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回洛城,回到主人身边,看曦曦好着没有。
旭儿吸了吸鼻子,将毛球大人抱在怀中,抽噎着道:“毛球,你是要回洛城帮我们去看娘么?”
毛球大人连点小脑袋。
“那一定要快哦,我梦到娘真得满身是血,她好可怜,躺在血污中,没人救她,我讨厌爹爹,讨厌她没在娘身边!”旭儿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冷然,“如果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原谅他!”
“我也不原谅他,他说过会保护好娘……”
阳儿抹去脸上的泪,幽蓝的眼睛里,亦是冷光闪闪。
“吱吱……,吱吱……”主人不会让曦曦遇到危险的,他不会,他喜欢曦曦,“吱吱……”毛球大人的小嘴一张一合,说着俩小听不懂的话语。
“要去就快些去,记得,一定要找到娘,一定哦!”旭儿放下毛球大人。
毛球大人点点小脑袋,吱吱叫了两声,肥硕的身子“嗖”地就没了踪影。
“红姨,要不天亮后,我们出谷去找娘好不好?”阳儿拽着红玉的衣袖,语声抽噎道。
红玉抚着他脑后的发丝,柔声道:“毛球不是去洛城了吗,它会给咱们带回消息的,”说着,她顿了顿,接道:“小姐离开时说过,办完事会立刻回到云首村和咱们团聚,因此,她绝不会让自己出事,免得咱们担心记挂……“红玉一句句安慰的话语,俩小听在耳里,却并未放下心,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然后看向红玉,同声道:“旭(阳)相信娘,她不会出事,她一定好好的。”
实则,他们在彼此互看时,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至于他们的主意是什么,唯有他们哥俩知道。
雾国皇宫。
北堂鸣横抱百里醉一回到寝殿,就宣御医为其治伤,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将这背叛他感情的男子抱回寝宫的。
是的,他是有宫妃,也有好几个男chong,但他并未将此刻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之人当做玩物对待。
可以说,私下里,他们完全是平起平坐,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背叛,这个他一心chong着,爱着的男子,背叛了他们间的感情!
“醒了。”
百里醉闭阖在一起的双眼缓缓睁开,就听到北堂鸣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带丝毫感**彩,平淡若水,他是痛醒的,唇角噏动,他目光呆滞望向北堂鸣,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说什么好呢?他要对坐在身旁的帝王说什么好呢?
“你可爱过我?”良久,听不到百里醉说话,北堂鸣语声听似平静,其实压制在心底的怒意,已渐渐上涌,“说,我想听实话。”
喜欢过么?
他喜欢过眼前这帝王么?
百里醉心下自问。
“自从你到我身边,我是怎样对你的,你该是很清楚明白。后宫嫔妃,还有那些供我消遣的玩物,他们哪个能与你相比?我chong你,但凡出宫,都带你在身边,且给了你、他们没有的自由,说说,你可有爱过我?”北堂鸣就是不甘心,他的给予,他的疼chong,换来的怎就是背叛?
忍住断手处传来的阵阵剧痛,百里醉望向殿顶,喃喃道:“幼时,我有父有母,可就因为家族中有人犯了重罪,牵累到我们,父亲被发配充军,母亲被卖入chang*馆,而我,那时也不过六七岁左右,被卖入达官贵人之间,知道么?从那时起,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因为那些感情于我来说,全是一种奢侈,我有的仅是羞辱,无尽的羞辱。
我是男孩子,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可我却被当做女孩儿养着,并教我怎样取悦男子,从而慢慢地让我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是女子。十五岁,十五岁那年,我被当做玩物送到你身边,为了能活命,为了不被打骂,我用所学的一切讨好你,取悦你。
可我讨厌那种取悦你的生活,更讨厌我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但我不能反抗,你教授我武功,对我疼chong有加,这一切虽让我的心悸动过,然,比之我委身在你身下遭受的耻辱,这些瞬间在我脑中烟消云散。
遇到他时,我感觉我的心跳失去常律,他凤仪卓然,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和力,吸引人禁不住想要靠近。奈何,我一次次的靠近,都没引起他的主意,更没与他近距离说过话,可即便这样,我仍我可救药地想要亲近他,最终,我被璟王打伤,我恨他们,我要他们死。
这就有了我人为制造出的那次雪崩,呵呵,终了他们却没丧生在雪崩中……
你怀疑他是女子,他怎么能是女子呢?我讨厌女子,因为那会让我想起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百里醉将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在北堂鸣面前一字字道出,他感觉心里舒服不少,死了,那抹青衫被他用剑刺得周身血肉模糊,且被唐婉那恶毒的女人,还有罗贤那个阉人下蛊施毒,定是死了。
活着,他还要活着么?
百里醉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一点都没有。
因此,他不在乎北堂鸣会怎样对他。
“也就是说在我身边这十多年,你从没爱过我?”
北堂鸣双眸赤红,问百里醉。
“我谁都没爱过,爱对我来说是种极为奢侈的感情,刚刚我不是说过么?”百里醉呆滞的目光,慢慢落至北堂鸣脸上,“对他,我想,我……”叹了口气,他没有再说下去。
“你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么?”北堂鸣按住百里醉的肩膀,凑近他耳畔,近乎咬牙切齿道。
百里醉笑了笑,“死于我来说,或许是种解脱,让我从此不再想起过去,不再想起曾经卑贱地活着。”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北堂鸣邪魅地笑着,“我要你活着,活着承受我的折磨,活着体会那于你来说的耻辱。”他真恨不得掌掴百里醉两巴掌,恨不得用利刃划开百里醉的胸膛,看看那里面有没有心,多年来,委身于他身下是种耻辱,那他呢?想到自己多次躺在百里醉身下,行那欢愉之事,北堂鸣心中的恨愈发加剧。
耻辱?
一直以来,他的*,他的爱,于对方来说,都是种耻辱。
哈哈……
北堂鸣心中狂笑不止,按住百里醉肩膀的双手,禁不住力道加重,赤红双目,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百里醉呆滞地看向他,未作答,北堂鸣继续道:“我不止一次的对你说过,你是不同的,可你呢?却把我对你的好,对你付出的感情,当做是种耻辱,你如此对我,要我情何以堪?你说啊!”
百里醉仍未作答。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坐起身,北堂鸣松开百里醉的肩膀,但瞬间,他一只手掐住百里醉的下颚,“说,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杀死我?”
“是,我是恨不得杀死你!”百里醉呆滞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你敢说你从没想过我只是你的玩物?”北堂鸣凝注在百里醉面上的目光倏地一滞,百里醉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有想过对不对?你心情好时,与我*在一起,就说些甜言蜜语,反之,你在我身上只是发泄,谈何chong爱,谈何感情?再者,我不需要chong爱,我要的是平等,要的是感情上的平等,而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没有自我思维的玩物!”
松开百里醉的下颚,北堂鸣站起身,仰起头,阖上双目,默然片刻,倏然睁开,凝视着百里醉邪肆一笑,道:“玩物?很好,等你养好伤,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玩物!”说完,他甩袖走向chuang边,和衣躺在了枕上。
但他并没立时阖眼睡去,而是想着在寂府正堂外看到的一切,以及听到的一切。
妖物,两只,他们都是谁?
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夜妖?
如若不是,那蓝发蓝眸,与璟王长得尤为相像的妖物,为何要说出璟王要娶王妃的话语?还有,他与璟王之间有什么关系?
北堂鸣逐一梳理着这些思绪。
月色如水,流泻在天地之间,那遵循凌曦之命,救聂瑾鸿逃出寂府的黑衣人,名叫龙玄。
他不仅是听雪楼在桃城分布的负责人,更是听雪楼在雾国的总负责人,因处事谨慎,甚得凌曦重用。
桃城,听雪楼的联络点,也就是凌曦来雾国时呆的那座别院,龙玄救聂瑾鸿逃出雾国都城,坐上早先备好的马车,一路赶回听雪楼在桃城的据点。
聂瑾鸿因连日遭受重刑,身体很是虚弱,但他没有让自己昏厥过去。
夜风轻拂,他跪坐在一颗花树下,望着雾国都城,不,准确些说,他应该是望着寂府的方向,眸光呆滞,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一句话都不曾说。
考虑到他身上的伤,龙玄自远处走至他身后,不得不劝道:“寄公子,你身受重伤,还是回屋躺着吧!”聂瑾鸿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动也不动,仍是怔怔地望向远方的天际,幽叹了口气,龙玄接道:“寄公子,楼主为救你,现在生死未卜,你此刻这般不在乎自个的身体,岂不是要让楼主的一番心思白费!”
“住嘴!”一声尖锐的厉啸自聂瑾鸿嘴里脱口而出,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从地上站起,仿若一只凶猛的野兽,转身攥住龙玄的衣领。龙玄一怔,未曾想自己的规劝之语,竟会激怒聂瑾鸿,回过神,他与聂瑾鸿四目相对,道:“寄公子,你这样对在下,是出于何意?”
聂瑾鸿脸上显出痛色,“为什么要救我?她为什么要救我?我有让她救吗?”他低喃两句,松开龙玄,脚下一个趔趄,重新跪倒地上,“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救我?你告诉我啊?”如果说,聂瑾鸿刚才因龙玄的话,生出恼怒,进而专为沉痛,那么现在,他就是怒、痛,恨全袭涌上了心头。
他恨凌曦着人相救,没能为家人报仇,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救他,为何要救他?是要他感恩她么?可是,可是在这恨的下面,他怒,他痛,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她怎就不顾及自我的安危,救他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龙玄看着他,道:“楼主说你是他最为重要的亲人,行动前,曾吩咐过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救出你。”因过度用力,血,殷红的血,从聂瑾鸿身上的伤口往外流出,可他全然没感知到,他抬起头,冲着龙玄大叫起来:“最为重要的亲人?谁是她最为重要的亲人?我不认识她,我从来不认识她!”
“寄公子,你身上的伤口崩开了,需要立刻上药,在下扶你回屋可好。”龙玄朝聂瑾鸿身上的伤口看了眼,皱了皱眉,再次出声劝道。
聂瑾鸿语声嘶哑道:“我的死活不用你管,滚开!”
龙玄站在原地没动:“寄公子,你这样很让在下瞧不起,甚至于令在下鄙夷。为救你,我听雪楼多少高手死去,你知道吗?为救你,楼主……”不等他说出后话,聂瑾鸿瞪向他道:“闭嘴,你给我闭嘴!”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龙玄道:“楼主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不知寄公子可还能笑得出!”
“我为什么笑不出?是她自以为是,是她自己要带着人去救我,我没求她相救,我没有!”聂瑾鸿说着说着,眼里竟有泪水涌出:“我没求她相救,我更不认识她,是她自以为是,对,就是她自以为是,她若是死了,那是她活该,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如果楼主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相信,我听雪楼的部下,无论哪个,都会取你xing命!”龙玄俊朗的脸上浮起一丝冷酷的笑,直视着聂瑾鸿。
聂瑾鸿颤颤巍巍地自地上站起,拉过龙玄的手,放至自己脖颈上,亦冷笑道:“杀我啊,你现在就杀我啊!”夜风拂过,殷红的血从他身上不住落下。
“你就这么想死?”龙玄一个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就见聂瑾鸿踉跄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他没有去扶,因为像这种不知好歹之人,不值得他伸出手,“知道么?你根本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冷血之徒!”
“我不知好歹,哈哈……”聂瑾鸿趴在地上,大笑出声,那笑中充满伤痛,龙玄自是听了出来,他心中不解,不解聂瑾鸿为何会发出这伤痛至极的笑,笑够了,聂瑾鸿目中泪水滴落:“我是不知好歹,我就是不知好歹!”音落,他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目中闪过一抹决然,艰难地催动起真气,准备一掌了结自己,龙玄似是看出他的想法,上前一把提起他,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你想死,我成全你!”
聂瑾鸿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双眼闭阖,声音虚弱道:“来吧!”泪水淌过他俊秀的脸,滑至两鬓之中,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除过死寂,再无其他。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龙玄蹲身,将聂瑾鸿的身子拉坐起,接着,他坐在聂瑾鸿身旁,让其靠着自己,脸色平和,缓声道:“寄公子,楼主那么在乎你,听在下句劝,别再自我折磨了可好”前面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出于龙玄本意,他只是气不过聂瑾鸿自虐,死去那么多兄弟,楼主现在是生是死尚不可知,而眼前这被他们救回之人,却不知珍惜自个的身体,非得跪在这寒凉的夜里自虐,并说些忘恩负义的话语,他根本就没法泰然处之。
“自我折磨?”聂瑾鸿靠坐在龙玄身旁,泪水自眼角涌出,流过他的脸,汇集在他破烂、染满鲜血的衣衫上。整个人与身上的衣衫一样,变得落拓至极,悲伤至极。
他不再是俊秀挺拔的佳公子,不再是那爱他之人心目中的寂大哥,他身上所拥有的一切,在这凄迷清冷的夜中*,化作对自身深深的厌弃。
聂瑾鸿静静地抬起头,目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眼里充满着伤痛和绝望。
他就用这伤痛而绝望的眼神,静静地盯视着龙玄,道:“我真得不知好歹。”
顿了顿,他又重复道:“我真得不知好歹。”
龙玄看着他,未发一语。
隐约中,他似是能感到聂瑾鸿心中的伤痛,但那伤痛具体是什么,他却不知。
说聂瑾鸿不知好歹,他也是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他忽然觉得聂瑾鸿这般自虐,必是有他的原因,而他,不该像刚才那样对聂瑾鸿。他应该好言相劝,劝说聂瑾鸿回屋躺着,等候楼主归来。
没有,他没有,反而将对楼主的担心,对楼中兄弟的死去,迁怒到对方身上,嘴角动了动,龙玄道:“寄公子,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他目光真诚,出口之语亦是真诚无比。
聂瑾鸿呆滞的目光朝雾国都城方向看了眼,又缓缓移至龙玄脸上,他苍白的嘴角噏动了一下,道:“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说的都对。”默然了一会,他接道:“我不姓寂,我姓聂,我叫聂瑾鸿。
我是云国人,我的父亲是云国的聂大将军,我的嫡姐,更是楚帝的发妻,是云国百姓和朝臣极为爱戴的聂后,但,但因为鸣帝的算计,我的家人,我所有的亲人,全被楚帝下旨斩杀于午门,就是我那贤良淑德的嫡姐,也惨遭毒手。”龙玄愕然,他没想到聂瑾鸿会有这样的身份。
“……从师傅口中,我知道了这一切,我要报仇,要为我聂府一门报仇雪恨,临下山时,师傅劝我莫要鲁莽行事,我却没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一到云国,就趁夜潜入皇宫,找毒后穆氏,以及那害死我全家的昏君寻仇,熟料,我仇没报,反差点丢掉xing命。
是她救了我,当时我却不知。后来,每当我蠢蠢欲动,想要为家人报仇时,她都会适时出现我面前,说一切有她,让我只需好好地活着,无需记挂为聂府一门报仇。我没听她的话,再次潜入皇宫,却又一次面临险境,她不顾自身危险,助我从险境中逃离。
我有对她说过,别再管我聂府的事,她面对我回回都是温和一笑,说一切有她。
她做到了,在云国,她除去不少残害我聂府一门的歼人……”聂瑾鸿说到他和鸣帝的关系,以及入朝为鸣帝效力这儿时,龙玄目中又流露出愕然之色,而聂瑾鸿依旧往下说着,“鸣帝的野心,在我决定与他来雾国,就已知晓,傻傻的,我想借他之手,摧毁楚帝的江山,
却不曾想,有人告知我,鸣帝才是害我聂府一门、遭遇变故的罪魁祸首,你说我是不是很蠢?”龙玄没有出声,而聂瑾鸿好似也没想要龙玄回答他的话。
接道:“我要报复,而我的报复也在顺利地进行着,具体些说,在我自以为是地顺利进行着,没想到的是,一别多年,我以为我和她不会再相见,又或是她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她却出现在了我面前,她叫我随她离开雾国,她说了好多好多,我赶她离开,我朝她吼,她没有生气,她丝毫也没对我生气……
嫡姐,她说她是我的嫡姐,多么荒唐的事啊,她怎么就能是我的嫡姐?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她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龙玄听到聂瑾鸿说到这,目中除过愕然,就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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