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洛京和附近方圆三百里内的城池,驻守的兵力少了一半。”皇后朱唇轻启,将茶杯中的泡沫吹散,淡声道。
“嗯,是啊,要是西昭人打过来,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呢。”卓文远坐直身子,唇角一勾,又露出了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
皇后挑了挑眉,也柔婉地笑了,葱段般的玉指摩挲着琉璃茶盏,轻轻摇晃着里面淡金色的液体,附和道:“是啊,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万一各大氏族之中,再有几个不安分的,就更麻烦了。”
说完,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时候不早,皇后便喝完茶就起驾回宫了。毕竟,还得赶回去陪皇帝用晚膳。
可宋佳音却派下人送了信儿回来,说是母亲叫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菜,要吃完晚饭才回。
卓文远听完心不在焉地摆摆手,只道了声:“随她吧。”
其实,宋佳音也不是因为晚饭的事儿才不愿意回去的,而是刚又和母亲哭了一通,不想回去的时候肿着个眼睛,又被卓文远挖苦。
于是一边拿帕子沾了冰凉的深井水敷在眼睛上,一边抽泣着,哽咽道:“娘,你说女儿这憋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仲秋时节,院中的葡萄架上挂满了一串一串饱满莹润的果实,不时掠过一缕微风,吹散夏日沉寂已久的暑气。宋夫人亲手为她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皮,闻言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考虑到女儿这个说起话来嘴上没个把门的的性子,没透露太多。
将翡翠般晶莹剔透的葡萄粒塞到她口中,叹了口气,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会好的。再说人家卓文远又没欺负你,你也不要总是这么嫌弃人家嘛。”
“……”
宋佳音无从反驳,是没欺负。除了一开始的教育,最近还真没怎么再给她脸色看了,可她就是打心眼里不爽啊!
“唉,现在还真有点羡慕桑祈。”她嚼着葡萄,咽下去后感慨了一句,“父亲是个文士,我们家也一向不尚武,要是父亲像桑公那样英勇威猛,卓文远还敢在我面前造次?哼。”
宋母一听这句,赶忙又塞了颗葡萄,嗔道:“不许说你父亲坏话。”
宋佳音也知道这样有违孝道,而且她也不是真心嫌弃父亲,只是突然那么一想而已,被提醒了之后,尴尬地住了嘴。
“你呀,已经是人家媳妇了,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性子还是收敛些的好。总归要听夫君的,难道还有让他听你话的道理?想开点吧,别总自己端着架子,给自己找不愉快。”宋母擦擦手,语重心长道,“赶紧好好跟卓文远过日子,生个孩子是正事。”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宋佳音的肚子,问道:“怎么样,有动静了吗?”
宋佳音立刻脸色尴尬,敷眼睛的帕子干脆直接拿来挡脸了。
有什么动静?
到现在都没跟卓文远同房过好吗!
她以为自己够傲娇的了,别人也总这样说她,可卓文远好像比她更傲娇。自从行礼那天搬去了书房,就压根没搬回来过。这么多天,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他还一副温情脉脉的表情,说这是为了磨练她的胆量!
可这种丢脸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跟母亲抱怨,搞得好像自己有多想跟人家睡,没睡成好哀怨似的。
只好支支吾吾道:“哦,他最近实在太忙了,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再说吧,还早着呢,反正我还小,娘你不要着急嘛。”
宋母也知道卓文远确实忙,勉为其难地,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二人又聊了会儿天,宋佳音眼睛也不红不肿了,便决定趁入夜之前赶回去。
宋母送她一段路,走在花园里,突然想起来什么,道:“他要是太忙,你一个人在家闷着无趣,可以去找苏解语啊。出阁之前,你们不是好姐妹吗?”
不提苏解语还好,一提这茬,宋佳音就又想起来桑祈了,想起来桑祈,她就又生气,恨恨揪着手绢,怨愤道:“都怪桑祈那个贱人!”
“嗯?”宋母糊涂了。
宋佳音气得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捋了半天,才道:“唉,反正她横刀夺爱,可把兰姬姐姐害得好苦。现在兰姬姐姐正跟家里闹别扭呢。苏大人想给她另寻人家,可是……”
“唉,也是。毕竟,是圣旨赐过婚的人……”宋母也想起来了这档子麻烦事,默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只是原因其一。虽然圣旨赐过婚又反悔了,但兰姬姐姐家世不错,又有才女的名声在外,还是有不少仰慕她,愿意迎娶的人的。”宋佳音俏眉颦起,一口气把自己的不满都抖了出来,道:“麻烦的是,兰姬姐姐自己想不开,说什么也不肯嫁人,还说打算清修一辈子……为此苏家可是闹了一场风波。”
“就这几天的事?”宋母疑道,从圣旨下达,到昨日大军开拔,不是才过了三天么。
“对啊,就是昨天开拔之后的事。苏夫人跟兰姬姐姐说了,既然晏云之和桑祈都已经走了,她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要给她另寻人家。结果兰姬姐姐丢下句这辈子除了晏云之,根本不会嫁给别人,就把自己关到了屋里。这不,到现在还不肯出来呢。苏夫人可是为难的很,还找过我去劝劝。”
宋佳音长叹一声:“可我早上去过了,也没用。只盼着清玄君能回家说说她吧。”
别人家的事,宋母也就是出于好奇问一句,没想深究下去,听到这儿,也就附和着叹息了一声,不再继续讨论了。只叮嘱女儿千万不要学苏解语,凡事想开些,回去之后别总对卓文远挑三拣四的。
宋佳音应下,心事却被苏解语的话题勾了起来,坐在马车上想,要不明天再去苏府看看吧,也不知道兰姬姐姐不吃不喝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担忧之余,不忘又低声咒骂句:“桑祈,你这该死的贱人,祝你死在战场上别回来了!”
远在几百里之外,正在嚼干粮的桑祈,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莲翩立刻站起来,拿过她的披风给她围上,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着凉了?”
桑祈摆摆手,示意自己一切正常,可能就是突然吹了阵冷风而已,道:“没事没事,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莲翩便又坐下,捧着自己的那份酥油茶喝,四下张望,寻找晏云之的身影。
之前大司马下过军令,由于需要急速行军,今天夜里就不扎营睡觉了,大家休息休息吃些东西之后就出发。
可看桑祈连打两个喷嚏,像是要着凉的前兆,她知道若是行军计划不变,这人定会硬撑着,到时候万一真感染风寒就不好办了。便想能不能跟晏云之说说,改变一下计划,明天早上再走。
然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人。
悻悻地收回视线的时候,却留意到了一处不寻常,赶忙拍了拍桑祈,朝她背后一指。
桑祈诧异地向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发生争执。
大概离她们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明显有两方对立的人。其中一方腰上缠着缟素,正是她的兵。她认出了带头那个国字脸粗眉,个子高并且看上去很壮实的男子正是董仲卿。而另一方衣着上没有辨识度,人也面生,她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部下。
只见一开始两边还只是表情不善地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怎的,董仲卿就突然上前一步,扯住对方的领口,像拎小鸡一样把对方拎了起来。目光凶狠地说了句什么,又手上一用力,狠狠将其丢在地上。
由于他比较高壮,对方比较瘦小,这一下竟然趴地上滚了两下都没爬起来。对方立刻聚上来好几个人,不由分说要跟董仲卿动手。
怎么还没遇到西昭军队呢,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这场面可把桑祈吓了一跳,丢下咬了一半的饼子就跑了过去,三五步上前,拉住了要挥拳的董仲卿,喊了声:“都别动!”
但没啥效果……
“他无缘无故打人在先,让他先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不动,不然,我们可不想跟这条疯狗待在一块儿。”一个人指着董仲卿的鼻子嚷嚷。
“啊呸,跟你们在同一队伍里,老子晚上睡觉都得担心会不会第二天给早上被人给卖了。”董仲卿倒是被桑祈拉住了不好动手,却狠狠往地上吐了口痰。
“你看你看,怎么说话呢你?”对方的另一个还算冷静的,一直没动手的人,一看他朝自己这边吐痰,也脸一黑,脾气上来了,质问道:“桑将军,你的人你管不管?不管我们找大司马评理去了啊。或者让我们自己动动手,内部解决也行。”
语气里透着的那股蔑视,桑祈不是听不出来,可眼下是尽快了解详情解决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的时候,她便没理睬这个人,只迈了一步,站到两边中间,沉声道:“都别吵,先好好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打起来?”
两边人都在互相冷眼相看,谁也不愿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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