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不巧,你说的那几个人我还真都认识。”郭善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杜荷哈哈大笑,笑的郭善怒火是掩盖不住了。
郭善脸上看不出怒意,可是他忍耐度已经到了极点了。最终怒极轻笑的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道:“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找你来就一件事儿,让你给我那奴才道个歉。”
杜荷正要嗤笑郭善痴心妄想,可话没出口就被郭善摆手打断。
郭善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道歉的,所以没法子我就只能让你长长教训。”
杜荷不屑笑着道:“你敢动我?”
“你他妈又不是泰山顶上一青松,我还不敢动你?”郭善怒了,干脆不废话,一招手就下令开打。
下人嚎叫了一声,俩昆仑奴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去抓杜荷了。
杜荷脸色终于大变,冲着郭善喊:“你知不知道打我的后果?”
“你也知道后果?知道后果你还敢打我的人?”郭善冷笑,又道:“本来还给你机会了你不把握,非跟我顶牛。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好那么一点面子。有时候为了那么点面子我只能不管后果了...打,打死了算我的。”
郭善喊了一声,下人立刻挥手。
阿大阿二毫不含糊,阿大一把拧住杜荷的脖子,阿二一刀拍掉杜荷随手劈来的剑。杜荷终于惨叫了一声,被阿大提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虔婆不知道何时偷偷跑了出去把杜荷的下人找了来。
一个车夫跟着三个宜宾楼打杂的,纷纷拥进包厢。
杜家的车夫哪里是好相与的?看见自家主子被人欺负,就提刀冲了上来。三个宜宾楼打杂的得了虔婆的令,跑进来拖架,拿的是棍子却不敢持刀。
阿大阿二纵然再神勇也被这一帮人挤退,杜家的车夫忠肝义胆的把自家主子从俩昆仑奴里夺了过来。可这个时候的杜荷在没有先前的翩翩风姿了,披头散发,肿着半边脸一扬刀刃骂道:“把那厮给我杀了。”
场面一阵混乱,郭善这边的人手就显得有些悬殊于对方了,不得已郭家的下人也冲入了护主的行列。
要说杜荷不是一般的游侠儿呢。这厮属狼的,吃了亏不讨回来绝不肯罢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着了空档,提着剑冲到了郭善这边。
郭善都快吓尿了,跳上炕头想翻身从窗户跳下去。这边杜荷已经追了上来,冷笑着声音带着嘶哑冲郭善道:“你是第一个在长安城把本公子打成这样的人。”
这梁子结的不轻了,郭善知道杜荷肯定疯了。
“今天不卸了你一条胳膊,以后我杜荷还怎么在长安城混?”杜荷说的当然是古言,但大抵就这意思了。
郭善看杜荷冲上来挺剑就刺,慌张下胡乱把李世民赐的胡刀拿出来招架。
‘锵’的一声响,明显郭善的刀要锋利些。但哪怕是宝刀落在郭善手里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一帮下人见两家的主子干上了,心里都有些慌了,尤其是郭家这边人心里更加慌乱。
他们家老爷才多大岁数啊,百分之百在杜荷手里讨不了好。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想错了。
打架未必就是力气大的能赢。
就在郭善被杜荷一拳砸倒在炕披头散发时,他一把捏住了杜荷的下半身。
扑击住郭善把郭善压在炕上的杜荷脸都绿了,紧接着‘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哇哇翻身挺倒。
郭善趁机站了起来,不屑的看了一眼从炕上翻倒的杜荷,心里却暗想这厮倒也是个硬汉。如果不是自己有‘徒手捏肉丸’这招绝招傍身今儿恐怕真得败在这厮的手里。
看着杜荷凄厉惨叫,杜家的马夫慌了神,郭家这边的人松了口气。
两家的人都不打了,再打下去也没啥意义,还很容易把金吾卫给招来。
“杜荷,本公子今天这一下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欺负人时招子放亮点儿,别让我看到。要不然,本公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放完了狠话,郭善呸呸的把撕扯时掉落的头发从嘴里吐出。勾身把李世民御赐的宝刀捡起放回腰间,一招手就带下人和阿大阿二退出包厢。
杜荷依然在地上抽抽,他家下人束手无策,眼看郭善要走,立刻抬起头来喊了:“你是哪个府上的公子?留下名号来好让我杜府得闲上门拜会。”
郭善一愣,扭过头看了一眼这个杜家下人。想了一会儿,笑道:“本公子籍籍无名当不了杜府的人拜访,但既然你想知道,那本公子也把名字告诉你无妨。大海,跟杜爷说说咱的名字。”
大海得意的站出来昂首恣意道:“你听清楚了,我家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近日钦点太常寺协律郎郭善郭大官爷。”
听到这话,郭善脸立刻黑了。
... ...
“朕钦点的太常寺协律郎,竟然在宜宾楼跟一个国公的儿子大打出手。他们难道就不臊的慌吗?百姓们都看着朝廷的笑话呢。”李世民的半边身子都压在了龙案上,一双眼望着下面的朝臣。
在所有人自危之时,他终于又开了口:“这郭善,现如今在何处?”
“回皇上,协律郎郭善现已交大理寺看押。”监察御史皇甫站了出来,禀奏道。
大理寺卿窦诞复上前禀奏:“臣已下令先将协律郎郭善监押,又令宜宾楼虔婆刘氏等一干涉案人协同调查,或可于下午未时查实一切。”
李世民怒笑:“查?还查什么查?案情已经很明朗了,他郭善就是带着家奴跑到勾栏院去行凶的。”
“臣听闻事情起因是因为杜荷鞭打了郭府的下人,才有了协律郎带人与杜荷的斗殴。”长孙无忌站了出来。
“司空大人此言不假,然郭善身为陛下钦点,朝廷钦命的官员。所思所行举凡都牵涉着我朝廷的颜面,若不重罚,往后各司官员岂不人人效仿置朝廷法律于不顾?”皇甫复又站了出来对长孙无忌说道。
... ...
郭善也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寺狱的,加上头前来这里看王苏苏和宁姐儿那一回他这是第二次。
别说他还认识那俩狱卒,就俩狱卒也都还记得他呢。
跟郭善不一样,杜荷是头一次来这大理寺狱。他是国公爷的儿子,已故宰相杜如晦之子。哪怕杜如晦病故多年,但凭着杜如晦从龙之功、与李世民君臣之情。虽然杜家不像他活着时那么荣耀,但哪怕他死了,杜家也不是什么人都敢轻易得罪的。所以杜荷这位身世显赫的公子爷哪怕多年来跋扈无比,也从没进过大理寺狱。
这种乌漆麻黑,潮湿腥臭的地儿他哪儿来过啊?在这儿呆一天,他起码要折寿半年。
看见杜荷咬牙对自己的肆意辱骂,郭善只是傻笑。面对杜荷双眼中的阴毒,郭善也是丝毫不以为。
他刚进来时对于这里的环境也忍不住怒火丛生,但一旦看见杜荷比自己更不能容忍这处所在时,郭善就不觉得这个环境有多么恶劣了。
“知道古来狱中的事儿么?”郭善抱着腿,坐在稻草上对正对面关着的杜荷道:“天下间,怨气阴气最重之处不是坟场,相反,乃是他们生前所呆的狱中。”
郭善又笑着,指了指自己所在的牢房:“我猜不透以前这儿有几个临刑前的犯人自杀,也猜不透又有几个死刑犯曾在这里住过。但我想,这些人不在少数,他们有老、少、男、女,有该死的和不该死的。有平民,有官员,还有像你这样的国公家的孩子。”指了指杜荷呆的牢房,郭善道:“当然,你那边和我这边的情况也一样。”
杜荷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样就能吓的倒我?你也太小看我了。郭善,你现在别得意。等出了大理寺狱,有你哭的时候。”
郭善不把杜荷的威胁放在眼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抱着头靠在了墙上,**道:“唉,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进了大理寺,哪儿又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下午,狱卒提着木桶给给牢狱的犯人分发饭食。
郭善接过狱卒手里的饼和水,跟其他的犯人一样蹲回位置。
杜荷却一把将狱卒递过来的饼砸了出去,怒不可遏:“你们给我的是什么?是人吃的吗?”
郭善笑了:“别逗了小杜,能吃上饭算是不错的了,这里不是宜宾楼。”
杜荷阴毒的看了郭善一眼,道:“少跟我套近乎。”紧接着冷笑道:“这种猪狗不食的东西我杜荷宁死也不吃。”
“猪狗不食?”郭善手里筷子一扬,指了指杜荷隔间的牢房道:“你瞧,猪狗不食的东西人却抢着吃吃。我这么明白的跟你说吧,进了牢狱就别想把自己当人看,不吃不喝那是作践自己。”
杜荷想要嗤笑,但他旁边隔间的那个吃饼的老头却道:“那个小娃娃说的没错。”指了指手里的饼,跟杜荷道:“似这样的一张饼,在外面乞丐不食,然而在这大理寺狱里。似这样的饼,不是每天都能吃得到的。每一旬,才有一次。你们两个运气不错,一进来就赶上了大理寺狱放饼日。今天后再想吃到这种饼,那也是十天以后的事儿了。”
郭善听了都惊讶无比,杜荷听了就无法忍耐了。他无法想出还有比这更难下咽的饮食,而因为无法想象得出所以他感到无比恐惧。
“放我出去。”杜荷用拳头捶打木栅,冲着阴暗的外面喊道。
郭善用水把嘴里的饼冲入腹里,有些不忍的看着快发疯的杜荷,好心劝道:“别白费力气了,咱们在这里面至少得呆上三天。”
郭善的话让杜荷几近绝望,望着眼前这个害得自己进了牢狱的仇人,杜荷怒笑着讥讽郭善道:“没想到,这样的东西你也吃得下。”
“你没听先前那老丈说吗?今天不吃,以后就没了。”郭善使劲捶了捶胸,然后如释重负的打了个饱嗝。抻了个懒腰,郭善道:“小杜,多说无益。明天大明宫修建,身为大理寺狱囚犯的我们难逃童工的命运了。”
他正要睡觉,大理寺狱的大门突然打开,烛火里典狱那张凶横的脸曝露在黑暗中。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冲着杜荷道:“杜荷,你可以回家了。”
郭善腾的从稻草上坐起,忍不住道:“我们俩刚进这里面才一天不到,这就放我们走?”
典狱斜睨了郭善一眼,道:“他能走,你还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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