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暗**。
江离坐在礁石上,望着海天相接之处,那里一片平静,朝阳洒落,浮光跃金,美如图画。
“胡婶,你说什么呢!”身后,木芙蓉娇嗔的声音传来。
江离回过头去,只见木芙蓉和胡婶坐在沙滩边上,正缝补着那老旧的渔网。她穿得是粗布麻衣,装扮朴实,长发盘结在脑后,素淡无华,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眉眼之间,沉静中带着令人心醉的美。
“江相公。”
正在江离看得出神时,胡婶却忽然叫他。
“胡婶请说。”江离微微怔忡后,轻勾出一个笑来。
胡婶抿唇狡黠一笑,瞅了一眼木芙蓉,然后抬眼看着江离,说道:”我方才问木娘子,你们可有要个孩子的打算,木娘子害羞不肯说,婶儿就问问江相公。“
江离闻言,冷峻的脸上忽的浮现出一丝红晕来,抬眸看着木芙蓉,只见她亦抿着唇,螓首低垂,脸颊上似乎也有着霞光。
“卿卿身子不好,等卿卿身子养好,孩子还是得打算的。”江离望着木芙蓉,说这话时,目光温柔,似乎真的就是木芙蓉的丈夫。
木芙蓉闻言,也是一愣,抬起头来,刚好与江离温柔的目光相遇,那一霎,似乎这万千的霞光都倒映在了两人的眼中,只觉得眼中的那人似金辉镀身一般,耀目得移不开眼。
胡婶看着着两人出神得对望,掩唇偷偷一笑,眼里满是了然。
“老太婆,我回来了。”
胡叔提着一只老母鸡走进了院里,一脸和蔼的笑。
听见胡叔的喊声,胡婶便将手里的梭子放了下来,连忙起身迎上,老两口低低絮絮的说着悄悄话,那满面的笑容,羡煞旁人。
“木娘子,就劳烦你帮我这个老太婆了。我和老头子去把这鸡给炖了。”胡婶说着,将欲来织网的胡叔拉住,两人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木芙蓉望着拉拉扯扯离开的胡叔胡婶也是一脸的纳闷。
江离此时已经回过了神来,跳下了礁石,走到渔网边坐下,拿起胡婶的梭子,看着木芙蓉,问道:“要怎么做?”
木芙蓉一愣,然后浅浅一笑,将系着鱼线的梭子在渔网中来回穿梭,一边做,一边说:“就这样。”
江离学着木芙蓉的动作,也将梭子在渔网里穿梭了起来。
“你这样不对。”木芙蓉仔细的看着江离的动作,然后伸出手,从江离的手中拿过了梭子,将江离方才织的渔网提了起来,面上满是笑意。
“你瞧,你这渔网丢进海里,鱼儿可都从这里跑了。”木芙蓉笑着,眉眼之间满是温婉,她那样艳丽的容色,竟然也有如此清绝的时候。
江离亦看着自己织的那一截渔网,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木芙蓉看着畅快笑着的江离,轻声说道,那眸子里似乎有着些许的眷恋,“很像……我的哥哥。”
“哥哥?”江离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恩。”木芙蓉颔首,垂首继续织着手里的渔网,“在我进入暗楼之前,便是和我哥哥相依为命的。”
“那你哥哥呢?”江离亦拿起梭子,一边仔细的看着木芙蓉手里的动作,一边问道。
木芙蓉闻言,手里的动作便是忽的一顿,片刻,才又继续,“死了。在我进入暗楼前就死了。”
江离一愣,侧目看着木芙蓉,她低垂着头,江离只能看见她的半张侧脸,可是他却觉得此刻的木芙蓉定是满目的悲伤。
一时间,江离的心里竟然泛出了同情,与心疼来,这样陌生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该叫做什么。
两个人无言的织着渔网,一穿一梭间,有些暗里滋生的情愫正在一点点的发芽。
日头渐上,饭菜扑鼻香,胡叔将饭桌搬到了院子里,然后招呼着两人吃饭。
“江相公,木娘子,吃中饭了。”胡叔呵呵笑着,满脸的慈祥。
“嗳。来了。”听见胡叔的唤声,木芙蓉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笑意,对江离说道,“走吧,吃饭了。”
江离亦放下了手中梭子,垂首看着自己织的渔网,虽不如木芙蓉那样整齐,却是也跑不出鱼儿了,这才满意的起身,同木芙蓉一起走向饭桌。
都是渔家的小菜,虽是普通,可是却透着家里人关怀备切的温暖。
江离一坐下,胡婶便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了江离的碗里,说道:“江相公多补补。”
江离一脸感激的看着胡婶,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朴实的胡叔胡婶却是对二人掏心掏肺。
木芙蓉执起筷子,唇边勾笑,说道:“胡叔,胡婶,我和相公也在你家叨扰了许久了。我和相公商量好了,今日便就启程了。”
听见木芙蓉的话,江离也是一愣,而后便又附和说道:“是啊,这些日子承蒙二老照顾了。”
“这江相公的身子还没有好呢,怎么这就要走了!”胡婶和胡叔对望一眼,一脸的惊讶和不舍。
“相公现在的身子赶路也是可以的了。“木芙蓉浅浅一笑,“我和相公本就是来投亲的,先有书信给了亲戚,这许多日都还没有到,恐亲戚担忧,四处寻人不得,伤心。”
胡婶还想说什么,胡叔却是拉了拉胡婶,望着木芙蓉和江离,说道:“也是,不能让家里的人等急了。你胡叔胡婶一辈子都在这渔村,今后,你们要是得空,可要回来看看啊。”
“胡叔放心,我与卿卿,一定会回来看你二老的。”江离点头,满心的感激。
他与木芙蓉都是自小为孤,不曾感受过这样的亲情,这几日的相处,江离也已经将朴实胡叔与胡婶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这些,胡叔和胡婶就拿着吧。”木芙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钱袋,递到了胡叔胡婶的面前,“这都是我和相公偷偷留下来的,虽然不多,但是也是聊表心意了。”
“这怎么行!”胡叔将钱袋又递回到了木芙蓉的手中,“木娘子,我与老太婆收留你们,可不是为了这个!”
“卿卿自然知道。”木芙蓉点了点头,“只是这确实是我与相公的心意。”
“木娘子,婶儿一直把你和江相公当作了自家的孩子,婶儿问你,你和江相公是怎么看你叔和你婶儿的?”胡婶握住了木芙蓉的手,言语之间满是真诚。
“自然是当作家中长辈。”木芙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胡婶闻言,便是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一家人,何须如此,只要你与相公多回来看看你叔和你婶,便是这再多银钱也换不得的。”
“卿卿,收着吧。”江离一笑,让木芙蓉将手中的银钱收回,“胡婶说的对,只要我们多回来看看,便是最好。”
木芙蓉偏头看着江离,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将手中的银袋收了回去。
用完饭,江离和木芙蓉便就此告辞,在胡叔和胡婶的目送下,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渔村。
行至官道,两人便在一间小茶铺里坐了下来。
“今日,你我便分道扬镳了吧。”木芙蓉淡淡饮了一口茶,抬眸看着江离。
“好。”江离颔首,亦低头一饮,只觉得这口中的茶水苦涩难咽。
“他日再见,你我是敌是友犹不可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罢。”木芙蓉说着,举起了茶杯,望着江离那冷清的眉目,心中竟然生出了许多的眷恋之情来。
江离亦举起了杯子,缄默不语。两人各自饮下杯中的茶,起身,一左一右,往背道而驰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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