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这才去注意跟着如惠和尚的那两个人,这两个和尚都很年轻,比自己大一两岁有限,看着都怯生生的,至于跟在李书办边上那个,赵进看着脸熟,应该是刑房的文书之类。
安排完毕,赵进他们拎着武器跟着走了过去,李书办一路上谈笑风生,赵进和陈昇始终恪守晚辈的规矩,礼貌的很,那如惠和尚也安静的走在一边。
骨头张这边赵进还是第一次来,官员士绅一般都去云山楼,看这骨头张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有些身家却没什么身份的,比如说衙门里的白役,一路走过来,不少人恭敬客气的对李书办打招呼问好,在这些人面前,李书办的架子就拿的很足。
一进店铺,就能闻到浓郁鲜香味道,每个桌上都有一个瓷盆,里面盛满了白汤和排骨,李书办应该是常客,那掌柜点头哈腰的殷勤招待,领着大家进了后面一个独院。
独院的屋子不大,也就能摆下两张圆桌,进院子之前,赵进却说去方便一下,扯着陈昇出门,让王兆靖领着其他人进去。
赵进和陈昇却没有去方便,而是前前后后的把这家骨头张走了个遍,没有看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的进了那个院子。
这个独院就是档次更高的雅座,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只是在屋门前放着两个木箱,看着就不是这个院子旧有的东西。
进屋之后,赵进看到伙伴们已经被安排在一张桌子上,大家认识的时间虽然久,但这么在饭馆里聚餐还是第一次,各个都很兴奋,赵进笑着凑过去,大家刚要说话,就听到赵进低声说道:“掐着时间,数一百个数就出去一个人看看,没有异常就回来,然后继续这么干。”
大家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各个郑重点头。
那李书办只招呼了赵进和陈昇两个人去那边的席面,但赵进又拽了王兆靖过去。
不说身份足够,以王兆靖的细密心思,也能够帮上忙。
相比于赵进三人坐在这边,僧人那里,只有如惠和尚一个人坐下,其余两人则是站在角落里,李书办带着的那个文书虽然坐着,却一直在端茶倒水,殷勤伺候。
“骨头张白汤排骨名气不大,味道却很好,材料也用的足,我是几天不吃就想。”李书办笑着开口说道。
赵进却看向这如惠和尚,心说难道这僧人就光明正大的不守戒律,吃酒吃肉?
正看着,如惠和尚把手中茶杯放下,温和地说道:“赵公子,云山寺僧俗众多,家大业大,难免有一二不法之徒,这些人胡作非为被赵公子惩治,是他们罪有应得,本寺绝无怨气。”
赵进冷笑了声说道:“若是几天前我被那些亡命之徒害了,谁会管我家有没有怨气?搞不好还有人说我罪有应得。”
李书办干笑着站起说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柜上有什么好酒,没有的话要让老张去别处买点过来。”
他这一走,他带着那个文书也知趣的跟着离开,屋子里只剩下赵进一方和云山寺如惠和尚三人。
如惠和尚脸上带着笑容,但他的眼神里却充满惊讶,赵进长得高大,可看面相就知道是十几岁的少年,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有成年人的冷静和立场,丝毫没有被他牵着走。
“赵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从前云山寺或许和公子这边有许多误会,但从今日起这些误会就解开了,本寺绝无怨气。”如惠和尚笑着继续说道。
这话赵进能听懂,双方从前是敌人,但从今日起就和解,想到这里,赵进忍不住笑出声来,摆摆手说道:“你们几次打小兰的主意,还派人把他拐骗走,那次我杀了你们六个,然后你们先是在衙门里兴风作浪,前几天又在城南设局,请来什么吃人豹子对付我,然后又被我杀了个干净,那个严黑脸也逃出城了,这么多条人命,这样血海深仇,你敢说和解,我也不敢相信啊!”
如惠和尚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赵公子,本寺的确有几位师兄不想善罢甘休,这些事也是他们做出来的,不过那是前日,昨日云山行被人放火,城外有两处下院也被人点火,还有人把箭射入了山门,本寺上下焦头烂额,已经没心思和赵公子你这边争斗下去了,所以派贫僧过来谈个和解。”
赵进几人交换了下眼神,没想到一日内有这么多针对云山寺的攻击,赵进也能猜到这些事都和闻香教,和木淑兰的二伯有关,但这个和解还是不明不白,他继续直接说道:“火不是我放的,箭也不是我射的,这些找我来谈有什么用?”
如惠和尚一愣,摇头说道:“做这些事的人放话出来,说赵公子你若答应和解,他们就不继续找云山寺的麻烦,不然贫僧又怎么回来见公子呢?”
赵进几个人都是一震,陈昇和王兆靖更是惊愕的看向赵进,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
短时错愕,赵进却把所有相关的因素都考虑了一遍,自己和父亲替木家料理后事,扫清手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切断了官府追查闻香教的可能,然后收留木淑兰,在女孩被拐走之后全城搜寻,几个少年仗义出手,把人救了回来,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看似无关,细究起来都和这次救人有联系。
比如说城南和亡命刀客的那一场大战,现在想来,无非就是云山寺针对那次救人的报复。
不仅仅这些,甚至可以追溯很远,赵家曾经收留落魄无依木先生父女,赵进甚至莫名想到了前任刽子手的暴毙……
这些纠葛说起来,闻香教欠着赵家很大的人情,可闻香教直接付出的话,对赵家不是好处,反而会带来麻烦,这次可以说顺便借花献佛了,借云山寺的手给赵家报答。
看着赵进沉思沉默,如惠和尚摇摇头,扬手做了个手势,他这一动作,陈昇的手就放在了刀柄上,如惠发觉了这个动作,对陈昇微笑了下,倒是让陈昇有些尴尬。
站在角落的那两名僧人看到这个手势,躬身答应后一起出了屋子,很快就是回来,两个人吃力的搬运一个箱子,那箱子正是放在独院里的。
两个箱子搬进屋中,两名僧人退了出去,如惠和尚从座位上站起,打开了那两个箱子。
盖子一开,屋子里顿时明亮不少,这一刻屋中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停了下,大家都盯住了箱子。
箱子里反射着金色和银色的光芒,散碎的金锭整齐的摆在银锭上,看着煞是耀眼夺目。
“赵公子,这就是云山寺的诚意,白银一千两,黄金一百五十两,从前本寺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些就是本寺的歉意和诚意。”
金银比价,官价一比四,市面上一比七也很常见,也就是说,云山寺一下子拿出两千多两银子作为赔礼,这的确是了不得的巨款。
两张桌子上的人都听到了如惠和尚的话语,都知道这巨款是给他们的,赵进、陈昇和王兆靖三人很镇定,而其他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这么年轻的年纪,面对这么一大笔钱,居然如此镇静,如惠和尚眼神中全是愕然。
赵进只是瞥了眼那箱金银,靠在椅子上说道:“这笔钱我们就算收了,云山寺也随时可以夺回去,这样的和解哄哄小孩就罢了,何必拿来这边讲呢?”
如惠和尚脸上重新带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更多是苦笑,他开口说道:“赵公子,若是凭空给赵公子这笔钱,赵公子心存疑虑也理所应当,不过这次是算有人担保,本寺就算想要反悔,也要想想烧香的外道。”
“烧香的外道”想来就是说闻香教了,听对方这么说,赵进放心不少,木淑兰的二伯清洗了异己之后,闻香教在徐州重新稳了下来,又对云山寺展示了强硬的手段,在这样的威慑下,云山寺和解后的确不敢乱动。
“没想到赵某成了你们双方和解的条件,贵寺不是和我讲和,是和烧香的那些人讲和。”赵进笑着说道。
听赵进自称“赵某”,配上那年轻的面庞,实在是故作老成,如惠和尚禁不住想要笑,可听到赵进说说得这么透彻,却觉得的确老成。
如惠和尚微笑着接了一句:“本寺上下也没想到赵公子竟然骁勇如此,那些叫着报复的也都怕了,这次讲和正好两边放在一起来说。”
听到如惠和尚的话,两桌的少年们微微骚动,各个脸上都有激动和自豪的神色,云山寺在徐州内外威名极盛,知州衙门未必能吓到人,但云山寺却能够镇服八方,而自家大哥居然能震慑住云山寺,实在太威风了。
而且对方还拿了这么大一银子过来,面子和里子都有了,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赵进身上,尽管没说话,可大家都觉得赵进该答应下来。
“城内云山行、云山楼,城内一切云山寺的生意,每月的进项,我要两成。”赵进淡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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