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过来扶我坐下,“娘娘小心些,奴婢男女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将皇榜帖满全城,城外三十里的村庄也都张帖了告示,如果婉儿露头的话一定会被认出来的,我们就在宫里等着她自投罗网好了。”
她小心看着我的脸色。
我脸色煞白,坐了一会,才渐渐好转了一些,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你也一天一夜没睡了,下去休息会罢。”
她迟疑的站在那里,似乎还有话说。
我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碧珠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太后娘娘,张帖皇榜后可能郡主的事还是会被百姓们议论的,到时万一有好事者谣传……娘娘的声誉会受损的。”
我冷冷发笑,无所谓的冷哼,“哀家现在还有什么声誉可言,早就是该死的人了。“
“娘娘……”碧珠怯懦的看着我。
我低下头,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婉儿若霍出去,将这孩子是我跟易子昭生的野种的事实散播出去,那时,就算我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而这夏侯家的江山,天朝的銮殿,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资格再坐上去的。
这些,我早就想过,只是没有看得那么通透,不知道结果原来这么让人心痛,无法接受,我人生的大半时间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现在,等到我终于可以自己做主的时候,却又做不了主了。
引起民愤是最可怕的。
我坐在太后的位子上这么多年,最清楚这个道理,可是当我肚子里怀着宝宝的时候,都是空的,无法思考。
我想的只是……我要生下它。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见我长时间沉默,碧珠忍不住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我对他摆摆手,“没事,你下去罢。“
碧珠又延捱了一会才走,夜深人静的内阁宫殿,静默,如蚁噬骨。
我将脸埋进掌心,静静听自己的心跳声,那么狂乱不安,像是事发前的预兆,让人感觉深刻又呼吸困难。
我想这是上天对我惩罚,终于来了。
隔夜的凄凉与月色的美极不相衬,这个看似平静似水的夜晚到处都隐藏着不安分的因素,一旦事发,就是惊天泣地的嘶吼,谁都没办法阻止这场悲剧。
孩了被抱走三天后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枯坐着,灯盏换了两遍,仍然毫无睡意。
事发以来,宫里已经加设了对广濪宫的保护,屋子里响起脚步声,我没有抬头,轻问是谁?
那人在门外沉默了一会,笑着道:“才过几天而已,连奴婢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吗?”
闻言,我一下子坐起身,掀被下床,“婉儿?你这贱人,还敢来见哀家?我的孩子在哪里?”
婉儿发生一阵冷笑,讽刺的道:“太后娘娘花了三天时间寻找,可惜你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根本没有出城。”
“那我孩子就是还在宫里喽?”我反问,走过去开了门。
她穿一身宫女的服饰,只是脸上做了易容,头发花白,是一个老嬷嬷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婉儿,“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我十分好奇,怎么她能这么自由的出入广濪宫。
“自然有办法。”她漫不经心的道,似乎一点都不畏惧我,我被她的傲慢惹怒了,转身打算唤人过来,她在身后淡淡的道:“如果想孩子死的话,你就叫啊,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大家一起死好了。”
我已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咽下去,转身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先把门关上。”她冷冷的道。
为了尽快得知孩子的下落,我没有跟她义较这些,反手关了门,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婉儿将殿里打量一遍,转身看看我,笑着道:“你在这里很舒服罢?”
“你过来到底什么目的,为什么带走我的孩子。”我冷冷的看着她,没好气的道。
她冷笑,“你终于承认了那是你生的孩子,天朝的太后娘娘生子,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肯定是天大的笑话,呵呵,郁清尘,你大概是不想再做这个太后了。”她目光深邃的看着我,带一丝嘲讽。
我没有理她,冷冷的道:“那是我的事情,你快说孩子现在到底在哪?”
“当然是在安全的地方,你以为我那么傻吗?独自过来见你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她反问我,眸子里全是嘲讽。
我没有说话,她顿了顿,低下头抚弄着自己的衣角,慢慢的道:“郁清尘,你大概还不知道,君宝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孩子了,他不再认你这个娘,你何苦要去逼他回来。”
“我说的什么鬼话我听不懂。”
她冷笑,抬头看着我,“忘了告诉你,留下君宝是易子昭的决定,他说你这辈子伤害他太深了,以后再也不会傻傻的爱你了,而你给她的伤害都要从君宝身上讨回来。”
听到这话,虽然我不相信,但确实被伤害到了,我的心微微发疼,看着她,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轻轻笑了,知道占了上风,“你说有皇上亲生儿子去交换君宝的话是假的罢?因为我在宫里这几天,没发现有什么孩子,除了你生下的那个孽种。”
“放肆。”我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挥掌打了她,婉儿微一怔,满不在乎的舔舔嘴角的血渍,笑着道:“打我一掌,是不是从前我欠你的都还了。”
“你以为你呢?”我笑着反问。
她低下头冷笑,突然抬手还了我一巴掌,“你太好笑了,你还以为我是你脚下卑微的奴婢吗?可以任你打骂?”
“你……”我捂着脸看她,一脸不可思议。
婉儿淡淡微笑,带一丝复仇的快感,起身走到一旁妆镜旁,理理自己的妆容,笑着道:“实话告诉你,我没打算把君宝还回来,另外,你手里那个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的孩子,最好也不要去还给易子昭,他不是皇上的孩子,这件事就当是一场闹剧,一切回归到从前。”
“你是个疯子。”我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
婉儿轻声漫声,“我是疯子,那你呢?你居然给易子昭生孩子?哈哈哈,郁清尘,从前我以为你究竟有多聪明,多冷血,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到底是动了情了,现在那孩子即成事实,我看你以为要怎么顶着这顶绝世荡妇的名字继续做你的孝文太后?会被天下人的唾液淹死的罢?”
她得意的反问,脸上一朵笑容绽开,“你从前不是自恃聪明吗?那么今天晚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聪明的女人会怎么选择,一个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性命,一个是君宝,虽然他不属于你了,但是他还活着。”
她打开胭脂盒,用我的胭脂涂她的唇,妖艳的红色,衬着她花白的头发,此刻在灯光下看着十分狰狞,我看着她,确定她真的疯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果你孩子的话,就跟我走,如果你要你跟易子昭的孩子死的话,现在就叫人进来杀了我,然后你那个孽种也会死,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以后,你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何乐不为,郁清尘,你现在要如何选择?”
她好整以暇看着我,红唇翕合,我眼前一片黑暗,扶着桌子稳住身子,“你何苦这样逼我?哀家从前对你做错了什么吗?婉儿,哀家记得……“
“少在我面前称哀家,哀家是太后,先皇去世十年了了,可是你这个太后刚刚生了孩子,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哀家……“
“你……”我被她逼得节节后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婉儿清冷一笑,转过身整整衣衫。“如果你不选择的话,那么主动权就要给我罢,我替你选择,现在,不要惊动任何人,跟我出宫,你的孩子在宫外。”
“在哪里?”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行,我现在必需知道。”
她冷冷发笑,慢慢走到我面前,手指挑起我下巴,“你以为我傻吗?如果你知道孩子下落还会留下我吗?再者,就算我告诉你了,你就真的相信那是真话吗?”
哈哈哈,她疯狂的笑起来,半晌安静下来,上下打量我的身子,此刻我只穿了一件白色寝衣,头发散乱着。
“啧啧,还在月子里呢?记得太后娘娘你第一次坐月子时就没有好好保护自己,这一次也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真是替你惋惜,女人坐月子可是很重要的。”
她啧啧叹着,似乎十分心疼。
我厌恶的别过脸,“废话少说,我们怎么去?”
她轻笑了一声,语声放低些道:“外头寒冬腊月,我也不想你还没走到地主就冻死,你去换身衣服,我们很快出发,另外叫你的人备上马车,不准跟过来,不准带随从。”
我冷冷的看着她,转身拉开门唤来宫人,碧珠不在殿里,只有平时一个负责院子里杂物的小宫女在外头,她走过来对我福福身,“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让人备车,马上。”
那人抬头看着我,有些迟疑,“现在吗?”
“马上。”我道,抬头看看远处,碧珠他们也不知道去哪了,现在都不见过来,我想对这个宫女暗示些什么,可是她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一点都看不懂我眼神中的意思,我有些挫败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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