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沫在他的眼神里看懂了请求,也在陆璇的眼睛里看到母亲对儿子的保护与疼爱。
她应该转身离开,应该视而不见,应该承认今天的一切都是陆璇的报应。
可是——
他眼底的悲恸与挣扎,如同一根细细长长的藤条蔓延至她的心头缠绕,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恨陆璇,但是更爱她的许叔叔。
颤抖的手指从外头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麻木的拨通了电话,眸光一直看着许思哲,声音轻的没有一丝力量,“这里是52号路,时光咖啡厅门口,有人受伤,请迅速派救护车过来。”
挂掉电话,多余一个字都没有说,眸光从他的眼眸上移开,低头,勾唇似是笑了下。
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亦或者是她自己。
迈动着机械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向路边停着自己的车子。
拉开车门的手都在颤抖,连开了两下都没拉开车门,到第三次终于拉开车门,整个人虚脱的坐进去,连关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指穿梭在发间,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皮,像是要撕下那一层头皮,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头,像是要将它敲开。
附近医院救护车来的很快,十分钟左右。
急救员将陆璇移到担架上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许思哲跟着他们上救护车之前,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车子。
车窗贴着车窗膜,外面是无法看清楚车内的人,但车内的人却可以看清楚外面的一切。
霍以沫侧头看过去,恰好迎上他的眸光,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许思哲是看得见自己的,他清邃柔情的眼神是看得到她的。
心,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你不知道,是两个人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
许思哲上了急救车,很快消失在眼帘中。
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
霍以沫回到霍家,将车钥匙交给李嫂,报了一个地址,让她派人去将自己的车子取回来。
步伐走向祠堂,每一步都是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李嫂不放心,跟在后面,关心道:“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叫个医生过来?”
“我没事,李嫂,你忙你的去,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别让人来吵我。”霍以沫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虚软无力,走进祠堂,直接将门关上。
李嫂再不放心也不敢违背她的话,站在祠堂门口好一会,忍不住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霍以沫走到照片前,取下了霍渊的遗像,双腿发软,蓦然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低头看着她的哥哥,失色的唇瓣轻颤,“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因为陆璇,她的哥哥死后,连骨灰都没有了,可是今天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璇去死。
明知道这样对不起哥哥,她还是做了。
她已经没有了亲人,不能让许思哲也失去仅有的亲人。
她所尝过的苦,都不愿许思哲再去经历。
眼底蓄满的潮湿溢出,一滴一滴落在黑白照片上。
清风俊朗,薄唇轻勾,带着记忆的暖,似乎在宽慰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
医院。
陆璇在手术室里急救,许思哲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不安的等待着。
付青匆匆赶来,看到他身上的血迹,脸色不由的变了,放缓脚步走到他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里捏着的厚重的资料,此刻越发的沉重了。
“也许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还是放在这里,等部长想看的时候再看吧。”付青低低的出声,顿了下,又道:“我去联系颜医生,一定不会让陆夫人有事的。”
资料放在许思哲的身边,转身之前付青不放心的看他一眼,心头莫名的难过了。
这些,都算是什么事!
许思哲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一直刺目的亮着。
僵硬的指尖移动,触碰到资料袋,这才回过神。
黯淡无光的眼眸落在资料袋上,反应很慢,拿起资料袋,打开拿起一份厚厚的资料。
文字叙说,照片,每一张照片上丑陋的脸都让他恨到骨子里,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些人。
每一行字,每一张照片都是触目惊心,毛骨悚然,只是当翻到末页……
血迹干枯的指尖蓦然一抖,“啪”的一声资料摔在地上,一张张纸散落满地,无从整理。
猩红的眸光里蓄满了潮湿,像是被命运的手紧紧遏制住脖子,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勒的他喘不过气,至死方休。
低头,双手紧紧揪着碎发,静谧中有什么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尘埃中,溅起了一朵朵悲哀的花朵,弥散哀伤。
活了三十八年,许思哲第一次哭的这么狼狈不堪,泣不成声。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神魂俱裂。
·
路南风接到电话赶至霍家是隔天的下午,李嫂说她已经把自己关在祠堂一天*没出来过。
他一脚踹开门走进去,霍以沫已经昏倒在地,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霍渊的遗照,像是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脸色苍白无色,气息微弱,看得路南风心头一紧,三步并成两步跨过去,利落的将她抱起来。
这不是路南风第一次抱她,可是每一次抱起她,路南风都有一种揪心的疼。
她很轻,轻到似乎一阵风就能卷走她。
没有送她去医院,而是放在*上,吩咐李嫂端一杯热水,自己则是从*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药盒,打开一看……
药盒,早已空了。
一时间紧攥着药盒的手面泛着青色,胸腔有什么在猛烈的碰撞,气息不稳,似是在隐忍压抑着什么,可最终还是……
“Fuck!”
暴躁愤怒的低吼一声。
这份愤怒从何而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路南风拨通一个认识的医生电话,说了药名,让他立刻送过来。
掐断电话,眸光落在*上,黑色的长发在她身下铺开,眼底的光隐晦复杂,更多的是不安。
坐在*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触觉微凉,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巴掌是为了把我赶走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说那些话好把我,我们所有人都赶走,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死掉吗!这样就不会有一个人会知道你的离开,不会有人为你难过。”
声音低低的,沙哑中夹杂着酸涩,“似风,你说的对,我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犯了作为心理医生的大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放弃希望。”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许思哲亲耳听到真相吗?因为我知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治愈你的伤,那一定非许思哲莫属!我知道你爱他,纵使你再爱他,也没有权利替他做选择!你不能做一个怯懦的胆小鬼,你要勇敢的去面对一切,面对他作出的选择!”
手指轻轻缠绕着她的发梢,眸色里蕴满着眷恋,上身慢慢的倾覆到她面前,仔细的看着她每一寸肌肤,像是要将她刻在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
“我和李扬羽、或程慕都不一样,李扬羽是不愿,程慕是不敢,而我是不能!有时候善意的付出,反而会成为别人的包袱,而我不能成为你的包袱!不能用爱情留住你,我愿意用友情挽留你,如果友情走了,那么我就用回忆记住你!”
眸光落在她苍白的薄唇上,长眸轻阖,低头轻轻的覆盖上,温柔如羽毛。
走到门口欲要进来的倩影猛然僵住,下意识的转身躲在了旁边,没有进去。
葱白的玉指捂住了自己的唇瓣,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眸底不由自主的被侵湿。
短暂几秒的驻足后,迅速的下楼离开。
宛如从未来过一样。
……
陆璇在医生的极力抢救下,脱离生命危险,但需要在重症观察室观察24小时,安全度过这24小时后,就真的没事了。
许思哲站在病房外,看着躺在重症观察室的陆璇,眸色黯淡,是担心,亦是自责。
无论陆璇做了多坏的事,终究是他的母亲,终究是没办法恨起来的。
许思哲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脸见她,可忍不住……不去见。
车子停在霍家老宅,他坐在车子里,看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霍家,如今人口凋零,独留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还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
不知道在车子里坐了多久,直到有人敲车窗,抬头看到她穿着普通的居家服,没有穿外套就这么跑出来了。
许思哲打开车门,下车,动作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一如过去温柔体贴的将她的长发从衣服里拿出来,整理好。
距离靠的很近,霍以沫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很熟悉,也怀念的气息。
“之前在睡觉,睡醒才听李嫂说你来了……”声音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神无悲无喜,像是在与老朋友对话。
许思哲低头看着她素净的脸庞,粉黛未施,每一寸肌肤都光滑细嫩,看不到一点儿受伤的痕迹,可是想到她曾经遭受了多大的罪,心如刀割。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声音低哑,微微颤抖,充满了愧疚。
霍以沫明净的眼眸凝视着他充满愧疚的神色,一时间没说话。
许思哲修长的手臂忍不住的一把将她搂到怀中,唇瓣贴着她的耳畔,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对不起!”
因为我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居然让我的母亲那般的伤害你。
单薄的身子僵硬了几秒,重新感受到这个怀抱的温暖,有一种让人*到无法自拔的魔力。
“对不起!”明明知道你已经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却还要你救她!
三声“对不起”,一次比一次更心碎。
颓然垂落在身旁的双臂慢慢的抬起,轻轻的搂住他结实的腰部,紧抿的唇瓣轻轻的张开:“我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她越是说着不痛,却越是让许思哲的心痛到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拥着她的双臂越发的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霍以沫被他勒到骨子都在痛,却舍不得让他放松,哪怕是痛着,只要是被他抱着,亦甘之如饴。
“程慕给我找了最好的医生,没有留下什么疤,我比以前更漂亮了,是不是!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很好的。”
她的声音很轻,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还在努力的安慰他。
他低头,深情的眼眸贪婪的凝视着她,一想到今生差点就再也看不到她,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美最好的女子。”
题外话:
《前妻,偷生一个宝宝》《总裁的豪门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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