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而已,你再打几炮试试看?”韦昌荣兜头给了张应宸浇了一瓢冷水。
方才韦泽的炮兵对着城外清军开了两炮,这两炮都很准确的打到了一里多地外清军大旗附近,一枚炮弹甚至击穿了清军的大旗,这在城头上引发了一阵欢乐的声浪。而清军很快就开始撤退,他们如同打了败仗一样飞速撤到了三四里地之外。
即便是被浇了一头冷水,张应宸看着清军逃跑的行列还是哈哈大笑。而教导旅旅帅柯贡禹虽然也高兴,却没有这么高兴。他见*已经见得多了,同样的定装火药,甚至是同样的炮弹,看似差不多口径的火炮打出去,射程,落点却是大不相同。甚至同一门炮,打出去同样的炮弹,落点相差也颇大。
作为教导旅,柯贡禹越来越清楚“同质化”这个词的含义,部队能够踩同样的步点,迈同样的步幅,*能够有差不多的弹道,子弹有差不多的威力。包括火炮有同样可控的射程与准头。有这样军队与武器,作战参谋制定计划的时候就能更加有效率。
300多人的教导旅中多数是精锐部队,不少都是从永安城就跟着韦泽的部队,这帮兄弟们接受正规军事教育最早,被磨砺的最久。所以战斗中纪律性与服从性,还是进攻意志都颇为优秀。
这支教导旅可以说是韦泽部队中的绝对精锐,也是全军学习的对象。但是作为全军标杆的教导旅恰恰不能当作军事计划制定的标准。因为韦泽的部队战士入伍时间早晚不一,个人特点大不相同,素质参差不齐。若是以教导旅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标准,那制定出来的肯定是无法完成的作战计划。
对这样看着成效不错的炮击,柯贡禹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自己造枪铸炮,那就好了!”
而韦昌荣负责全军作战训练的重任,他对张应宸兴冲冲的表现也是颇为不爽的。“应宸,选炮的时候你不在这里,多少好炮我们都没选,选炮的标准那可严着呢!废掉的东西比留下来的东西多出去几倍去。练兵时候用掉的红粉(这时代对火药的称呼),现在开起炮来,少说也得打死几十上百的清妖。”
林凤祥一直跟着韦泽,上了城头之后看到韦泽的炮兵炮火如此之准,已经大为惊讶。没想到两炮吓退了数千清军之后,韦泽的部队不仅没有兴高采烈,反倒大多数人都有种苦大仇深的表现。这种不满貌似还不是韦泽挑头想削谁的面子,而是为了一些林凤祥不明白的事情而发生的争论。
对于韦泽自家军中的事情,林凤祥也没办法劝说。但林凤祥看清军退下之后可没有调头离开的迹象,他忍不住对韦泽说道:“韦兄弟,既然我等已经决定要回道州,此时当出城一战,逼退清军才好。”
在永安,在桂林,太平军每次准备撤退之前,都不是偃旗息鼓,而是要派兵对清军发动攻击。这种战术能够很好的迷惑清军,让清军摸不清太平军的思路。等到突然脱离战线的时候,才能让清军不至于发现太平军的动向。
韦泽到没想那么多,原本他想的只是赶紧上城墙,有清军做演习工具的机会可不多。正好看看炮兵的能耐。在未来动向上,可远没有林凤祥想的这么远。听了林凤祥的建议后,韦泽再看自己的部队,却发现这么一群颇为疲惫的部队根本不适合出城作战。
林凤祥等着韦泽发布命令,却见韦泽一脸难堪的表情,他忍不住问道:“韦兄弟,可有什么难处?”
韦泽答道:“兄弟们实在是太疲倦了。”
这个回答让林凤祥无法理解,韦泽的部队南下夺取江华与永明,然后出兵攻打刘长清,中间隔了快半个月。这才打了一仗,走了几天,就“太疲倦”。这可与韦泽的战功大不相符。东王杨秀清带着太平军从桂林一路北上,连续作战十余日,也没到疲惫的无法出兵攻击开始败退的清军的道理。
只是韦泽部队的事情轮不到林凤祥插嘴,韦泽也的的确确是有战功的。林凤祥说道:“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明日都要与清妖接仗,带了这么多大车骡马,若是不能先击退清妖,却是不好撤回道州。”
林凤祥这么讲,韦泽心中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大费口舌的对林凤祥说这些日子以来部队练兵到底多辛苦。打仗的话,大伙只要敢进攻,清军基本不是对手。可这练兵就完全不同了,为了让战士们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战斗力,基础的练兵非常辛苦与枯燥。再说清军兵力有两三千人,还有胆量攻到灌阳城下。韦泽绝对对于这支清军,他必须得好好的制定一下作战计划,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派兵出去开打。
城外的江忠源此时也没了强攻灌阳的计划,对面太平军的战斗力着实超出了他想象之外。如果说肉搏战中清军的劣势还能归结于土匪们悍不畏死,*射击也是很容易掌握的技术,可这火炮技术就绝非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由于没有接学习过牛顿三定律,江忠源无法用现代物理学来构架关于弹道的概念。他对于火炮射击有种很直接的认知,然后就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些“想法”了。而清军对火炮的知识都是这么一个水平,或许在众多实践后有些总结性的东西。然而这些实践积累却因为缺乏真正的理论构架,又缺乏大规模的教育以及交流,使得清军更是没有办法得到任何真正的提高。
更不用说清军非常不注重训练,火药这玩意对于清军来说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在战斗中,清军能够不计成本的大量消耗火药。但是对于日常的军事训练中,清军将领觉得开一炮都觉得心疼。那时候他们反倒觉得“浪费”。
基于周围这样的环境,江忠源无法理解韦泽是如何利用手头匮乏的物资进行了大量极有效率的训练。对灌阳城中的太平军展示出的精准炮术,江忠源怀疑有清军老炮手投奔了太平军。而且这两炮中一炮击中了江忠源的大旗,这在中国传统中可是极大的凶兆。江忠源周围的官兵士气大受挫折,他也只能选择先后撤扎营。准备找机会与对面的太平军作战。
在撤退的途中,江忠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灌阳城上的太平军们那束发的发型。这下所有的事情都被穿成了一条线。这支束发的太平军半年来在广西清军中可是大大有名。他们劫掠粮道,杀伤御前侍卫,在大垌之战中,他们堵住了谷口。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汉家发型甚至引发了咸丰皇帝的重视,命令广西众将花费了众多力气专门收集这支军队的消息。
作为读书人,江忠源心中突然感到有点复杂。虽然没看过“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的屁话,但是江忠源好歹见过孔子的画像,画像里面孔子是束发的。满清倒没敢把画像里面孔子的发型也给变了。江忠源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采取这种发型的汉人,这不能不让他心中有些复杂的感情。
用力摇了摇头,江忠源恶狠狠的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他们是贼,就算是束发,也是贼寇!若是真的是想恢复汉家衣冠,大可走正道么!”
可这念头一出,江忠源自己也一阵惊悚。以满清的制度而言,任何想恢复汉家衣冠的事情都是造反。这下江忠源只能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光光的脑袋一下,“我们是官军,他们是贼寇!双方不死不休,明日里一定要分出一个胜负来!”
城内,韦泽对众将说道:“城下的那支清军与刘长清是不一样的,绝不可小视!”
“为何?”阮希浩对这涨敌人威风的话有些不解。
韦泽答道:“刘长清若是遇到我军,立刻就会逃跑。这支清军逼到城下还不放松,他们军中抬的有长梯,却是要攻城的模样。撤走的时候,还把长梯也给带走了,摆明了是打着下次攻城的打算。对付这等清军,我军不可有丝毫的小视。刘长清遇到劣势就会逃走,这支清军不打到山穷水尽之时,只怕不会逃跑。”
其他军官们都没有吭声,见识过城下清军的迹象,大家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我等如何应对这支清军?”阮希浩问道。
“我想试试看更复杂的战术,能否让大炮也参与到战斗中来!”韦泽给出了答案。
很明显,对面的清军中并没有火炮,而韦泽手中有相当数量的火炮,并且在今天的战斗中表现出一定战斗力。如果能用火炮给清军一定程度的杀伤,清军中胆小之徒定然会畏惧不前,那时候韦泽就可以对清军的精锐进行更有效率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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