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凌曦,想到她这会不知坐在某个地方难受,璟前行的速度再次提快。
他不要她伤心,不要她暗自难受。
跃出宫墙,他朝皇宫回望一眼,然后重新腾空而起,宛若一缕光,一缕风,瞬间没了踪影。
夜府主院,凌曦揽俩小坐在自己屋里,久久没有说话,旭和阳对视一眼,紧跟着阳糯糯的声音响起,“娘,你说坏皇叔会不会伤到爹爹?”凌曦宛若没听到他的话,阳朝旭看了眼,旭晶亮的大眼睛转了转,道:“娘,我和阳饿了。”
“饿了?”旭的声音比阳刚才唤凌曦的声音明显要大些,听到他的话,凌曦骤然回过神,紧了紧臂弯,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来,“饿了,娘这就叫秋玲她们准备饭菜。”说着,她抬眸看向房门口,“秋玲。”
“奴婢在。”
随着房门被推开,秋玲恭谨而入。
“饭菜可准备好了?”
凌曦看着她问道。
“回夜相,红玉姑娘都准备好了。”秋玲低着头望向自己的脚尖,轻声回了句,顿了顿,她又道:“夜相,饭菜是摆在正堂,还是……”凌曦轻抚着俩小脑后的发丝,没有看她,“就摆我屋里吧。”
“是。”秋玲应声,退离出屋。
“娘知道你们聪明,可你们也得把聪明用到正事上。”想起红玉被药粉迷晕三日一事,凌曦出口之语听似责备,眉眼中却含着柔和的笑:“就为了见娘,你们便给红姨用药,而且一用就迷晕她三日,你们说说娘该怎么惩罚你们?”
迷晕三日?阳不解地看向旭,忽闪着长睫道:“你骗我?”
旭挠了挠头,赔笑道:“这不是想着你心肠软么,我才没对你说实话。”
“哼,要是知道你用了那么重的药量,我一定不会和你离开云首村的。”
白旭一眼,阳哼声道。
“你们俩转移话题的本事也渐涨了啊?”凌曦摇了摇头,笑得一脸无奈,道:“以后可不许那么顽皮了!”
“那娘答应再也不和我们分开。”
俩小说出口的话,出奇的一致。
“不分开了,娘再也不和你们分开了。”分别亲了亲俩小的额头,凌曦的目光竟慢慢变得有些虚无来。未来的事,谁有能说得准?加之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走要留能由得了她么?俩小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
红玉与秋玲、秋兰两个将饭菜陆续端进屋里,看到凌曦眼神放空,心下一突,不由道:“小姐,饭菜摆放好了。”
“哦。”放俩小站到地上,凌曦起身,吩咐秋玲、秋兰,“唤夜云、夜雨两个过来到我屋里用饭。”
秋玲、秋兰应声是,很快出了屋。
当初凌曦收养的荣氏兄妹,说什么也要凌曦给他们重新取名,拗不过他们,凌曦只好给他们取了“夜云”、“夜雨”这俩名。
“秋兰,我真没想过夜相会是女子。”走出主院,秋玲见四下没有下人经过,低声与秋兰道。
“夜相是男是女与咱们这些下人有何关系?”秋兰朝秋玲瞥了眼,继续道:“像夜相这样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个男儿能比得上?”秋玲被她瞥的那一眼弄得有些心虚,道:“你刚刚是什么眼神啊?好像我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似的。”
秋兰顿住脚,定定地看着她道:“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夜相是女子,于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秋玲脸上一红,跺了跺脚道:“你这人怎这样啊?自从夜相点拨我后,我再也没起不该有的心思了。”
“那你刚刚问我那话作甚?”秋兰继续前行,“咱们是奴才,做好自己分内事就好,别的事还是少多嘴为好。”
“我知道。”秋玲应了句,接道:“怪我刚不该多嘴,以后我会管住自己这张嘴的。”
秋兰没有接她话,而是道:“你去云少爷院里,我去雨小姐院里。”秋玲点头,朝前边的岔路口走了两步,回头望向秋兰,“夜相对他们可真好!”
“你又多事了!”丢下话,秋兰越过秋玲,径直朝“雨院”而去。
“我又没说错,明明是罪人之后,却好命的到了相府做少爷小姐。”
望着秋兰远去的背影,秋玲嘟哝了句,这才转身走向了“云院”。
凌曦是女子,眼下除过宫宴上的诸人,就是夜府中的下人。至于京中百姓,此刻只是在议论自己看到了九天玄女,尚不知那身穿白裙,被他们视为九天玄女的女子,就是他们为之称颂的夜相,但过了今晚,怕不仅仅他们会知晓,就是这天下的百姓也会知晓他们的夜相,原来是女儿身。
然,从宫宴上诸人的反应来看,身为一国丞相,凌曦是女子这个身份,好似并未在各人心里产生什么大的波澜。
被太后召见后,君然一路步出宫门,但他没走远,而是站在距离宫门不远的一处街角,候等心蕊公主的消息。当他看到凌曦和红玉抱着俩小走出宫门的那一刹间,身子骤然一僵,跟着脸色变了又变。
曦贵妃?那身着白裙的女子是曦贵妃?
不对,她是聂后,她是真真正正的聂后。
那俩孩子与璟王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看年岁,那俩孩子应该是在她当年离开云国皇宫就有了的,单这么一想,君然只觉心下冷若冰冻。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和璟王相认。
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
君然担心起心蕊公主的安危来,原主都已现出真容,且有两个孩子傍身,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可蹦跶的。他想移动身形,却一步都迈不动。
能怎么办?他苦笑。
宫门他都不能随便进入,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再者,她需要他救吗?
以她对璟王的痴迷,需要他救吗?需要他带她远离这皇宫,远离璟王府,远离璟王吗?
仰起头,君然背靠在墙上,缓缓阖上了双眼。
他不知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走了之,对那执迷不悟的女人不管不顾?做不到,他做不到!
纵使被她瞧不起,纵使被她呼来喝去,他还是做不到就这么放任她不管。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像君然这般铁铮铮的汉子,却还是为个不知所以然的女人,落下了他的男儿泪。
福寿宫中。
太后端坐在软塌上,凝视着坐在椅上的心蕊公主看了足足有半刻钟,这才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心蕊公主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满是不解,缓缓抬起头,她看向太后,道:“凌曦身子不适,便着身边的宫婢给皇后娘娘说了声,就回到偏殿休息,然后哪儿也没去。”
“哀家没问你这个。”这是在给她装傻吗?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是谁?给哀家如实说来,否则别怪哀家对你用刑。”
心蕊公主坐在椅上的身子颤了颤,跟着眸中就顿生出水雾,“我姓聂,闺名凌曦,我的家人在多年前全被楚帝斩杀于午门前。”
“你是聂凌曦,那夜相又是哪个?”太后冷着脸,咄咄逼问。
“凌曦不知,凌曦不知……”心蕊公主边摇头,边低声抽噎,“她是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太后动怒,秦嬷嬷接过宫婢手里的茶盏递上前,劝道:“主子先别动怒,自古以来,真的假不了,假的她也真不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秦嬷嬷嘴里的她,直指心蕊公主,然,心蕊公主心里素质够强悍,竟只顾低声抽泣,无半点反应。
接过她递上的茶盏,太后轻啜了口,随手就将茶盏扔到了心蕊公主面前的地板上,“哐啷”一声茶盏碎裂,那尚冒着热气的茶水随之四溅。心蕊公主垂眸低泣,看到自己裙摆上溅了不少茶水,若是以她原来的xing子,这会儿早跳脚了,但此刻她没有。
她哭得很伤心,抬起泪眼,与太后目光对视,“太后,凌曦绝无半句虚言……”
太后的眼里中充满了厌恶,道:“你腹中的孩子是哪个的?”顷刻间,心蕊公主满目不可置信,泣声道:“太后,您,您怎能怀疑我,怀疑我对璟的感情,我爱他啊,又怎会背着他和别人私通?”
“看你的月份也不小了,可就哀家所知,璟王早先因为生了场大病,一直昏迷不醒,随后在夜相精心照顾下,他才醒转过来,但醒转过来的他,就与夜相去了蒙城领兵作战,他有时间与你亲亲我我吗?”太后神色冷肃,一字字道:“再者说,他对你好似并没什么感情,否则不会把你放在璟王府不闻不问。”
心蕊公主慢慢站起,接着顶着个大肚子,跪在太后面前,泪水滴落,低泣道:“璟昏迷期间有醒过来的,他有醒过来的,那晚我在他身边服侍,看到他醒来很是高兴,然后,然后……”太后冷笑出声,“然后你们就有那事了?”
“我当时不想的,因为璟身体太过虚弱,我怕他伤了身,可他一个劲地唤我的名字,终了……”说到这,心蕊公主嘴里的话突然打住,待她从地上缓缓站起,才接道:“既然太后不信凌曦的话,不信我腹中的孩子是璟的,凌曦离开就是。”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果真向殿外走去。
她脚下的步子走得很是决然,没有一丝迟疑。
“你这是以退为进吗?”太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出声道。心思被道破,却并未令心蕊公主停下脚步,太后看向秦嬷嬷,吩咐道:“你亲自送她到璟王府,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再回来禀报哀家。”
秦嬷嬷应声是,跟在心蕊公主身后出了内殿。
宫宴一直在持续着,孙琦一声高喝,“皇帝驾到!”诸人忙起身行礼。
轩帝步入殿中,龙颜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待坐回主位上后,这才免了诸人的礼。停下的丝竹管乐声再次响起,水沐晴目光柔和,看向轩帝道:“皇上,璟王和煜王没事吧?”轩帝嗯了声,端起面前的酒盏。
水沐晴垂眸,目中光晕流转,片刻后,抬头再次看向轩帝,道:“酒水伤身,皇上还是少喝些好。”轩帝回她一个浅笑,缓声道:“朕晓得!”音落,他拿起筷子为水沐晴面前的空碟中夹了两筷子菜肴,水沐晴谢道:“谢皇上!”轩帝放下筷子,“你是朕的皇后,说什么谢不谢的。”
莞尔一笑,水沐晴接过宁儿递给她的筷子,欲夹起碟中的菜肴吃,却倏地顿住动作,别过头,捂唇轻声干呕了两声。轩帝见状,关心道:“皇后身子不适,就着宫人扶你回漪澜殿歇着吧!”
水沐晴摇了摇头,接过平儿递上的绢帕拭了拭嘴角,微微笑了笑,状似无意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一看到膳食,这胸口就难受得紧。”轩帝听了她这话,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常态,道:“可有着太医看过?”
“太医有给臣妾瞧过,不过,不过……”水沐晴说着,脸上竟生起了红晕。
轩帝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过什么?”
“太医说,说臣妾可能有了,但要确认,恐怕还得等上数日。”明知自己说这话是犯了欺君之罪,水沐晴还是没能遏制住自己恶毒的心思。轩帝嘴角漾出抹暖笑,“这是喜事,待太医确认,记得着宫人给朕通禀一声。”水沐晴甚是娇羞地嗯了声,轩帝接道:“看你气色不太好,怕是今日累着了。”水沐晴摇摇头,想要说自己没事,轩帝的目光却已从她身上挪开,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宁儿、平儿吩咐道:“皇后身子不适,扶她回寝宫歇息。”
“是。”
宁儿、平儿应声,扶水沐晴站起。
“皇上,您今晚……”知晓她有可能身上有喜,他该不会再推脱政事繁忙,不去漪澜殿安寝吧?水沐晴眸色如水,期待着轩帝嘴里的话,熟料,轩帝出口之语立时令她的期盼化为泡影,“皇后身子不适,需要好好休息,朕就不过去扰皇后了!”
皇帝的话都已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带着满心的不痛快,水沐晴朝轩帝裣衽一礼,在宁儿、平儿搀扶下,离开了宫宴。
“娘娘,皇上很欢喜呢!”走在回漪澜殿的道上,宁儿眉眼含笑与水沐晴道。对于她这话里的含义,水沐晴自是知晓,“欢喜?你哪只眼睛看到皇上欢喜了?”一个眼皮子浅的jian婢,能知道些什么?见水沐晴脸色不好,说出口的话听起来也很不对劲,宁儿不解,眼睛忽闪了两下,又想说什么,却被另一边扶着水沐晴的平儿瞪了眼,这下,她更是不解,但也没再张嘴说什么。
“要不是有父亲在朝堂上,本宫这皇后怕是已入了冷宫。”过来半晌,水沐晴幽幽道。
平儿一听她这话,忙朝四周看了眼,低声道:“娘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水沐晴唇角漾出一丝嘲讽的笑,拿她的话完全不当回事,“本宫现在也就挂了个皇后的名头,实际上跟呆在冷宫没甚区别,就是这宫中的妃嫔,亦是如此。”
“娘娘,皇上因龙体有痒,才来后宫走动的次数少了些,待皇上龙体痊愈,一定会疼惜娘娘的。”平儿再次出声劝慰水沐晴。
“这话你和宁儿没少与本宫说,可本宫不是个傻得,更不似当初刚进宫时那般少不经事,这一生恐怕很难再得到皇上的眷chong了!”幽叹口气,水沐晴的唇角抿了起来。宁儿想了想,道:“如果连娘娘都没法再得到皇上的眷chong,这后宫中的其他妃嫔更是想都不用想。”
“好了,不说这些闹心事了!”
主子发话,宁儿即便还想往下说,也只能低声应是。
夜府。
秋玲、秋兰遵照凌曦的吩咐,带着夜云、夜雨兄妹俩很快到了主院。
“夜相,云少爷和雨小姐到了。”秋兰站在门外通禀道。
“让他们进来就是,你们就不用在这伺候了。”
凌曦柔和的声音由屋内传出,秋兰应声是,推门让夜云、夜雨进屋,然后轻合上门,与秋玲退离而去。
“夜云(夜雨)见过夜相!”夜云、夜雨一进屋就朝凌曦恭谨行礼,当他们看到俩小时,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凌曦免了他们的礼,招手着他们在桌旁落座,笑了笑,道:“没吓到吧?”凌曦问这话,一则是她自己骤然间的“xing别”转变,另一则则是俩小的出现。
夜云兄妹俩一前一后摇了摇头,夜云道:“夜相无论怎样变化,都是夜相。”夜雨听到哥哥的话,连连点小脑袋,夜云又道:“他们是小主子吧!”说着,他从椅上站起身,随后将夜雨也抱下椅子,就向俩小见礼。
凌曦忙出言阻止,“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这府里你们不是下人,怎么我说的话你们兄妹俩一句没记住?”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笑容,夜云摇了摇头,凌曦接道:“坐吧,这是旭和阳,他们是我的孩子,以后就是你们的弟*弟,我希望你们好好相处,像亲兄妹那样相处,知道吗?”
夜云迟迟没有应声,夜雨则是望了望自己的哥哥,然后看向俩小,小小声道:“弟*弟们好漂亮!”旭的脸儿上没什么表情,阳却因夜雨的话,整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我和旭真得很漂亮吗?”
夜雨眨巴着晶亮的眼睛,连连点头,“弟*弟很漂亮!”
“你不怕我吗?”阳继续逗夜雨。
“为什么要怕你啊?”夜雨忽闪着长睫,歪着脑袋看着阳。
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蓝发,“我的眼睛是蓝色的,我的头发也是蓝色的,我是妖怪,你信吗?”
“弟*弟不是妖怪。”夜雨眼睛眨了眨,道:“你的眼睛和头发都很漂亮,才不是什么妖怪呢!”
“小雨,不可和小主子这么说话!”夜云毕竟年岁大些,别人对他们兄妹好,他们兄妹却不能失了分寸,因此,在听到夜雨没尊没卑的与阳那么说话,小脸上立时显出了怒色。“喂,你怎么能这么凶她?”阳不乐意了,定定地看着夜云道:“她又没说错话,不许凶她。”
凌曦坐在椅上,边往旭碗里夹菜,边着红玉也坐下来吃饭,像是没听到阳和夜云兄妹间的对话。
“小主子,我,我……”夜云低着头,咬住下唇,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夜雨拽了拽他的衣袖,有些委屈道:“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随便和小主子说话了。”
阳瞧着他们兄妹,笑得一脸无害,“我娘刚刚说的话才转眼工夫你们就忘啦?”
夜云兄妹摇头。
“既然没忘,为什么要一口一口唤我小主子?”阳糯声道:“我娘说咱们以后是兄妹,那就是兄妹,不许不听我娘的话。但是呢?”说到这,阳看了旭一眼,momo鼻头,接道:“旭比我大,可我却没唤过他大哥,不是我不想唤他,而是我不习惯,所以啊,咱们以后就相互称呼名字好了!”
“小主子,这万万不可!”
夜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相互称呼名字,这怎么可以?他们兄妹虽被这府里的下人唤作少爷、小姐,可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再者,那些下人也是看在夜相的面子上这么唤他们的,如今真正的小主子回来了,他们若是再这般不知进退,肯定会招来那些下人的闲话。
“就按着阳说的来吧。”凌曦看着夜云兄妹,终于启唇说话,“小云、小雨,我自收养你们那日起,就拿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看待,可要你们唤我娘,这于你们来说却是有些不合适的,毕竟你们有娘,且你们的娘是个好母亲,对吧?”
夜云兄妹眼眶泛红,抿着唇不说话。
“有句话我好像对你们没说过,”凌曦翘起唇角,“我很不喜欢哭闹的孩子。”夜云兄妹相继摇头,夜云道:“夜相,我和小雨没哭,我们就是想娘了,还有,还有你和小主子拿我们不当外人……”
“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好了,坐下吃饭,以后你和小雨就唤我姨,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哦!”凌曦说着,给夜云兄妹的碗里夹了些菜肴,阳见没给他夹,撅起嘴道:“娘,你给旭和小云、小雨,还有红姨都夹菜了,单单不给我夹,是因为我淘气吗?”
凌曦笑着摇头,“娘怎么能忘记给你夹菜呢!”夹了两筷子阳最喜欢的菜肴放到他碗里,凌曦接道:“多吃些,才能快快长大。”阳边吃边道:“我不要快些长大,那样娘就会变老的,旭,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旭嗯了声,未出声多说什么。
“都多吃些,要不然夜间饿了可是苦自个呢!”凌曦给自己碗里夹了些菜,看着桌旁的四个孩子,笑着道:“你们红姨做饭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今晚我也多吃些。”
红玉低着头吃着饭菜,只觉眼睛和鼻子直泛酸。她知道凌曦的心里这会子并没有面上这么高兴,但她却不知如何相劝。
“红玉,你别光顾着吃白米饭,也多吃些菜,这样皮肤才会水灵。”瞧红玉自从用饭,就没出声说一句话,而是低着头只吃碗里的白米饭,凌曦笑看向她,柔声说了句。“嗯。”红玉应声,给碗里夹了口菜,头却还是没抬起。
她怕自己眼里生出的水雾被凌曦看见,惹得为自己担心。
用过饭,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夜云兄妹回了各自院里,秋玲、秋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与红玉一起去了小厨房。
“等会红姨给你们沐完浴,就自个躺倒chuang上休息,娘在院里站会就进屋。”mo了mo俩小的脑袋,凌曦柔声说道。“娘,我和旭今晚能和你睡吗?”阳眨巴着澄澈的蓝眸,看向凌曦。
“旭,你呢?你想和娘睡在一起吗?”
旭吃饭时话也很少,这小子也就比阳大了那么几分钟而已,xing子却比阳要稳重很多。听到娘问自己话,旭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想!旭想和娘一起睡!”
“好,娘今晚陪你们哥俩睡。”凌曦笑得柔和,应承了俩小。对这俩孩子,她由得知有孕,再到生下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亏欠。
忙,是的,她很忙,忙着建“听雪楼”、“红袖招”,忙着让它们步上正轨,忙着将它们壮大……
忙得很少有时间陪小哥俩。
“娘对不起你们,娘很坏是不是?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们玩耍。”揽住俩小,凌曦有感而发。
俩下对视一眼,旭道:“娘很好,娘有给我和阳讲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就算娘忙,那也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安稳的生活。”多懂事的孩子啊!紧了紧臂弯,过了片刻,凌曦才松开小哥俩。
红玉这时推开门,领着两个抬着热水的粗使婆子进屋,来来回回数趟,屏风后的浴桶中就倒入了多半桶热水。
伸手拭了拭水的温度,红玉走出屏风,看向凌曦,“小姐,沐浴水准备好了。”
凌曦点头,道:“柜子里有我给他们准备的换洗衣物,你取两套出来,等会沐完浴给哥俩换上。”
“好的。”红玉应声,提步就到了柜子旁。
“娘,你真好!竟给我们在这里也准备了换洗衣物。”
阳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容。
“娘走哪也不会忘了你们哥俩,快随你们红姨去沐浴。”见红玉取好衣物候着俩小,凌曦朝小哥俩摆了摆手。
“遵命!”阳耍宝似的朝凌曦敬了个礼,就被旭牵起手跟着红玉去了屏风后面。
站在屋里听到屏风后传出俩小玩水的笑闹声,凌曦目中溢满了chong溺,可当她走出屋门,站在院中央,遥望向天际时,眼里有的仅是虚无。
璟来到夜府,进到主院,就看到凌曦站在院子中央,望向远方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唇角噏动,想唤她,却又怕他的声音,会惊扰到人儿。
徐风轻拂,她的衣裙曼妙飞舞着。
“你来了。”轻浅而淡然的声音自凌曦唇中溢出,令璟的身形微微一颤,为何他感到了疏离?璟提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揽凌曦入怀,可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又落了下来,“曦儿,我,我……”视线收回,凌曦看着璟,很想给他一个轻柔的笑容,但她怎么努力也笑不出。
哪怕给他一个温暖的目光,在这一刻来说,也尤为不容易。
放过煜王,她是为他,但也是为了他们间的感情,她不悔,一丝半点都不悔。
她只是,只是一时还没走出来,没从本可一招了结煜王,为家人报仇的懊恼中走出来。“放过煜王,是我自愿的,并不是因你,或者因太后。”为了让璟好受些,凌曦想了想,言语轻缓道“曦儿。”她的话,他怎能信?她是为他才没有杀死煜,这点他心里明白的一清二楚。
“真得,你要信我。”虚无的目光落在璟身上,凌曦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聂府一门的变故,虽说煜王是罪魁祸首,可我那庶出的兄弟和妹子、却在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他们不是为了自我的贪念与煜王合作,聂府一门的惨死便有可能不会发生。还有楚帝,如果他不那么武断,如果他下令彻查那件子虚乌有的事,聂府一门也不会落得满门被斩的下场。璟,煜王的事别放在心上,他是你的兄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与他闹得水火不容。”
她就是这么善良,为不让他内疚,不让他自责,不让他心里难受,把所有的事全与他撇清关系,一并让他别恨煜,别和煜过不去。
终于,璟还是揽凌曦到了自己怀里,下颚轻搭在她头顶,低喃道:“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他现在武功尽废,双目失明,极有可能一生再不能习武,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我这么说,虽然有些可笑,但正如你与我说的,他就算犯下再大的错事,也是我的兄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兄弟。”
“幼时的他,看似每日与我开心的在一起玩耍,其实,他的心是孤单的,是自卑的,而我作为他的兄弟,却没能觉察到。皇宫发生内乱,他失落于民间,究竟遇到些什么,又是怎样成为幽冥岛魔尊,这些我都不知道,但他想必在这些年里没少吃苦,才会对我心生怨恨,走上了极端。”
“如果母后能和你一样,在他幼时就告知他,他与常人一样,只不过是眼睛和发丝有所不同,或者再多留意他一点,我想今天的一切可能就有所不同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凌曦全听入了耳里,她慢慢环住璟的腰身,头倚在他温暖的胸前,语声轻柔道:“在这里,他和阳是与众不同了些,但就像我给你说的,这是基因遗传,并不是什么妖孽降生,你得了空问问太后,看你们的血亲里,准确些说你问问太后,在你们的祖辈中,可有蓝发蓝眸的亲人存在,太后若不知,你可在宫中翻找下记录你们皇室秘事的书籍,那上面肯定会有所记载。”
“嗯,我会的。”
璟温声应了句。
凌曦接道:“只有这样,煜王才会从心底摆脱掉自己是妖孽的阴影,才能解开与你之间的心结,才能敞开心扉接纳身边你们这些亲人,进而感受到你们的关心和爱。”
“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璟说着,吻了吻凌曦的发丝,“孩子们可受到了惊吓?”
“他们毕竟是小孩子,受到些惊吓在所难免,不过,刚用饭菜时,我看他们哥俩还好了。”抬起头,凌曦的目光这会子看起来甚是柔和,“你是不是还没用饭?”璟本想点头,却摇头道:“宫宴上吃了几口,这会不饿。”
嗔他一眼,凌曦道:“宫宴上你就喝了几杯酒水,哪有吃什么东西?”
“你有留意我?”璟目露惊诧,“自打宫宴开始,你就一直喝着闷酒,我以为你望向我笑了笑,就再没注意我呢。”说到这,璟想起那怀着身孕的白色身影,忙解释道:“曦儿,那女人腹中的孩子绝对与我没关系的,你得信我。”
凌曦怔了怔,有些好笑道:“我有说不信你吗?”
“这倒没有。”
璟怏怏道。
“从她肚子的月份来看,应该是在你昏迷期间有的,不过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个整清楚吧!”退出他的怀抱,凌曦唇角漾出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处理不好,你就和她过日子吧,我们娘仨是不会和人抢的。”
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下,璟笑得一脸无奈,“我又不是货物抢什么抢啊!”
“你说她会是谁呢?”凌曦单手抱臂,摩挲着下颚,思量起来。璟冷嗤一声,道:“不过是一抹占据你身体的游魂罢了!若是她不说实话,我直接了结了她!”冰寒的话语听得凌曦又怔了怔,微蹙问道:“占据我身体的游魂?”
“皇兄瞒着我将你上一世的身体并没有埋葬,而是在昌璟殿下面修了间冰室保存着,这才给了那抹游魂入体的契机。”顿了顿,璟补充道:“她的出现应该与煜有关,我明日就去问他。”
“这事不急,”凌曦边朝小厨房走边道:“煜王现在身受重伤,你去问他显然不是时候,再有,那女子腹中的孩子是既定的事实,总不能让她魂出体外,将那孩子憋死在母腹吧?”
璟声音冷然道:“我管她那么多,那孩子即便生下来,我也会了结了他。”
“孩子是无辜的。”
凌曦随口道。
“什么无辜不无辜,那女人占据了你的身子就是对你的亵渎,我岂能留她的孽种!”璟的脸色很是阴沉,凌曦倏地顿住脚,转向他道:“你跟着我到厨房作甚?”她的话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跳跃,倒把璟问得怔愣了住,半晌后,他mo了mo鼻头,道:“我这不是跟在你身后嘛。”
“我发现阳和你是越来越像了,尤其是那些小动作。”璟放下手,暖笑道:“他是我的儿子,自然像我了。”
“说的也是,两个臭小子没一点像我,无论是样貌,还是脾xing,全都随了你,想想我就嫉妒得不成。”凌曦说着,将璟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变,“你不就长得好看了些,不就浑身散发着些许仙人范么,而我却是怀胎十月,卯足劲生下的他们,可这俩臭小子忒不给我这做娘的面子了,硬是没继承我半点的优良基因。”
璟朗笑出声,“你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凌曦转身,哼唧道:“我去给你做些饭菜,你去屋里和俩臭小子去玩吧。”
“别麻烦了,我真得不饿。”
拉住凌曦的手,璟不让她进厨房。
“真得不饿?”凌曦回过头,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把璟看得满心发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这话刚一落,凌曦就接道:“我做饭的机会可不多,你确定,以及肯定你不饿?”说完,她还不忘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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