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轻,却全飘入到了北堂鸣和百里醉耳里:“我讨厌战争,讨厌血腥。我要将安宁、平和的生活还给天下百姓。”
说完,凌曦站起。
百里醉这时霍然抬起头,如水一般的月华映照在身旁的她脸上,透出温婉的光芒,宛若那远方天际上悬挂着的明月,在茫茫黑夜里,闪着扣人心弦的亮芒。这样的女子,老天该赋予她怎样的绝世姿颜?
美,她一定很美,美得出尘,美得空灵,否则,怎配得上她这一身卓然风华?
看不到了,他看不到了!
百里醉猝然阖上眼,低喃道:“对不起,好多次我都想对你说对不起……”凌曦转过头,望向他,没有说话,但目中的神光却发生些许改变。
感受到凌曦投来的目光,百里醉的脸上渐渐浮出抹笑,那笑容很浅很浅,半晌后,他对北堂鸣道:“在,在命令那侍卫……”他的气息已经很虚弱,出口之语断断续续,“看到……看到他那样,我的心……我心里还是生出了不适。我……我是在乎……”
北堂鸣眼角湿润,声音黯哑道:“我知道,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呵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有……我有开心过……”百里醉感到自己越来越冷,“鸣,我好冷……好冷……”北堂鸣看着他胸口的血,像是流水一般的往外流淌,无能为力,他无能为力。
心,好痛,好痛!
唯有紧紧抱住怀中之人,给他温暖。
别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醉,我们……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么?”
北堂鸣凑近百里醉耳畔,柔声问道。
“不分开……,永不分……”话没说完,百里醉的手就从身上滑落了下来。“醉,别睡……别睡……,你别睡啊……”北堂鸣声音哽咽,一遍遍地唤着百里醉的名字。凌曦将头别向一边,没再看他们。
血,殷红的血从北堂鸣嘴角缓缓溢出,他眸中泪水滴落,吃力地抱起百里醉,慢慢站起,朝着悬崖边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泪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好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走到今天这一步。
胞妹因他,尸骨无存;国家因他,即将覆灭;母后,母后……
她若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怕是会,怕是会心痛致死吧!是他,害死了紫鸢,害死了母后喜欢的女儿!
朝雾国都城方向看了眼,他无声呢喃道:“母后……,孩儿……孩儿不孝。”声音落下,他痴恋地看了眼怀中的爱人,这才发觉自家已到了悬崖边上,“醉,我爱你。”在百里醉额头轻印下一吻,他叹道:“今生无缘相守,来生再续前缘。”凌曦感知到北堂鸣走远,这才将目光朝他看去,就见那袭褴褛的红衣,横抱着百里醉的尸身,纵身跃下了悬崖。
她没有上前,亦没有唤出声,因为她即便唤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呼呼而啸的风儿在北堂鸣耳边直响,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溢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
恐惧么?
他笑着看向怀中的百里醉,喃喃道:“醉,有你在身边,死便死了吧!”阖上双眼,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紧抱着爱人,朝崖底快速坠了下去。
十天前的一个夜里,云国皇宫。
君然单膝跪在心蕊公主面前,道:“公主,你别再逼我了!”他眼睑微垂,面上的神色看起来甚是复杂。
“逼你?我怎就逼你了?”心蕊公主自从被关在晨曦宫,就一直没出过殿门,每日她都寻思着法子,看如何能离开这座宫殿,奈何任凭她想破脑袋,却愣是一点法子都想不出,好久了,她离开少璟哥哥好久了,她必须要回到他身边,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会对她好,朝微凸起的腹部看了眼,心蕊公主的手中,倏地多出一把剪刀,“君然,你答应我不?”听到她的声音不对劲,君然霍然抬起头,当即吓得脸上一白。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他语声轻颤,目中露出痛色道:“以云、朝两国目前的关系,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公主再到璟王身边的。”
心蕊公主决然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到少璟哥哥身边。”
“听说朝国快要打到我国的禹州城了,公主难道就不担心吗?”君然默然片刻,错开话题,问心蕊公主。“那是他活该!”心蕊公主一字字道:“谁让他没事要向朝国发起战争?”楚御寒亲自率兵攻打朝国,以及两国间的战争近况,君然都有告诉心蕊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乎是让心蕊公主认清事实,别再想着重回璟身边。
然,没用,他说的没用。
心蕊公主依旧每日想着法子,逼他带着她离开皇宫。
自个皇兄的安危,还有国家危难,她全然不顾,心里有的,只是她的儿女情长。
“公主,皇上不让你回璟王身边,其目的完全是为了你好。算君然求你了,别再这么……”说到后面,君然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别再怎样?你说啊!”剪刀由腕部移至腹部,心蕊公主冷然道:“答应带我离开不?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立刻扎破腹部,一尸两命在你面前!”
唇角噏动,君然嗫嚅道:“那也是公主的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心蕊公主嘴角漾出抹笑,不过,那笑没有一点儿温度,“可我对他的到来,并不怎么欢喜呢,怎么办?如果你不答应,我真得会和他立刻死在你面前。”君然缓缓站起,未经心蕊公主允许,他缓缓站起,语声艰涩道:“若公主能下得去手,请便吧!”顿了顿,他朝窗外的夜色望了眼,“皇后前些时日无缘无故从宫里失踪,庸王闻知此事后,宫中,乃至整个京城都加强了安全防卫,如此一来,我就是插上一对翅膀,恐怕也难带公主离开。”
“我不管,我不管你说的这些!”心蕊公主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只要你答应,总会想出法子带我回到朝国,回到少璟哥哥身边!”穆淑敏忽然消失不见,宫里宫外当时闹得动静很大,但,考虑到一国之母不见,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更会令身在战场上的皇帝分心,楚御枫下了死命令,对外宣称是宫里丢失了宝贝,才大张旗鼓的着御林军在各处极力寻找。
久听不到君然说话,心蕊公主牙一咬,剪刀果真像腹中慢慢刺下。君然的目光虽看向窗外,然,习武之人的感知力是尤为敏感的,发觉殿内气氛不对,忙转头看向心蕊公主,就见她手中的剪刀已刺破衣裙,正往腹中刺去,立时上前,一把夺过心蕊公主手中的剪刀:“好,好,我答应,我答应想法子带你离开!”
说完,他朝心蕊公主腹部深望一眼,运起轻功,瞬间消无踪影。
心蕊公主抚了抚腹部,眸中神光变化,无声呢喃:“我该早些用你逼他就范的。”
断崖上。
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过,凌曦幽幽叹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去,却倏地提高警惕:“谁?”
“曦儿……”一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低喃声,从不远处传入她耳里。登时,凌曦心中一喜,转身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璟,是你么?真得是你么?”他不是正在和云国交战吗?怎突然间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已攻下了云国?好神速,凌曦唇角挂着暖暖的笑,看着那踩着月色的落落白衣向她一步步走来。
没错,她真得是他的曦,他唤她,她的反应是那般的欣喜,是曦没错,她是他的曦没错!
楚御寒隐忍着心底的情愫,握紧袖中双拳,朝凌曦慢慢走近。
忽然,他脚下步子一滞,整个人陷入到了伤痛中。
此刻,他不是他,而是那人,垂眸看了眼身上的如雪白袍,看了眼肩头落下的几缕银发,满心的伤痛,不可抑制地散发而出。
“璟,你怎么了?”看到爱人不再前行,凌曦提气飘上前,握住楚御寒的手:“你怎么了?我感到你很伤心,”她仰起头,柔声说着。
“我……我没事,不用担心。”回过神,楚御寒揽住凌曦的腰身飞离了断崖。
她没认出他不是那人,如果,如果望着真正的他,她的明眸中能流露出这脉脉柔情,该多好!
快了,她很快就会属于他,永永远远的属于他!
“璟,你带我去哪里?云国攻下来了吗?”
头贴在楚御寒胸口,凌曦满心都是依赖,她感到好幸福。
“等会你就会知道。”
楚御寒的声音很轻柔,但只要仔细听,就会发觉在这轻柔中暗隐着浓郁的伤痛。
然而,凌曦这会沉醉在见到爱人的喜悦里,根本就没发觉他身上,他眼里,他话语中流露出的这缕缕揪心的感情。
“璟,云国没了,他……”风儿徐徐,他和她宛若仙人一般在山脉中起起伏伏,凌曦突然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她的说虽未说完,却还是让楚御寒晓得了她要问什么,进而不由紧了紧揽住她腰肢的臂弯,道:“他……他坠谷了……”他说的很慢,也说的很轻,凌曦良久才哦了声。
他能理解她刚问出的那句,是因为心里还是有他这个人么?
克制住体内的灼痛,楚御寒呢喃道:“曦儿,我们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呆几天好不好?”凌曦没有立刻出声,她觉得奇怪,就三国现在的局面,璟怎会对她说出——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呆上几天?
她起疑了么?
楚御寒心中一紧,跟着眸中划过一抹精芒……
“璟,等一切结束后,咱们想去哪就去哪,现在不行。”凌曦的声音听起来甚是轻柔,“再有一会就天亮了,我们该整顿大军,向雾国进发,这样战争就可早一日结束。”默然半响,她又道:“璟,鸣帝跳崖了……”
鸣帝跳崖?想到唐婉和北堂鸣在他后宫做的事,楚御寒声音颇为凌厉道:“他死了最好,要不然,我见到他,也会送他一程。”
凌曦双眼微阖,没有说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楚御寒满含深情道:“到了,曦儿。”睁开眼,凌曦朝四周看了下,禁不住道:“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带她来到一座山洞里,山洞,她怎就和山洞这么有缘,刚离开一个山洞,又到了另一个山洞,最关键的是,这个山洞竟在峭壁上,透过洞口,就是云山雾海,可洞内却别有洞天,夜明珠照亮,里面摆放着不少的鲜花和山果,细听之下,还有潺潺的流水声,“璟,你怎知有这么个地方?”
楚御寒微微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在找你时我无意中发现的。”
“找我时发现的?”凌曦讶然道。楚御寒嗯了声。
凌曦却在这时抽出手,貌似不经意的与楚御寒拉开了些许距离,道:“璟,我们说好要尽快结束三国间的战争,若是在这里呆上几天,军中一定会出乱子的。”楚御寒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闪,脚步移动,想重新握住凌曦的手,“没事,我们就呆几天而已。”
凌曦退后两步,清透的眸子似是看到了楚御寒心底深处,“你不是璟,说,你到底是谁?”无论从哪儿看,眼前之人都很像璟,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在被他揽着离开断崖时,没感觉到呢?楚御寒笑了笑,目光柔和,深情道:“曦儿,你说这话我很伤心。”
难道她发现出了什么端倪?
在衷情蛊的作用下,他现在的样貌应该与璟王没甚两样了,再有两日,无论是哪方面,他都将会完全成为那人,并会比那人还要风姿卓然,随后,他对她所有的爱与情,会凝结为血泪自眉心滴落。
不能出错,在这节骨眼上,他绝不能出错。
袖袍轻轻一拂,洞中一块大石飞起,接着一声闷响,那大石堵在了洞口。
“你是楚帝!”凌曦怔了怔,神色一凛,脱口道。
她想到了韩平之兄妹,他们的样貌发生改变,是通过一种药物实现的,那么眼前之人,很有可能也是服下了某种类似的药物,从而变成了璟。
变成璟,接近她,是煜王吗?直觉告诉她,不是,眼前之人不是煜王装扮。
那会是谁?
楚御寒?
会是他吗?
以他出兵朝国的目的,以及在蒙城战场上说的话,定是他没错!
心中已认定眼前的白衣是楚御寒,凌曦骤时提高了警惕。
“你以为你变成璟的样子,我就认不出你吗?”
楚御寒道:“那你认出了吗?如果你一开始认出,又怎会被我带到这里来?”身份既已揭穿,他也没必要再加以隐瞒,“为了能见到你,我才以他的样貌出现在你面前,陪我呆上两天,就两天,两天后,我自会放你离去!”
“放我走!”凌曦目光清冷,盯视着他。
卑鄙,没想到这人现在竟变得如此卑鄙。
“你就这般讨厌我么?连两天时间也不愿和我呆在一起?”楚御寒炽烈的目光紧紧定在了凌曦的脸上,“我什么都没有了,因为爱你,因为想要和你重新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是有错,不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可那会我不知自己已然深爱上了你,曦,给我个机会,给我两天时间,在这两天里,我保证不会乱来,好么?“
“别靠近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楚御寒靠近,凌曦催动真气,打算说不通,就动用武力,说什么她也不会和这渣男在一起呆上两天。然,就算她再运力,也没法催动真气。
经脉被封?她的经脉不知何时被封住了,别说催动真气,恐怕要使出现代那些硬功夫,也会有所困难。
楚御寒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笑得温柔道:“我怕你一激动和我动手,那时,我一个控制不住,会伤到你,就在刚才来这儿的途中,封住了你的经脉。”凌曦瞪视着他,半晌后,脸色恢复如常,道:“说,你带我来这里究竟为什么?”
“我都说了啊,我什么都没有了,就想和你好好的呆上两天。”楚御寒好脾气的说道。
“撒谎!你肯定是另有目的。”
凌曦冷声道。
楚御寒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我没有撒谎。至于目的,你说我能有什么目的?即便有,也就是以璟王的样貌出现在你面前,就这也被你发现了。知道么?对于我来说,要扮作他人,那绝对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可为了看到你,为了向你道出我心底的话,我只能抛却骄傲,舍弃自尊,变成他的样子来接近你。”
“当年你身中剧毒,死在他怀里时,不,应该说在聂府灵堂看到你身形单薄,满是无助的样子那刻,我的心里便是有你的,可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与你相处的几年中,对你生出了感情,我愚蠢的不知道啊!”
“你的无助,你的恨,你摔倒,你吃力的爬起,你一步步艰难地走在雨水中,我看在眼里,只觉心底刺痛的难受,但我就是不知道那是自己对你有情,才会生出的感觉。我愤恨,愤恨你的背叛,我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不喜欢你,喜欢的是穆氏。直至你嘴里滑出血丝,躺在璟王怀里阖上眼,我的心像是被人一片片的撕裂,痛,很痛……”
“随后,我的后宫不时会有与你样貌,或是神似的女子出现,我在她们身上找寻着你的影子,希望她们中有一个就是你,没有,她们都不是你,而我,就在那会仍没看清自己的感情,认为是你的背叛,致我心有不甘,才会那么做。我派出很多的暗卫到朝国,想着把你的尸身寻回,却始终找不到,既然暗的不行,那我就来明的,这就有了我发兵攻打朝国一事,其结果,我还是没能如愿,这一切,我给自己的解释,依然是可笑的心有不甘。”
“墨雨轩初见,我愕然,愕然世间竟会有如此相像的女子……”楚御寒诉说着,将压抑在心底的情,一句句说给凌曦听。
凌曦注视着他,唇角微勾起抹讥刺的笑,却不接一句话。
“……,晨曦宫着火,看到你留给我的信,我心神俱裂,原来……原来我对你的爱已是那么深,原来……原来我很早很早就爱上了你,越是想到往日种种,我就越是自责;越是自责,就越是想起你被我伤害时的无助和痛苦。我相信你不会死,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死去,我更是发誓,此生只对你一人好,将对你的亏欠,用我的一生来弥补……”
说着说着,楚御寒只觉目中有湿滑落,但他没有擦拭,而是继续往下诉说着,诉说着自己的情,“你是爱我的,否则你不会重新回宫,不会和我度过那一个个美好的夜晚,不会在春赛晚宴上为我歌唱,为我跳舞。你的歌声宛若仙音,你的舞姿曼妙动人,我那会的心情真得好激动,真得好想就此牵着你的手,与你过你想过的那种生活。熟料,因为我的不信任,你走了,你决然的走了……”
平复了下心中的情绪,楚御寒继续道:“我承认,我承认他爱你,可我的爱并不比他来得少,而且你是我的嫡妻,怎能和他在一起?是我伤你太深,才致你气愤之下到了他身边,对吗?”
凌曦冷冷一笑,错开楚御寒灼热的视线,看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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