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瘦瘦的、小小的、戴着副眼镜的男人身上,所有的目光都很复杂,有嘲讽、有幸灾乐祸,还有,挪谕……
人群缓缓地散开了,空出了扬益的座位,他低着头走过去,香风扑鼻,有女人与他擦肩而过。
“唷,无能来啦,哦,对不起,是扬益,嘻嘻……”
一个嗲嗲的声音在混浊的空气里飘。
说话的是个妖娆的女人,一米七零的高挑个头,高胸翘臀,纵然在职业装的包裹下也是极其的**性感。
丰润的嘴唇在晶彩唇膏的映衬下,再配合上那张满是狐野之气的白晰瓜子脸与那双大大的桃花眼,让人看一眼就心里火辣辣的。
周妖娆是公司的财务助理,二十五,比吴小一岁,素来眼高于顶,却又极擅恶搞,尽管年纪不大,却向来以公司里的民间大姐大自居,她自恃姿色出众,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当然,更看不起这个要身世没身世、没长相没长相的扬益。
平时,将扬益当成茶余饭后的调侃对象,也成了这个可恶的女人日常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道工作程序。不过,提起周妖娆来,公司里所有的男人基本上都对她是又爱又恨,因为,这女人就好像吃错了药了一样,专门跟男人做对,仗着自己的美貌与智慧,着实令不少登徒子包括许多老实巴交的男人都吃尽了苦头,被她恶搞惨了。所以,她是公司里的一个恐怖的存在,许多男人只敢远观而不敢对她存有半分幻想。
此刻,她正满眼挪谕笑意地地望着扬益,放荡的眼神此刻完全变成了无情的奚落与嘲讽。
“哈哈……”
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那些竭力忍住笑意的女职员们也是满脸暧昧的神色,吃吃地小声笑个不停。
“什么?”
扬益懵头懵脑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大家倒底在笑什么。
“扬益,吃块蛋糕吧,软的。”
周妖娆是个典型的人来疯,人越多闹得越起劲,最喜欢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此刻,她正拿着一块蛋糕递给扬益。
“软的”,一听见这个词儿,周围的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兴奋起来,齐齐向周妖娆竖起了大拇指,称赞这个词儿有文化,特巧妙,对于眼前的扬益来说,特具有隐形的象征意义。
“不不,谢谢,我吃过了……”
扬益慌忙摇着手拒绝了,已经在周围人的低笑中逐渐清醒过来的他预感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吃嘛,软的,你不吃,我可吃了噢。”
周妖娆媚媚地坏笑着,在蛋糕上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了一下之后,还特意伸出妖红色的舌尖轻轻舔.着丰润的红唇,说不出的暧昧,说不出的勾引,说不出的放荡。
扬益心里一跳,赶紧低下头去,在周围人压抑的低笑声中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可是,回到座位上猛然抬头间,扬益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要炸裂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大家为什么围在自己的座位前,终于明白了周妖娆的那句“无能”的由来,明白了为什么周妖娆这个婊.子要请他吃蛋糕,还要加上一句,“软的”!
因为,他的电脑正打开着,而页面上赫然就是自己上周五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时写下的那篇《我是个可悲的男人》的博文。
“人废柴,货也窝囊……”
周围有小声的议论传来,几个男同事正用猥琐的神色暧昧地说着什么,看到扬益几乎要杀人的血色眼光掠了过来,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散开了。
扬益扶着桌子,僵在了那里,脑子里一阵阵闷雷似的大响传了过来,心中有无数雷霆滚过,眼前天塌地陷,仿佛末日来临。
没错,是末日,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末日。
如果把与郭雅兰的背叛比喻成致命的一击,那今天同事们这极尽恶毒的挪谕与嘲讽不啻于是一击之后再将心脏掏出来,在手掌里捏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碎粉!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依稀想起来了,自己几天前从郭雅兰家深夜心碎归来的时候,曾经在公司的电脑上登录过自己的个人博客,并写下了一段发泄情绪的博文,可是,自己却忘了关网页与电脑了,甚至,连办公室里的灯都没有关。
所有的事情,他们,全都知道了,不但知道了女朋友与自己分手了,还知道了关于自己最私密、最柔软且不堪一击的秘密。
扬益的心在一瞬间碎裂了,碎裂成了千块百块,从心底的最深处露出了一个空茫的大洞,一瞬间,他感到好寒冷,彻底的寒冷,仿佛全世界的冰雪再次堆积在他的身上,纵然夏日炎炎,他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那最后一线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的信念轰然倒塌了,像残破的城墙,再也忍受不住来自世俗的狂风暴雨。
巨的大耻辱感涌了上来,让他羞愤欲死,他不想,不想在这里再呆上一秒钟,否则,他会崩溃,彻彻底底的崩溃!
“我诅咒你们,诅咒这个世界,哈哈哈哈哈……”
扬益猛然间疯狂大笑,做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他抡起沉重的椅子竟然砸碎了桌子上的电脑,随后,疯狂地举着双手大笑着往外狂奔。
在女同事们的尖声惊叫中,在桌椅乱响的一片人仰马翻之中,扬益狂奔而去……
“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吧,就算我的生命是如此卑微,也要在死之前最后一次享受生命和这个世界。”
扬益在那个破旧的笔记本上记下了这样一句话,悲哀沉痛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车——他曾经有一个梦想,想与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起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而今,这个梦想终成镜花水月,尾生抱柱的坚定被彻头彻尾的背叛与无法述说的自身耻辱击得粉碎,只剩他一个人在巨大的自卑与羞耻中孤然上路,洒下一路卑微的暗影。
他不清楚这是哪里,背着个小小的背包,他在这个偏僻的山站下了车,浑浑噩噩地沿一条小路走进了苍苍茫茫的大山之中。
“这里的山好美,就死在这里吧,对我这卑微的一生来说,也算是个交代。”
扬益苦笑着仰头望着周围茫茫无际的大山,试图在那一片片的葱绿之中找到自己人生中最后的终点,凄苦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对这个尘世的眷恋。
或许,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真的有着太多的不公平。
这是个长达六里的巨型地底试验室,两台巨大的机械迎面相对,机械中间的环形隧道中闪着幽亮的光芒。
“一号机组准备就绪,请指示。”
“二号机组准备就绪,请指示。”
一连串报告声从对讲机中传来。
外面是一层超级防弹玻璃的实验室中,主控台前,无数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几个神态威严的人正站在一台电脑屏幕墙前凝神注视着上面跳动的各种数据,不时地低声交流着什么。
“各机组都已经准备完毕,请指示。”
一个拿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立正之后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向着几个人报告道。
“十秒之后,注入质子束!”
中间那个戴着口罩人点头说道。
一连串紧张的呼喝声喊声。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十秒之后注入质子束。现在,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六……”
随着倒计时的声音数到一时,“嗡……”,低沉而巨大的声音瞬间响起,三百米之外那两台相对的巨大环形机械猛然间发亮起来,上面无数精密的仪器在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能量,爆发出耀眼的强芒。
“质子束注入完毕,请指示。”
“十秒之后,做反时钟方向运动。”
“反时钟方向运转完成。”
“注入另一道质子束,做顺时钟方向运。”
“质子束顺时钟运动完成。”
“加速运动,到达光速后进行撞击。”
随着一连串的指令声下达,两台巨大的机械开始缓缓接合,待接合到严丝合缝之后,内部爆起惊人的强光,里面有巨大无比的能量在机械组合的环形隧道中疯狂运作着,无数亚原子粒子束在这个狂野地对撞,只在百分之一秒内就达到了60000度的高温,这是比太阳表面温度还要高上十倍的酷烈温度。
上千个分析师紧张地用与两台机械相连的特殊电子仪器记录着不断传来的数据,这些数据以每秒灌满一千张光盘的速度被悉数记录下来。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廖博士,不好了,二号机组X元件由于温度过高被烧毁……”
突然间,一声惊叫响起,打碎了一室的沉静。
“不要慌,快,立即停止动力输送,减慢加速,逐步放缓粒子对撞……”
中间那个眼睛炯炯有神的中年人没有半点紧张,沉稳地下达指令。
压抑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工作着,平静的氛围掩盖不住一片恐怖的兵慌马乱。
“不好,对撞机再次自动运转,粒子束已经开始泄露,天哪……”
连声的惊叫再次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场面开始混乱了……
“就是这里吧!”
扬益终于选好了自己人生的终点——这里是一处山坳,阳光温暖,空气湿润,一片绿绒绒的草坡上开满了无数不知名的美丽小花,星星丹丹的小小露珠散落在娇嫩碧绿的草叶上,颤颤的,一弹一弹的,望上去美不可言。
“我卑微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如果真的有来生,老天爷,我求你一定要公平,要让我变得一个真正的大男人,伟丈夫!”
扬益手握着一大瓶打开了盖的安眠药,悲愤地向天狂吼,随后,他流着泪,近乎疯狂地将瓶子对嘴倒了下去,无数白色的药片如流水般哗哗地淌进了他的嘴里,在他拼命的咀嚼下,嘴边上不时有白色刺鼻的药味儿混合着唾液淌下来,可他全然不顾药的苦涩与难咽,强忍着一阵阵呕吐的**拼命地吞咽下去。
二百片安眠药全都吞了下去,扬益仰天而倒,倒在地碧绿的草丛之中,他在等待,等待药力的发作,等待梦想中的来生……
他逐渐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变凉,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变得遥远起来,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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