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如是想到。
今个休沐,不用上早朝,但璟还是如往常一般早起洗漱过后,就去了皇宫。
他要问煜到底对凌曦说了什么。
昌璟殿,煜晨起坐在窗前,手握一本书正在看着,突然听到从外殿传来的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朝内殿门口看去,“找我有事?”见来人是璟,他微挑眉,出声问道。
一大早入宫找他,是因她么?
“你对她说过什么?”璟在煜三步开外止步,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昨晚回到王府,我觉得她很不对劲。”久未听到煜说话,璟解释了句。
“坐。”煜看着他,手指一旁的椅子。
璟皱了皱眉,步至煜手指的椅上坐了下来,“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你……”说着,璟嘴里的话倏地打住,因为他发觉煜的目光瞬间变得黯然。“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煜嘴角牵起抹自嘲的笑,“我是对她说了几句话,但我绝无伤她之意,更无伤你之心。”他神色淡然,声音听起来坦坦荡荡,无一丝作假。
“我……”璟看着他,面上显出些许不自然,嗫嚅道:“告诉我,我不想看到她被心事困扰。”
将书放至身旁的桌案上,煜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目光凝聚在璟身上,缓声道:“我对她说了说云澜的事。”
“云澜?”璟眸光微闪,淡淡道:“他怎么了?”
“他现在或许很不好。”煜轻叩着轮椅上的扶手,很是随意地道:“他喜欢夜相,你应该是知道的。”璟眼睑微垂,未接话。
煜浅浅一笑,接道:“而他对夜相的付出,你想来并不全知道。”璟想起了幽冥岛上的事,同时也想起凌曦说云澜在雾国救她一事,若说他对此不吃味,那是骗人的,但云澜并未因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她,以及他造成困扰。
如此一来,他能说什么?
又能指责云澜什么?
爱一个人没错,就像他以前一样,明知她喜欢的是楚帝,却仍默默地为她付出,深爱着她。
敛起心神,璟与煜四目相对,“他现在或许很不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出事了?且与曦儿有关?
“云澜本有三条命,却因连番救夜相,仅余下一命。”煜说着,幽蓝的眸子盯着璟一眨不眨,好似要从其脸上看出些什么,“他如此用心,又如此不顾惜自己的安危,默默地付出,你若是女子会作何感想?”
璟坐在椅上的身形微微一震,俊脸上的表情亦变了又变,但瞬间过后,他便恢复淡然,朝煜瞥了一眼,依旧语声淡淡道:“云澜喜欢曦儿,我是知道的,他为救曦儿付出两命,我很感激他。我相信曦儿昨日在听了你说的这番话后,心下也甚是感激云澜的付出。但,感情不是你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更不是可以施舍的。云澜在每次作出他的决定时,恐怕想的再明白不过。”
“你就这么肯定夜相对云澜的付出,仅是心生感激这么简单?”
煜眼神促狭,挑唇问。
“我和曦儿对云澜的感激,是发自心底的真情实意,并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说着,璟从椅上站起,面露不悦道:“你日后若是闲得慌,要么多看些书,要么好好修身养性,让自个的身体早日康复过来。”音落,他转身而去。
这是警告他别再多管闲事么?煜摇头笑了笑,他昨日说给那女人的话,可是一片好心呢!
算了,人家不领情,他何苦操那么多的闲心。
拿起桌案上的书,煜又翻阅起来。
走出昌璟殿,璟直接提气,飘向王府。
“红玉见过王爷。”红玉肩上背着个小行囊,刚从凌曦屋内走出,就见璟自空中缓缓落下,于是,忙屈膝一礼。璟瞅着她看了一会,道:“先在院里候着。”他虽不知红玉背着行囊准备去何处,但这突然之举,必是与她的主子有关。
推门而入,就见凌曦牵着俩小正从屏风后走出。
没等凌曦开口,他便递给俩小一个眼神,俩小会意,从自家娘手里抽出小手,便迈开小短腿,蹬蹬地出了屋门。
“云澜的事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他,邀他随我回京。”璟的目光凝聚在凌曦的脸上,满是认真。
凌曦明眸大睁,好大会工夫过去,才从璟的话中回过神,略显尴尬道:“你,你都知道了!我,我只是担心他……”没等她把话说完,璟就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按在她后脑上,低头吻上了那红润诱*人的唇瓣。
良久,他才放开她,眸光柔得似能滴出水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说完,他又揽她入怀,“他是我们共同的恩人,无论如何,我都会邀他回京。”是的,他前去找云澜,找那与他脾xing尤为相似的男子,不是劝说,而是邀请其回京。
若无那人连番相救,怀中的人儿怕早就离他而去,永无相见之机。
凌曦嗯了声,倚在璟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直至璟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她才仰着头,叮嘱道:“一路小心。”璟没说话,只是笑着颔首,其实他想说,这天下除过他的恩师,无人能伤得了他。不是他自夸,而是以他的灵力,及武功修为,本就如此。
但为让她放心,他还是应了声。
“我走了。”璟说着,转身就朝门外走。凌曦跟在他身后,想着再叮嘱璟几句,却见其已如仙鹤一般,腾空而起,瞬间就没了踪影。
红玉牵着俩小的手走至她近前,水眸眨了眨,道:“小姐,王爷是去找云公子吗?”
“他有御剑之术,想来很快就能见到云相,然后邀其一同回到京城。”凌曦的目光由璟消失的方向收回,与红玉柔声说了句。
话说宫宴那日,君然隐在暗处,看着秦嬷嬷带着心蕊公主前往璟王府,然后又看着她们回到皇宫,心中禁不住担心起心蕊公主的安危来,可皇宫内戒备森严,他就算有法子潜进去,也没法带着个孕妇自如地离开。
好在第二日,他守在宫门外,看到有辆马车驶出皇宫,而心蕊公主好似也在寻找他,于是,他从半挑开的车窗帘子中,看到心蕊公主正往街边看,待二人视线对上,那车窗帘子随之落了下来。
她又回到了璟王府。
难道璟王默认了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要不然,怎会将她接回王府?
怀着丝不解,君然目送马车行远。
夜里,他有探进璟王府,有去问心蕊公主现在是什么情况,却被其甩个冷脸,并呵斥不许再接近她。
就此离去,还是留下暗中保护她,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肠,丢下她不管。
是的,他选择留下了,明知她心里没他,就是眼里也没他的身影,他还是选择留下,好在暗中护她周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自己选择留下,或许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每想到这,他的唇角会不由自主的弯起,整颗心也随之变得暖暖的。
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让她伤了孩子。
隐在暗处,看着她的腹部一日日地鼓起,他心中的感觉尤为复杂。
带她离去,带她离去……
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这样对他说。
然,他不能,只因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已死迫他,要他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娘,我和旭想去找小云、小雨玩。”用过午饭,阳趴在桌上,眨巴着幽蓝色的大眼睛,糯声道。“让红姨带你们去。”凌曦眸色柔和,笑着抚了抚阳的发顶,然后目光落在旭的小脸上,“去吧,玩得开心些!”
旭点点小脑袋,从椅上轻快地跃下。
“你等等我啊!”见旭不等自己,自顾自地朝门口走,阳撅起纷嫩嫩的小嘴,满脸不高兴。凌曦抱他站到地上,蹲身,笑着道:“你喊声哥哥,旭肯定会等你,不信你试试。”瞧着旭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阳哼哼了两声,“我才不要。”
“为什么啊?旭比你大这是事实,为什么不愿叫他哥哥?”
站起身,凌曦牵着阳的小手边往门外走,边柔声问道。
“娘说过做哥哥的要保护弟*弟,可我不想要旭保护,自然就不能叫他哥哥了。”阳瘪着小嘴,又哼哼了两声,然后仰起小脑袋,看着自家娘,“我这样,娘会不喜欢我么?”凌曦眉眼含笑,“竟瞎说,娘怎会因这个就不喜欢你?不过啊,旭是你的兄长,娘还是希望你能唤他哥哥。”
阳脚尖蹭了蹭地面,朝站在院中央候着他的旭望了眼,傲娇道:“我有唤过。”凌曦抿唇一笑,松开他的小手,“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吧,旭在等着你呢!”红玉站在一旁,看着凌曦,笑得两眼弯弯,“小姐,两位小主子都很懂事,你无需在意这些小事的。”
“我知道。”凌曦点头,“若是他们不愿意回来,就陪他们在府里住上几天。”
“好的。”
红玉应声,然后走到俩小身旁,牵起他们的小手,出了竹苑。
在院里站了一会,凌曦唤来安顺,问清楚心蕊公主的住的小院位置,便提步出竹苑,安顺跟在她身后,低着头满脸懊恼。
“你不用跟着,我在那儿呆不了多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凌曦顿住脚,回头看向安顺,“王爷回来,我会向他解释,你不用担心的。”
“王妃,奴才,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担心,担心…………”
安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目光低垂,垂头吾吾地说着。
“担心我会受气?”凌曦眸中含笑,挑眉道。
“奴才,奴才……”抬起头,安顺想要摆手,想要说他不是担心这个,但实际上他就是担心自家王妃在看到那怀孕的女人时,会不受控制地心里来气,那女人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爷的,他不知,爷也没对他说,只是吩咐府中的侍卫,守在那院子门口,不让那女人走出院落一步。
凌曦瞅着安顺,见其甚是局促不安,眸光闪了闪,唇角微翘,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女人腹中的孩子不是王爷的。”安顺骤时愕然,凌曦笑着摇头,“这下总可以放心了吧?”安顺挠了挠后脑勺,“哦,奴才知道了。”
既然那女人腹中的孩子不是爷的,爷为何还要留她在王府?安顺不解,注视着凌曦走远的身影,在脑袋上轻拍了两下,还是不解自家爷的用意。
守在心蕊公主院门口的侍卫,看到凌曦走过来,齐朝其恭谨一礼。
凌曦嗯了声,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走近院里。
对于王府中的下人和侍卫称呼她为王妃,起初她觉得有些不适应,但拗不过璟在耳边碎碎念,也只好顺了他的意。虽然他们尚未大婚,但,天下之人哪个不知她是他的女人,而他,乃一国王爷,自然而然的她就是王妃了。
“奴婢见过,见过夜相!”碧桃陪心蕊公主坐在屋里正说着话,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忙掀开门帘,出屋一看,见是凌曦缓步而来,忙屈膝行礼。
夜相怎会突然间到这院里来?
碧桃臻首低垂,思量着。凌曦眸色清淡,看了她一眼,道:“免礼,”
“谢夜相!”谢礼后,碧桃站直身体。
“你主子可在屋里?”
凌曦问道。
“在,主子在屋里坐着呢!”碧桃边回话,边打起门帘,请凌曦进屋。
“你在院里候着,我进屋和你家主子说几句话。”听到凌曦的吩咐,碧桃没多想,应声是,然后放下门帘,走至一旁恭谨而立。
心蕊公主眼睑微垂,静坐在chuang边。
“你既已知我是谁,为何还要顶着我的身份呆在王府?”凌曦走到桌旁的椅上落座,凝视着心蕊公主问道。“你的身份?你的什么身份?”过了半晌,心蕊公主才抬起头,眸色冷然,与凌曦视线相对。
凌曦轻浅一笑,“我的什么身份?你这话问的真是奇怪。”顿了顿,她轻叹口气,接道:“说吧,你为什么要留在王府,又为什么撒谎说腹中的孩子是璟的?”心蕊公主冷哼一声,“我没撒谎,我腹中的孩子就是璟的,而我,也是璟深爱的女人!”
“让我猜猜,你如此执着要呆在璟身边,为的是什么?”凌曦一手撑着下颚搭在桌上,一手轻叩椅子扶手,细微的敲击声,令心蕊公主的心禁不住提起,“首先,你是煜王用移魂术进了我先前的身体,我说的可对?”
心蕊公主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你不出声就是默认了,呵呵,也由不得你不承认。因为你现在占据的身子本就是我的。”凌曦说出口的话,看似不轻不重,但落在心蕊公主心里,却让她提起的心倏地一紧。她没法否认这具身子不是眼前之人的,因为宫中的轩帝和太后,还有那位秦嬷嬷,甚至更多的人,都知她是从昌璟殿中的那座底下冰室中走出的,可是,可是她怎就知道是煜王用移魂术,让她的魂魄进驻到这具身体的?
“我不认识什么煜王。”心蕊公主的目光恢复淡然,喃喃道:“我姓聂,闺名凌曦,本是一缕幽魂,却不知怎地又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当我知道是璟将我的身体一直保存着时,我心里既激动,又溢满了痛楚。”
凌曦没有打断她的话,由着她自顾自地往下说。
“因我的逝去,他过了好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更因我,他才墨发变白。知道这些,我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他身边,好好爱他,好好疼惜他!”心蕊公主说着,刚刚还淡然的眸中,瞬间涌上凄楚之色,“可是,可是他竟不认我,是你,都是你,他才不认我!”
“你的说辞听起来很感人。”凌曦从心蕊公主满是凄楚的眸中,竟看出了一丝恨意,笑了笑,接住前面的话,道:“但,再感人的话语,也只不过是你自己编出来的罢了,因为我就是聂凌曦本人,而你只不过是占据着我先前身体的一缕幽魂。”
“你不是,我才是聂凌曦!”
心蕊公主拭去脸上的泪水,眸中含恨,冷声道。
“想想也奇怪,我今个怎就到这院里来了,还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这么多话?”坐在chuang上的女子,此刻看着她的神情,与一个人很像——心蕊!
对,就是她,女子的神情与心蕊真得很像。而这,也与她心里近日生出的熟悉感相吻合。
会是她么?
心蕊公主原先在宫里,只要一不开心,就会对着宫人发火,狠的时候,会将那些宫人当仇人一般的憎恨,她会扬鞭抽打宫人,不管那宫人如何哭求,如何认错,她都会满目恨意,咬牙抽打对方。
好似不发泄出心底的怒气与恨意,誓不罢休。
作为皇嫂,她有劝说过,奈何被其兄长太过娇*,养的她骄纵成xing,嘴上答应她再不会乱发脾气,背地里,却还是我行我素。
“你是心蕊?”敛起心绪,凌曦试探道。
心蕊公主脸上一白,脱口道:“我不是她。”话一出口,她觉察到不对劲,慌忙改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是欲盖弥彰么?对方的神色变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再有,她轻轻浅浅的一句问话,竟引其生出那么大的情绪变化。
如若不是,何须这般惊慌?
“你是她。”确定坐在对面的女子就是心蕊公主,凌曦的声音不由变得柔和,“心蕊,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出去!”
压制下心底生出的不安,心蕊公主手指门口,眼神冰冷道。
“你我可是相处好几年呢,你的言行举止,以及你的神色变化,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凌曦未因心蕊公主的话生气,语气依旧柔和,“云王还在呢,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会着人送你去找他。”
凌曦口中的云王,心蕊公主自然知道是指哪个。
家国没了,皇兄尸骨无存,那先前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庸王,现在竟成了轩帝亲封的云王。
可笑,她感到好可笑!
他为什么不随皇兄一起死?
心蕊公主恼恨楚御枫还活着,恼恨他受封云王。
却忽略掉她自个近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
忤逆兄长,放弃生命,就为达成她的目的——做璟王妃。
“心蕊,你之所以听从煜王的话,了结生命,然后魂魄进入我先前的身体,全是为了璟,对吗?”凌曦这个时候若是还不知心蕊公主的想法,未免就有些愚钝了,微微笑了笑,她接道:“璟和我之间的故事,你应该知之甚多,如此一来,你觉得他会喜欢你么?”
心蕊公主揪扯着手中的帕子,垂眸不语。
凌曦注视着她,笑得有些无奈,“他熟悉我身上的气息,所以,他不可能碰你。我这么说,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心蕊公主仍旧闭口不言,凌曦站起身,朝她主走近两步,“你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在看到你挺着肚子跟在太后身后,步入宫宴那刻,他就知道。”
“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是他的!”心蕊公主被凌曦说出口的话,刺激的全身不停地发抖,她自欺欺人不下去了,她没法再装淡定,少璟哥哥喜欢眼前正对她说话的女子,而那女子以前的身份,是她颇为喜爱的皇嫂。
皇嫂很了解她,她的言行举止,她的喜怒哀乐,包括她气急会拿宫人出气,眼前之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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