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理睬施施然走进来的李子强。李子强的身材二十年来没什么变化,他当然体会不到拥有一身肥肉的痛苦。他认为痔疮和肩周炎是世界上最倒霉的疾病,现在没有了,一身轻松。
伍大鹏看完虫洞消失后,闭上了眼睛,体味着从未有过的舒适。他的颈椎病消失了,好像过去的疼痛只是个梦一样。他似乎能感到新鲜的血液毫无障碍地通过脖颈,源源不断为大脑提供着养份。他的大脑一片清凉,庞大的肚子消失了,呼吸无比轻快。肾的感受更好,暖洋洋的,过去的阴寒不翼而飞。身上各个关节不断地向他传送着清凉舒服的感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欢快地流淌!
李子强看到伍大鹏的裤子掉了,而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连忙走过去,帮他提上。
“大鸟,没事吧?”
伍大鹏睁开了眼睛,说:“谢谢你,李子,我的感受好极了。这次穿越和你上次比有什么不同?”
“有一些波动,很轻微。看来和我们携带的物质质量大小有关。”
宋士达跪着,默默地流着眼泪。他的衣服在他身上晃当着,他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可笑。他对李子强说:“李子,我现在呼吸无比的轻松,身体无比的轻盈。我感觉我想要飞!我胃里燥热也没了――――――”
建教授一手摸着重新的茂密头发,像在抚摸徐久未见的情人。另一支手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膝盖。“大使,我的胃病和你不同,我是寒病,现在很平和,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这真好。”
孙德发停了海洋之心,慢慢回味着:“我的感觉也很好。左耳本来有些失聪,现在好了。”真正的感受他不会告诉别人的,他感到自己的那玩意儿变回健壮了,两边的肾里又是充盈着昂然的战斗力。
年轻真好!他们分别在洗手间里的镜子前嚎叫着。
原本儒雅的建国安建教授恶狠狠地叫喊:“管***什么时代!管***是谁!从现在起,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众人齐喝。
他们很幸运,海洋之心依然飘浮在海面上。远处是那片神秘之地,可以看到长长的沙滩,后边是无边的树林,更远处能看到起伏的山脉。
一轮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
他们从头到脚换上带来的美式海军迷彩服,变成了一支貌似的海军侦察小分队。开始干活了。
“这里是哪儿?”
孙德发和李子强、建教授一起拿出带来的三架六分仪。孙德发喊到:“现在是某年5月9日6点整。调整活动臂,将指标镜对准太阳――――――观察水平镜,对准海平线,认读法线数据。李子,你的六分仪和地面垂直了吗?!”
“啊,这船晃来晃去的不怪我。”
“别废话,把住了。现读取微分鼓的数据。好了,分头计算。”
李子强最先算完。他叹了口气说:“我们在澳大利亚”
宋士达和伍大鹏一直在观看他们的举动。宋士达说:“真的?好地方啊!”
伍大鹏很冷静:“我不信。虽然我不会用六分仪,但我也能看得出这不是南半球。”
孙德发笑着说:“我们只是熟悉一下流程。没有正午太阳,也没有准确的年代,甚至没有准确的时间和月份,一切都是假设。”
宋士达奇怪的问:
“不是随时用六分仪就测出纬度吗?”
“那要先知道当地的准确时间,你能断定我们现在时间是准确的?”
“为什么不加装经纬仪呢?我听过这东西。”
“无知了吧?那只是测水平角和竖直角的,和经纬度无关!”李子强抢着回答。实际上,他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
宋士达哀叹道:“带来那么多先进仪器有什么用?”
孙德发说:“到正午就用上了。管它是哪儿呢,我们沿着海岸线走走看!”
孙德发小心的驾驶着海洋之心。这一带的水深大约十七米,海底比较平坦。二十海里内海面没有活动目标。孙德发很满意仪表上的数据。
“在那边,我看到李子留下的车轮印了!”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海岸的伍大鹏喊了声。“
“在哪儿,在哪儿?”正在其它几个方向观察的人凑了过来。他们把望远镜指向伍大鹏指明的方向。果然众人都看到沙滩上有两道车辙断断续续的向着东北方向延伸。
“李子第二次穿越是在十五天前,看来这个地方还没有下过几场暴雨。”
“大鸟说的对,那么东北方向一定有一条他遇到的那条河。”说完建教授冲着孙德发喊:“发仔,保持航向,东北方向有大河,小心沙洲啊!”
孙德发保持现在的航向和航速,提高了警惕。李子强顺手打开了音响,选了一曲90年代的重金属摇滚,这是他专门从网上下载的,不听它已经很多年。顿时,全艇响起了非常有节奏感的音乐。其它人先是一愣,然后又狂叫起来。
一只狗的狂吠声也加了进来,那只退役的警犬和种子都没有变化。看来穿越的效果只能体现在人的身上。
海洋之心就这样在嚣张的合奏中,傲慢地航行着。
王三和李四正在一条鹿道上努力地挖坑。他们分别来自粤东和闽南的汉人猎户,自崇祯十二年(1638)起,每年10月到第二年的5月都到台湾下淡水河(高屏河)附近捕水鹿,已经有十年了。
崇祯十年那会儿,他们先是在魍港(笨港)以北的虎尾垄社猎鹿,后来鹿越来越少,和当地虎尾垄人关系也越来越差,经常有汉人猎户被他们杀了。可猎户们都是向荷兰人交银子买了许可证,人都被杀了谁还敢来,于是荷兰人出兵杀了一些虎尾垄人后,猎户还算安全点。
最好的猎鹿办法是下套子、挖陷阱,不是用箭射,那样鹿皮会有眼儿,卖不上价钱不说,如果射不中要害,鹿就会带着箭跑了,一个人追不上,只能四五个人围。四五个人忙一天抓住一头鹿有甚意思?都不够功夫钱。虎尾垄人就是这样打猎,所以收获怎么也比不上汉人猎户。
荷兰人也精明,汉人猎鹿许可证办一次要15里尔(一里尔等于银两六钱八分,里尔等于现在26至28克,银两等于现在37.5克),虎尾垄人要1里尔。费用差别这样大,他们还远远比不上汉人赚的银子——所以他们心里忌恨,明面上没啥事儿,暗地里汉人猎户吃过他们不少亏。
后来,崇祯十二年,荷兰人就不允许汉人猎户在那里猎鹿了。王三和李四合计,咱们去下淡水河那儿吧,那儿生活苦点就苦点。于是十年间,他们每年都来这儿,从没有间断的。
这下套子、挖陷阱看起来容易,可你得能找到鹿道。鹿道就是水鹿常走的道。水鹿是个笨东西,吃食、喝水都只走一条道,找到鹿道就发财了。一百张鹿皮能卖上15里尔,一条鹿腿一里尔,一百斤鹿肉18里尔。随便卖给来收购的商人,他们把鹿皮贩到日本,把鹿肉贩到大陆,都是翻倍的利。
鹿茸、鹿鞭、鹿下水都是好东西,一开始荷兰红毛番只收卖鹿皮和鹿肉的税,后来看鹿茸卖得好,又收鹿茸的税。他们看不上鹿鞭和下水,没理会那东西。
前年的时候,李四对王三说,咱们自己也多收些鹿鞭,趁着红毛番还不知它的用处,不收税,别卖给商人了,自己运回家去卖。虽然量少,挣得不多,可也算个好营生。还不用交那个该死的什一税。王三深以为然。
俩个人就开始攒鹿鞭,不仅留下自己猎得,有机会还收别的猎户的。有时还跑到塔加里扬人、放索仔人那里换,开始还好,在那帮村社里一斤肉鹿肉能换一根,后来别的猎户也跟着学,涨到十斤肉了,还没有货。
按理说就是二十斤肉也合算,可在福建广东那里正起兵灾,肉价涨得厉害。鹿鞭又少,就算了。
鹿下水从不浪费,用河水洗净,再用盐卤上暴晒,不管运回去,还是卖给贩子都行。盐不贵,2里尔一担(94公斤)。
陷阱挖好了。一共五个,一个在前,后四个分两组在左右。前一个陷阱深有六尺,方圆一丈,阱底有五个活套子,只要有一个套上,就没有个跑,越挣扎越乱。后四个浅一些,也布下五个套子。等正午鹿群从鹿道经过,去河边饮水的时候,前头的水鹿一掉下去,后面的的水鹿慌乱,就会往左右跳,正好会跳进后四个。水鹿遇到意外不会直接往后跑的,除非你从前面攻击它。而且当跑掉的水鹿发现没有危险了,还会回到原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王三和李四小心地掩盖好陷阱,又在陷阱的周边的草丛洒上盐水。水鹿回来看陷阱的时候,会被盐水吸引,开始不停的吃草。这时候正好用箭射,皮子不值钱了还有肉。
俩个人忙活完陷阱,坐下来喘粗气。王三克制住吸一袋烟的**,怕留下烟火味让水鹿闻到。
王三说:“听说红毛番以后不许挖陷阱猎鹿了?”
李四说:“嗯,他们看我们猎鹿比那些熟番多,就生气。”
“该死的,管得真宽。”
“还想着把家搬来吗?”
王三低头想了想:“四哥,搬来吧-----”
“你可要想好了,一年人头税四里尔,打猎要许可费,种地只能佃他们的王田,五成的租子,打渔也要许可费,卖什么东西都要一成税!”
“红毛番本来就是吸血鬼变的,要不头发能那么红?还好他们不抢劫------我家里那个村子总是过兵,过一次抢一次,日子没法过了。我这次回去,家里的祖地祖屋能卖就卖了,搬台湾吧。”
李四叹了口气:“我家那儿离澄海县城远,过兵的时候少,还能活下来。舍不得祖地------不提这些乱心事,东头那面儿再下几个套子,看这地形,水鹿能往那边逃。”
俩个人设下了几个套子,去下淡水河洗澡,连衣服也洗了。洗澡不是为了干净,而是因为埋伏时,怕水鹿嗅到人的汗味。衣服搓了几下,就搭在河边的小树上,风一溜就干了。
王三和李四蹲在地上吸着烟袋,这里风大不怕留下气味。
“这几天红毛番不让打猎了,这一票算我们白赚,回去后你多分点银子,搬家离土的是个大事儿。”李四平静地说。
“四哥,这么多年都是你带着我------”
“算了,别说了,四哥不是白叫。”
河边的蚊子慢慢开始多了,李四瞄了一眼太阳,差不多是巳时,开工了。
俩人穿上衣服,手脚脸上脖子上涂上李四自己配制的熏蚊草药膏。这可是李四家祖传的药方,不外传。
他们设的埋伏点在陷阱的正后方,离几个陷阱有十步远,是一个碗形的浅坑,人可以在里面蹲着坐着,上面用细树枝遮盖上,方便突然跳起。俩人的弓箭都搭上了弦,但王三射得不准,他喜欢用投枪。
以前挖完陷阱就离开了,过几天再回来看看。这次不行,这条鹿道他们发现的晚,每年的五月到九月红毛番都严禁猎鹿,只要抓到就按所获得的十倍罚款,要么做苦役。王三的哥哥就是给红毛番做苦役时累死的。所以他们只能小心地候在这儿,李四说过,只等两天。
海洋之心很顺利地找到了那条大河的河口,靠了过去。翠绿色的河水涌进蔚蓝色的海里,交汇处有一种奇特的美丽。
孙德发目测河口能有一千米宽,水流还算平静,测深仪显示河口有七米的深度。
众人决定往河的上游航行,毕竟人类的文明都是先在河域间开始。
李子强把音响关了,顿时天地间一片安静。孙德发降低了速度,尽量沿着河岸前行。惊起了无数的水鸟,李子强兴奋地喊到:“快点拿猎枪来。”伍大鹏立刻说:“李子,等等吧。我们上岸后再试手。”开什么玩笑,让生手在摇晃的游艇上开枪,太冒险了。再说现在重要问题是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都认真地用望远镜寻找人类活动的痕迹。目前还一无所获。随着船的上行,红树林逐渐稀少,岸边开始出现大量的阔叶林。建教授对植物有相当的了解。
“这是典型的热带阔叶林。”
“天啊,那里是一片天然的樟树林!”
“看,那边是相思树林!”
“啊呀,那边是不是榉木?!”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是典型的亚洲东南部植物特征。但是具体位置是哪儿,我不知道。海南岛、台湾南部、菲律宾北部都有可能。”
众人听着建教授的评论,无人能插上话。平常的树种大家都能认出来,稍微不平常一点都傻眼。
孙德发算了一下,上行能有十多公里了,河水保持在3到5米的深度,通航性良好。
伍大鹏说:“来吧,我们找个地方上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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