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问,她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道:“嗯,家父一直在外打仗,现在被皇上调去守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傅将军劳苦功高,是百姓心中的英雄,你做为他的女儿,该感到自豪才是。”我笑着道,深深望着她。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夫人过奖了,家父只是愚忠而已。”
听她说愚忠,我不禁轻笑,“傅将军是个将军,带兵打仗是所长,为人处事,朝中为官是所短,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微笑点头,“是呀,家父只懂得打仗,是个粗人。”
“傅将军在前朝时就曾立多次战功,是先皇最为赏识的一位功臣,现在,皇上也十分赏识他,……”一“不小心”提到故人,我沉默一阵,笑了笑,转言道:“不提这些,本宫特地备了些薄礼,过几日你回家省亲时可以顺道带回去,就算是本宫代皇上赏的。”
“来人。”我唤来香墨,吩咐她道:“去把准备好给傅将军的那些礼物给德妃娘娘送去。”
香墨福身退下。
她惶惶不敢受,站起身道:“这怎么好意思,夫人,原本是臣妾来谢谢您的,怎么好收你的礼呢?”
我轻笑,亲自将她推回去坐下,“不过是几样小东西,你又何必如此见外,若不是身份牵跘,本宫也就直接赏给将军了,只是……你也知道,后宫不参政,这是老祖宗多年来立下的规矩,本宫身为后宫,即便是想要堂堂正正地慰劳傅将军,也得有所顾及,人言可畏……”
我长叹。
话里意思已然明了,她默默点着头,小声附和着道:“是呀,人言可畏,夫人放心,臣妾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真诚,想必,也懂得“人言可畏”这四字真谛,我轻笑,没有接话。
香墨命人抬着几箱子东西从外进来,俯在殿下道:“夫人,都准备好了。”
我嗯一声道:“你亲自给德妃娘娘送过去罢。”
“是。”香墨领命离去。
身后,几个宫人抬着沉沉的箱子出了大殿。
我与傅德妃两厢对坐,闲话半天,其乐融融,随意讲了几件宫里的新鲜事后,她突然沉默了,小声道:“夫人,有一件事不知道您知道吗?”
我将杯子递到到唇边,刚要喝,闻言,放了茶盏道:“什么事?”
她迟疑了一会,咬咬牙道:“夫人,好像,燕淑妃已经怀孕了。”
闻言,我一惊,随即冷笑,“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外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臣妾也只是……无意间听说的。”她话中略有隐瞒,我无意计较,只笑着道:“为皇家添枝散叶,是好事啊!”
她笑着低下头,有些落漠的道:“是呀,是好事,可是……臣妾听说燕淑妃最近往太后娘娘那里走得勤了些,与玉昭仪也有来往……”
她说到这里,便止而不言,但我已经明白了,笑着道:“我们别说她了,什么时候你才能怀上一个呀?”
她倏的脸颊飞红一片,不好意思的道:“臣妾……哪有燕淑妃懂得多呀!”
她指的是床第技巧。
我轻笑,招招手道:“过来坐,本宫跟你说几句悌己话。”
她低着头,挪过来坐下,“夫人……”
我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她的脸越胀越红,将头垂到胸口处,嗔吟道:“夫人,这些事也太……”
我仰身一笑,拍着她的手道:“傻丫头,不这样怎么能怀孕呢?从前皇上命袁太医给本宫开的药方还留着,回头你带回去,也按照上面的方子吃几天,保准有用。”
“真的吗?”她又惊又喜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真的。”
于是她更加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半推半就的道:“那臣妾就谢谢夫人了。”
送走了傅德妃,香墨也就回来了,笑着道:“夫人跟德妃娘娘说了什么,她走时那么兴奋。”
我微笑不语,碧珠接话道:“自然有好事。”
“什么好事?”
碧珠睨她一眼,故作神秘的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她不说,香墨也就不再问,走过来道:“夫人,你觉得德妃娘娘可用吗?她跟虞美人和淑妃娘娘不同,她的心机笃深,到时候别……”
我轻笑,打断她道:“不妨事,她还有把柄落在本宫手里。”
香墨低头想了想,恍然明白,“哦,虞……”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立马噤了声,外面,燕脂已经走到门口,“夫人,天胤宫送来几件宫装和首饰。”
易子昭对我的赏赐是源源不断的,大到屏风、玉瓷,小到一碟樱桃,糕点。
我从榻上坐起身,“不用给本宫看了,拿进去收好就是。”
她恭身一福,转身去了内殿。
香墨乍舌道:“幸好……”
我轻笑,“以后注意些就是。”
她一面为我杯子里续热水,一面不解的道:“夫人既然这么不相信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身边呢?”
我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笑着道:“本宫自峙现在还能拿捏的住她,留着罢,她不过是个传话的工具而已,日后自然有用。”
我话里隐晦漠测,香墨不禁摇头,“夫人的心思真是难懂。”
碧珠笑着道:“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女人心,海底针,呵呵。”
我睨她一眼,叱道:“贫嘴。”
她冲我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我不觉笑了,夷然起身走到窗边,四月,天气渐暖,院子里松树比从前更翠绿了些,葱葱郁郁,颜色深邃,好像浓得化不开。
此时,隔着树荫望天,就又是一幅别样的景像。
一切,才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傅将军,就是那位被皇上调回来代替平西王的将军。
傅德妃是他的女儿,父亲是位将军,但女儿却有着军师的头脑,必定不是一般人能够拿捏的了的,她今天,有意跟我说起燕淑妃怀孕的事,并且透露她最近时常与太后娘娘和红泪走动。
若单说太后还好,可她提起红泪,让我不得不防。
我与红泪的关系,表面是好的,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我从前的帖身丫鬟,然而她却知道我跟红泪关系并非一般。
这……不知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易子昭跟别的君王没什么两样,照样宠妾纳嫔,或许,他只是为了子嗣,又或许,是因为别的,我不知道。
过几天,宫里传出燕淑妃怀孕的消息,太后娘娘大喜,亲自赐了麒麟送子图,这份厚待,相对于我来说,就淡薄得多了。
她是不希望我怀孕的,这我知道,所以她所有的冷漠与忽视也都合情合理,我不计较,我只是越来越担心君颜。
算算日子,她已五个多月大了,而我这个当娘的,却与仅仅与她相处了四天不到。
这算是,一个做母亲的可悲罢?
香墨检点着桌子上堆的满满的东西问:“夫人,我们送什么好呢?既能显得大方,又不会超过皇后,太后娘娘的礼。”
我轻笑,从摊开的书本上抬起头,“儒子可教,香墨本宫该赏你。“
她垂眸笑了,“跟夫人时间久了,连这点小事都不懂可怎么好?送这个好吗?“她将一件雕工精美的长颈玉瓶拿起来给我看。”
我摇摇头,“不用这么讲究,争奇斗艳的事自然有别人去做。”
我环视室内,最后,将桌子上一碟青苹果推给她,“喏,送这个去。”
香墨惊奇道:“夫人,不是说送用的好过送吃的吗?再说,她现在怀孕了,若真像傅德妃说的那样,万一她借此做些文章呢?”
我轻笑,看着那盘苹果道:“送给她,好让她知道她还只是青苹果。”
香墨哦一声,恍然明白,“哦,夫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呀,那奴婢这就命人送去。”
她端着苹果下去。
我脸上笑容渐渐收去,恢复冷漠的颜色。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祭祖大典,如果皇上是别人,那这大典还可行,可是,易子昭凭什么祭夏侯家的祖先?
相信,他也觉得别扭,可这是一年一度的盛大典礼,不可或缺。
易子昭不允许我回武陵郡,却允许我以圣上的名义出宫去城凰庙祭拜祈福。
宫妃出行,又是一场浩浩荡荡仪仗,内务府,礼部提前半个月便开始着手准备,调派三千羽林军全程护卫。
祭祖大典,却偏偏把宠耀一时的殇国夫人派出去,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祭祖前一天,红泪特地过来看望我,笑着道:“夫人一路要小心哦,现在乱党很多,你身份特殊,又是新皇宠爱无边的妃子,万一有什么不测,可就……另人挽惜了。”
她话里讽刺意味十足,我却笑了,深深望着她道:“谢谢。”
我是真心的谢她,她虽然语气尖酸,极尽讽刺,可无疑还是关心我的,只是不好意思明着说出来而已,“其实,你是关心本宫对吗?”
她冷笑,脸上笑意湮退,“我才不是关心你,你少往自己脸上帖金。”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来提醒我。”我看着她道,她脸上表情冷漠,有种被人猜透心思后的气极败坏,慌乱。
她拂袖起身道:“我是希望你一去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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