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本宫实在没有可说的人,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快要腐烂了,发霉了,还是不能说出去。”婉儿苦笑的看着她,轻轻掠了掠耳边的发丝。
过了一会,她问道:“你想回去对吗?不想跟着本宫去送死?”
突然听她这样问,小落脸上闪过一道希望,但是看着她的目光,她又退怯了,低下头道:“奴婢……要跟娘娘一起回去。”
婉儿发出一声讽刺的笑,“本宫是不会回去的,但是你不应该跟着本宫去送死,本宫这就送你回去。“
她转身在包袱里寻找着什么,转过身,婉儿震惊的看着她手里的匕首,“娘娘,你……“
她没想到她会翻脸,转身就要往车下逃,但是她出手的动作非常快,如果不是跟了她这么久,知道她不会武功,她几乎怀疑她是身怀武艺的高手。
“
“奴婢……不想听的。”小落嘴里流下鲜血,痛苦的看着她。
婉儿微微一笑,用力将刀再没入几分,“可是你已经听到了,带着你去也是累赘,别怪本宫,小落,你就算是回来也活不了了,不如现在给个痛快,也算是你服侍本宫一场,我们主仆之间的情意,到此就尽了。”
她咬紧牙关拨出刀,将她踹下马车,外头赶车的人看到突然滚出个浑身是血的死人来吓了一跳,但回身看到婉贵人手里拿着刀的狰狞样子,什么都不敢说,大喊一将,将马车赶得飞快,小落的身体很快遗落在后边,空旷无人的小路上,没人发觉。
婉儿用手帕一下一下擦着脸上的血渍,喃喃的道:“郁清尘,等着我。”
斜阳余辉洒进车内,伴着腥甜的浓重血味冲撞入鼻,婉儿衣衬凌乱坐在那里,襟上斑驳的污浊,触目惊心的红。
……
凰宫内浮荡着不安的气氛,夜幕让一切都得已安歇,隐藏。
广濪宫里人影晃动,已过三更却不见一丁点睡意,宫人们来回穿梭在走廊上,手里端着的铜盆里满是血水,大家一语不发,默默做事。
寝宫内,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已不是第一次,我已可以好好的面对生孩子这件事,但是……我似乎太高看自己了。
我用力抓着帐顶绸布,手上青筋崩出,经验十足的稳婆一面查看我下身,一面安慰我道:“王妃再用把劲,很快就会好的,生过一次孩子的人哪就不如第一次时痛苦了,王妃也是有经验的人,不必紧张,这是我们女人的本分。”
王妃,便是我现在的身边,我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太后娘娘产子这件丑事,只能借用摄政王妃的名义,幸好,稳婆是个大字不识的年迈老人,从很远的地方接进京,蒙着眼送进宫来,只当这里是王府,等下孩子出身,便会给她一大把银子让她回去享福,这一辈子,她都会以为此生为王妃接生过是个得意的事情,而不知道,那个人其实就是坐在朝堂上主持着这天朝江山命脉的那个女子。
此刻,我满头大汗看着她,她苍老的面庞和有力的双手,轻柔的顺抚着我的肚子,我想,如果她知道她心目中可以称得上为神的女人居然在生下外头男子的孩子时,她会作何感情,除了唾弃我想不出别的。
这样想来,夏侯君悦当时的激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是该恨我。
因为连我自己都恨自己。
她口中所说的女人本分是替自己的夫君生孩子,而不是外面的野男人,帐下烛火摇晃,衬着明黄的锦罗绸布,我突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昏昏欲睡。
阵痛开始已经四个时辰了,腹中的宝宝像是在跟我开玩笑,一时不肯出来,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连日来心情郁闷,加上国家的的事已让我筋疲力尽,实在跟他玩不起了。
我声若蚊咛的道:“婆婆,去唤我的丫鬟过来,我有事交待。”
稳婆一怔,笑着道:“王妃一定是觉得有熟人在会安心些,其实现在如果王爷在的话王妃也会安心些。”
“王爷他有公事在身,回不来,快去叫我的宫……丫鬟来。”我改了口,仍旧心跳停,紧张的看着稳婆,她并没有听出这里面的端倪,想想也是,一个乡下的孤老婆子,怎么可能知道丫鬟与宫女之间的区别呢。
我自嘲的笑笑,看着她苍老的背影慢慢走出去,过了一会,碧珠端着热水进来,挤出毛巾为我擦拭汗水。
我抓着她的手问,“王爷走了六天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君宝也了什么事了?”
“娘娘别多心了,王爷带着三千王师过去的,就算有问题也不至于伤到王爷本身,娘娘现在安心生产就好,刚才稳婆说如果娘娘再不顺产的话,可能腹中孩子会有危险。”
闻言,我一颓累的躺在枕上,浑身无力。
稳婆走进来,碧珠退到一旁道:“王妃,奴婢就在这里守着您,您不要害怕,听稳婆的话。”
稳婆附和的道:“对,不要害怕,其实生孩子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
她好言安慰,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翁翁的响。
快四更时,我终于诞下一位女婴,天空中闪过一道炸雷,刚才还晴好的天气突然下起了急雨,稳婆颤抖的双手抱着孩子送到我面前,我虚弱的睁开眼,看着一团可爱的粉红肉团,很小,也很丑。
稳婆,高兴的道:“恭喜王妃生下一位小郡主。”
听到是女儿时,我想起了多年前陪伴我一起度过的君颜,她小小可爱的模样……想到这里,我喉头发紧,一阵哽咽说不出话来。
我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可是稳婆说:“奴婢抱下去给她清洗一下,等会送来给王妃。”
“谢谢你,婆婆。”
她显得有些迟疑,笑着道:“我还以为你听到是女儿会有些失望呢?”
“怎么会呢?都是我的孩子,况且,我喜欢女儿多一些,俗话说女儿是娘的帖心小棉袄。”我微微笑着,看到她脸上一丝宽慰,“是呀,都是孩子,只是你们大户人家向来只重男儿,不说了不说了,我这老婆子多嘴,希望王妃不要见怪。”
她抱着孩子转身退下。
我躺在床上陷入沉思,如果易子昭知道是女儿,会不开心吗?
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我突然烦乱起来,我狠狠的闭上眼,妄图平静下情绪。
碧珠无声的走进来,俯身到的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参汤,“娘娘刚刚元气大失,喝些参汤补补罢。”
我摆摆手,睁开眼睛看着她,“宫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娘娘放心罢,今天晚上留下来的宫人都是可以信得过的,等下稳婆送来孩子,奴婢就会照之前商定好的送她出宫去,她不会知道的。”
“但愿今天晚上一切平安。”我祈祷着,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一个人无形中看着我,他的眼神尖锐又犀利,刺得我无处躲藏。我躺在太后娘娘的大床上,多希望自己可以变成空气,呵。
我缓缓闭了眸,吩咐道:“你出去罢。”
碧珠端着参汤讪讪的站在那里,“可是这……”
“出去……”我冷冷的道,碧珠终于不再说什么,转身退下。
殿里弥漫着融暖的香味,里头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如刚刚退了兵的战场一般,无端端让人心中凄凉,
破开了身子也逼不出这份凄凉。
安静的殿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外头一点声息都无,偶尔可以听到有宫人脚步匆匆的从窗下经过,不知道过了多外,我听到门响,转头去看时,发现稳婆一边在腰上摸索着什么,一边笑着走过来道:“怎么样?郡主很漂亮罢?”
我被她问得迷茫,“婆婆你……不是带着郡主去洗澡了吗?”
闻言,她一时怔在那里,满脸的疑惑,“这是,可是……我刚刚给郡主洗完澡突然尿急,就让一个丫头先把孩子抱进来给王妃瞧瞧的。”
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顾产后身子凌弱,从床上坐起身,掀被下床,“来人哪……”
碧珠与陈仲推门进来,看到我已下地连忙过来把我扶回床上去,“王妃,发生什么事了?“
“你快出去找找孩子,刚才婆婆把孩子交给一个丫头,可是到现在都没有送到我寝宫来,你快去找,我担心出什么事?”我焦急的把她往外推。
碧珠慌忙跑出去。
一旁的稳婆也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屈身对我跪下,“王妃,都怪我没有亲自看护好郡主,我以为在自己府里就大意了。”
我现在无心怪她,平静的问,“你交给孩子的那个丫头长得什么模样?”
“她……天太黑了,我看不大清,不过……”婆婆认真的回想着,突然想起来道:“她穿了一件披风。我见府里丫头都是棉衣,没有披披风的,所以记得住。”
闻言,我的心凉了半截,宫里给宫女过冬的衣服都是厚实的,一般人哪里敢在冬天在宫中用披风,这里有诈。
我急得站起身,眼前一黑向后倒去,陈仲手忙脚乱接住我,“王妃,王妃……”
我虚弱的睁开眼,“别管我,快去找孩子,它一定是被人抱走了。”稳波膝行到我跟前,哭着道:“王妃,都怪我没有照看好郡主,我只是想着在自己家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就放心交给了她,王妃,你砍我的头罢,如果郡主找不回来,我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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