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姐推门而入。看的出来,她的神色,显得有些急促和紧张。
她显然是知道了李树田一事。
一进门,眉姐便直接冲陈富生问道:“富生,李教官怎么了,他?”
陈富生冲我和齐梦燕一扬头,道:“你问问他们。”
眉姐瞧了我和齐梦燕一眼,问:“怎么回事?”
我轻叹了一口气:“眉姐,其实,其实李树田,他是公安部安插在我们内部的卧底!”
眉姐大惊失色地道:“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教官他怎么会是公安部的卧底?他一直跟着我,他对天龙公司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他是被冤枉的。”
陈富生冷哼道:“冤枉的?现在是铁证如山!而且李树田也亲口承认了!”
眉姐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似是渐渐接受了这个不易被接受的事实。她转而又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陈富生道:“今天晚上半夜里,他杀死看守野鹰的负责人,把野鹰放走。同时把放走野鹰的责任嫁祸给了死人。而且,我在那间屋子里安放了窃听器,还原了当时的情景,确定是李树田放走了野鹰。”
眉姐皱眉追问了一句:“那野鹰呢?野鹰追回来了没有?”
陈富生伸出一个巴掌,轻轻攥拢:“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更何况,他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
眉姐道:“那就好。那我们还有注可下。富生,看来,我们今后一定要加强警惕啊。李树田,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公安部的人。在我们内部,是不是还隐藏着公安部派进来的卧底?”
陈富生道:“有,当然有。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公安部无孔不入,以林副部长和这个野鹰为首,前后一共组织进行了两次卧底行动。这两次卧底行动,证明他们至少在我们内部安插了两颗钉子!现在挖出了一颗,至少还有一颗,甚至更多。”
我不失时机地提出置疑:“那之前的女教官圣凤,她不算一个?”
陈富生面色稍微紧促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她,不算。现在你也是天龙的老家伙了,不妨跟你实说,那个圣凤,只不过是我用来考察你的一个工具。她不是公安。”
我装作一怔:“不是?这么说,圣凤是您导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检验一下我的身份是否可靠?”
陈富生道:“可以这么理解!”
我问:“陈先生可真下的起血本,不惜牺牲一个王牌教官,来检验我的身份。”
陈富生笑道:“我这是一举两得的计策。圣凤现在在山东那边独当一面。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发展了上千人。她果真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
我不知说什么好。陈富生告诉我这个真相后,我不仅没有心虚,反而心里踏实了不少。
陈富生接着道:“野鹰跑不了,你们尽管放心。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对李树田突审。该用刑,还是要用刑。”
我不失时机地提出疑问:“陈先生,您不是说,今天要去日本吗?”
陈富生微微地摇了摇头:“日本之行,要推迟几天。冈村先生这几天要去一趟马来西亚。”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们,今天晚上就突审李树田?是不是,是不是应该等到他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再说?”
陈富生道:“现在正是击溃他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我们要趁热打铁。否则,一旦李树田的消息去了公安部,那他们做出相应的调整,我们就被动了!”
我们讨论了片刻后,陈富生支走眉姐和齐梦燕,只留下我一人。
陈富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跟前:“你把这个再好好修改一下,完善一下。”
我接过来一瞧,竟然是我之前交给陈富生的一份运营方案。
我试探地追问了一句:“这个,怎么改?”
陈富生道:“这次我们去日本,你的这份方案就是敲门砖之一。我希望让冈村先生更加器重你!只要他承认了你的身份,那你在天龙集团的位置,就稳固了。”
我受宠若惊地道:“谢谢陈先生。谢谢陈先生的支持。我马上改,马上改。”
陈富生微微地点了点头:“你翻开第七行,第七行有个错别字。考察的‘察’字,不是木字头的查。这两个考察是近义词,但是囊括的意义不同。”
我惊诧地数到第七行,果然,由于我之前的疏忽,将‘考察’写成了‘考查’。我赶快道:“陈先生真是明察秋毫啊。我改,我改。”
陈富生接着道:“第二页第三行到第八行,都要改。控制人的思想,不要过于强调洗脑。洗脑,只是一个片面性的理解。就像我之前所做的,给各个项目的骨干配车,配生活用品。这才是实际上的洗脑。思想工作配合必要的物质利诱,才能保证别人为我所用。这是一个物欲纵横的时代,没有利益,就没有合作,就没有响应。我曾经跟你说过,现在已经不是毛zedong时代了,仅仅靠信仰就能收拢百万人心,就能利用小米加步枪,取得革命的胜利。那是神话,也有夸张成分在里面。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人的思想很活跃,没有利益,没有物质,亲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没有人能真正用信仰用那些莫须有的精神食粮,就能哄得百万兄弟追随。哪怕你是丐帮帮主,兄弟们跟你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也不干。”
我附和道:“陈先生说的对!是我片面了,是我片面了!”
陈富生点了点头:“所以说,我们的政策,就是思想洗脑和物质利益相结合。二者缺一不可。”
我道:“我改。我的理解太狭隘了,还是陈先生考虑的全面。”
陈富生道:“再就是,要着重加上一条,加强内部的除奸力度。俗话说一只臭老鼠能坏一锅汤。我们天龙公司也一样,只要有一个公安部卧底进入我们核心高层,那我们的局面就显得相当被动了!就像李树田,他是公司的王牌教官,掌控了我们很多的机密。虽然不是核心机密,但是一旦为政府所知,我们会减少很多筹码。”
我从陈富生笔筒里拣出一支笔,将陈富生的交待,在方案背面简明扼要地记录了一下。
陈富生拿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道:“你这里面还有一条,不够深入。不断地拉拢和策反国家政要及军队高官,这一条。”
我飞速地将这一段文字瞄了几眼,抬头敬待陈富生明示。
陈富生道:“怎么个拉拢法,怎么个策反法?你在上面写的并不详尽。这是一项很重要很持久的战略!换句话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试想一下,如果全中国有近半的高官,都站在我们的战线上,我们还需要暗地里跟政府斗争吗?我们完全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跟政府干!这项战略的重大意义,是在不动一枪一弹的情况下,培植自己的势力,为政府制造巨大隐患。我们要渗透,不断渗透。终将有一天,整个政府高层、军队高层,都渗透着我们自己人。这项战略主要分为几个步骤,就像钓鱼一样,明白吗?”
我汗颜地道:“您是说,像钓鱼一样,让军政高官们,上钩?”
陈富生点了点头:“钓鱼二字,蕴藏了丰富的人生哲理,更包含了巨大的利益争夺。我常给你说‘钓得天下’,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天龙集团,这么大的一个摊子,都是我苦心钓来的!钓高官,跟钓鱼一样!首先第一点,你要选好钓点,哪里的鱼可钓,要钓多大的鱼,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要掌控鱼的习性、喜好。判断钓点和钓场!这是第一点,也是很关键的一步。”
我道:“明白,陈先生比喻的极是!”
陈富生接着道:“第二点,就是因鱼下饵了!每种鱼都有不同的胃口,每个官员也一样。有的鱼喜欢香甜,比如说鲤鱼鲫鱼;有的鱼喜欢酸臭,比如说鳙鱼鲢鱼;还有的鱼喜欢活物,喜欢吞噬同类或者小鱼小虾,比如说黑鱼、鲶鱼、团鱼。等等等等。官员也一样,有的喜欢美食,有的喜欢美色,有的喜欢金钱,有的喜欢权力。鱼喜欢什么,我们就下什么鱼饵,人喜欢什么,我们同样就下什么样的人饵。只要是他们喜欢的,何愁不上钩?”
我点了点头:“因鱼下饵,因人施诱。陈先生您接着说,您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写的方案太浅显了,不实际。您这样一比喻,让我茅塞顿开啊!”
陈富生道:“你先别顿开!听我说完!第二点,还要补充一点,要因地制宜。从钓鱼的角度上来讲,每个钓场情况各不相同。有死水活水、肥水瘦水之分。同样的鱼种,死水和活水的钓法不同,肥水和瘦水的饵料,也是需要积极做出调整。活水里的鱼氧气含量充足,鱼摄食要快。死水往往受天气影响比较大,水下含氧量变化明显,因此钓死水里的鱼,需要考虑天气、温度、风向等多方面的影响。肥水和瘦水嘛,也不一样,瘦水鱼相对好钓一些,鱼饥不择食。肥水就不一样,水里本来就自生着很多浮游生物,水草之类,鱼儿天天酒足饭饱,对这种鱼儿下饵,需要花大力气,要让鱼儿在吃饱的情况下,仍然有食欲。这样,才能钓到鱼!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我心里暗暗赞叹陈富生的借物喻人能力!我赶快附和道出自己的观点:“我明白一点儿!陈先生,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因地制宜,对鱼儿来说,是要区别死水活水,肥水瘦水。对于我们的实际工作来讲,也是一样。钓鱼和钓官,是一样的道理。官员当中,岗位不同,其胃口也全然不同。有的岗位上不缺钱,我们就不适合用物质利诱;有的岗位上监管力度严格,我们就要另辟蹊径;有的岗位上监管力度薄弱,我们就可以少花些心思。因地制宜,就是根据各个岗位上的官员,所处环境的不同,利用灵活的拉拢方式进行策反,以达到最大的效果。”
陈富生使劲儿地点了点头:“你的理解,很正确。就是这个意思。钓位选好了,饵下好了,准备工作齐全了,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我笑道:“那鱼儿,就应该上钩了。”
陈富生道:“鱼上钩,你能不能准确无误地收竿,将鱼刺中,这仍然是一个重要的环节。这当中包含了几层信息,一,你的鱼钩要合适,大小合适,钩尖尖锐。鱼钩太小,容易跑鱼,鱼吃下钩后容易吐出来;鱼钩太大,鱼很难将钩吞进去。所以,鱼钩的大小,相当重要。具体到我们的战略上来讲,给政府官员实施利诱,施加压力,也要恰到好处。利诱的太过分,会把他们吓跑;利诱成分太少,他们不上钩,不买我们的账。其二,就是收竿时机。我们要准确判断鱼讯,判断鱼是否已经咬钩,判断正确的收竿时机。时机正确,鱼儿自然被钩中,时机早了或者晚了,鱼儿也许没吃稳,也许吃稳后觉得痛脱钩了!这个分寸我们一定要把握住!具体来说就是,我们要正确判断目标官员的心理动态,确定他们能被我们拉拢,我们才能收竿,否则很容易造成跑鱼的现实。再就是鱼钩刺中鱼的上鄂,力度要把握好,太痛了,鱼挣扎的厉害,容易脱钩;一点儿也不刺痛,刺鱼不够深入,也容易让鱼脱钩。这个分寸,也要把握好。政府官员都是久经杀场的老狐狸,如何让他们被我们的鱼钩刺中不至于脱钩跑鱼,也是一个值得思考和部署的重要课题。要让他们明知道是我们下的饵,却仍然义无反顾地一口将饵料吞下。让我们牵着鼻子走。”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简单的一个钓鱼,竟然蕴藏着这么多的战略方法。陈先生,我服了!”
陈富生略显自豪地一笑,接着道:“第三点,鱼儿已经咬钩,并且被我们的鱼钩刺中,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微微一思量:“那我们就可以收鱼上岸了。”
陈富生微微地摇了摇头:“错!没那么简单!你要知道,我们钓的都是大鱼,直接收鱼上岸,容易断竿断线!第三点,还需要一个重要步骤,那就是溜鱼!”
我恍然大悟地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步!溜鱼是一个重要环节,在钓到大鱼的时候,倘若用力过猛,或者急于将鱼提出水面,容易断线,甚至将竿子拉断。一般情况下,无论是使用海竿放长线,还是使用手竿,都要有灵活的溜鱼技巧。鱼要线,我们就放线,鱼不动,我们就收线。要始终让鱼保持着一种轻微刺痛的感觉,让鱼无论是往深水里游去还是往岸边游来,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等到鱼儿累了,它就会迫不得已地任由我们摆布。我们再进一步收线,将鱼儿弄上岸。那些政府高官不也一样吗?溜鱼的过程,就是我们与他们斗智的过程,我们要抓住他们的痛处,让他们不得不让我们牵着鼻子走。不管是升迁也好平调也罢,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换句话说,我们要掌控这些官员的某些证据,比如说贪污受贿、桃色新闻等等。有了这些,无论他们到达怎样的位置,都受控于我们!只待他们疲了累了,就会任由我们摆布!”
陈富生扑哧笑了:“你说的没错!看来,你已经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和魄力了!”
我捏着鼻子笑道:“都是受陈先生的熏陶。”
陈富生继续道:“最后一个步骤,也就是第四点,把鱼弄上岸,那他们就已经完全受我们掌控了!即使我们拿它们炖汤喝,他们也会乐意效劳。中国政府就像是一个池塘。里面的大鱼小鱼,就是政府各级部门的军政官员。试问,如果我们把里面的大鱼全钓光了,那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光剩下些小鱼,短时间内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哈哈!”
听完陈富生的这一番比喻,我心里涌进了一股强烈的担忧。这样一个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恐怖头子,他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的心思,是何等缜密;他的手段,是何其强硬!
他把一切的一切,都看的太透了!在他眼里,几乎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此人不除,将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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