去。董老确实年长些,但相应的,经验也更丰富,并且遇事比较理智冷静。是我的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老将,最能弥补我缺乏经验的不足。”桑祈脱口答道。
说完,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疑惑地看向晏云之,奇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最近经常提到董大哥。”
晏云之在她狐疑的注视下,平静地将桌案上的东西整理好,道:“没什么,只是你这董大哥先前惹过事,后续便多留意了些而已。”
一提到这事,桑祈有些无奈,道:“他和闫家的事啊……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好不了了。现在只能尽量不让他们接触。我派他带人去城南负责伐木了。”
“也好,此战之后,他也许就会对闫家有所改观。”
“但愿吧。”
桑祈说完,地图也收拾好了,便也告了退,回到自己的住处。
和闫琰约好了,闫琰第二天晚上就出发,她则先派两名先锋刺探敌情,待到茨城的军队被引走一部分后再百里疾奔赶去。
如晏云之所料,董仲卿一听说是闫琰带人诱敌,果然不放心,当晚就冷着脸前来找她,叫她千万要小心。
桑祈却是信得过闫琰的,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放心吧,闫琰带的队伍,只是人数上虚张声势而已,不会与敌军正面交锋,成功诱敌之后,便回来了。”
董仲卿还是不放心,蹙眉道:“那请允许我带人同去。”
“别别别……”桑祈可害怕自己不在的话,他会不会再跟人发生口角,连忙劝阻道:“眼下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守住平津。我和董叔叔都不在,若是你也离开,平津这边交给谁呢?我还要依靠你督促留在平津的将士加紧建造防御工事呢。”
说着,重重地点了点头,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既然她将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给了自己,董仲卿也不好再继续争执,只好领命退下。临走之前,还在嘱咐她千万要小心。也不知道是不放心闫家人,还是不放心她。
第二天傍晚,闫琰带队在平津城北的渡口集结,准备跨过洛水,向北进发了。桑祈率领的三百精骑也和他们一起渡河,在对岸暂时隐匿,随时准备出发。
这将是他们此番对阵西昭打响的第一仗,能不能成功,其实谁心里都没有底。
虽说领下军令的时候,闫琰还自信满满,可过河之前,桑祈明显能感觉出来,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的他有些紧张,握着缰绳的手上出了很多汗。
便走过去,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害怕吗?”
“瞎说,小爷怎么会害怕。”闫琰倔强地直视前方,回了一句,衣摆被猛烈的江风鼓起,声音也在风中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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