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亦是一愣,直到车下方内侍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两个人下意识的都往后退了一步。
叶倾看清楚男子脸面,顿时怒从心来,又是他,这位太子殿下已经是第二次闯进她的车厢了!
他就不考虑一下,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么!
叶倾身体往后仰去,仗着地利,飞起一脚,狠狠的踏在太子胸前,太子一个趔趄,跌下了马车。
外面的内侍和护卫们看到太子胸口一个小巧的足印,一时间都惊呆了,太子本人亦是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看了看胸口的脚印,突然叫道:“又是你!该死的臭丫头,你踹了我两次了!”
说着,太子再次向着叶倾的马车扑来,几位内侍赶紧拦住了他,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动作极为熟练,太子犹自喊道:“别拦着我,我也要在她胸口踹上一脚!”
叶倾:“……”
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皇兄,你吵嚷什么,小心惊动了谏官,又要累的父皇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太子一下老实下来,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旁边的一道影子,“二弟,你怎么来了?”
他又抬头望了望天空,迷迷糊糊的道:“天还没黑呢。”
说完这句话,却不待二皇子回答,他丢出腰牌,宫门里七八个小太监一起用力,宫门总算打开了。
太子歪歪斜斜的往里走去,二皇子高昱站到了叶倾的马车旁,叶倾微低下头,就能看到他英俊的眉眼,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太子,口里温和却坚定的对叶倾道:“卿卿,你且看着,这江山,还是朕的。”
话音未落,便见已经走进宫门的太子忽然转过身来,大步的走了回来,仿佛是听到了高昱的话才回头一般,叶倾清楚的看到高昱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不由笑出了声。
笑声刚起,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进来,一把将她拽下马车,叶倾一个趔趄,再次跌入了同一个怀抱,熟悉的酒味和清爽的皂荚味扑鼻而来,叶倾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两种矛盾的味道怎么能出自一个人身上!
太子把她死死箍在胸口,抽动鼻子,在她脸颊颈旁使劲嗅了嗅,随即大笑出声:“叶家的大姑娘,好,好!”
笑罢,太子手一松,再次朝着宫门歪歪斜斜的行去,此番变故兔起鹘落,从太子强拽她下车,揽她入怀,不过短短几个刹那,叶倾和高昱都来不及反应。
待太子转身离去,高昱的脚步下意识的踏前两步,叶倾清楚的看到他绷起的俊脸上阴沉的怒意。
叶倾重新坐上了马车,高昱跟在车边,紧走两步,淡淡的道:“当今圣上正在为太子选妃,你最好不要被选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叶倾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两个人的视线撞上,高昱朝着她温和的一笑,“你懂的,卿卿。”
他的眼睛如同漩涡,深不见底,叶倾下意识的反驳道:“男女有别,殿下请勿叫的如此亲密!”
高昱终于停住了脚步,叶倾感到他灼热的视线从后方探来,如锋芒在背,她身体顿时僵硬起来,连头都不敢回,心里已经一连串的骂了起来疯子疯子疯子,这个疯子!
高昱嘴角微微勾起,目送马车载着叶倾进了宫,调转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一个早上惊吓太多,叶倾精神疲惫,脑子里一忽出现太子埋首在她颈间的场景,一忽出现高昱仿如漩涡般深不可测的双眼凝视着自己,脑子里彻底乱成了一坨浆糊。
也没注意那引路的宫人如何走的,当她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坐在了朝凤宫的起居间里,手边一杯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还摆放了一碟子蜜饯,一碟子千层桂花糕,都是叶大姑娘素来喜爱的口味。
可惜,却不是她的口味。
叶倾做了皇后多年,什么山珍海味也都吃过了,最后却更喜欢清淡些的家常小菜,素来打发饥荒的点心,也都是些新鲜水果,杏仁核桃奶羹,乌鸡猪手炖盅之类,偏甜的东西,她是不大喜欢的。
只是想到梁平帝连自己惯用的字体都舍弃了,彻底的变成了二皇子的字体,叶倾就不寒而栗,若不是高昱亲口承认,谁会看出他是前朝那个雄才大略又风流无双的梁平帝呢!
再加上参加七夕宴时,叶倾根据前世经验,随便出了个主意,三姐妹穿着一样料子裁制的新衫,风头确实一时无两,却先后被梁平帝和元妃看穿,叶倾决定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切莫再露出什么马脚了,这里毕竟是皇宫,无论何处,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一边催眠自己,我就是叶倾,叶倾就是我,一边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却险些没一口喷出来好甜,真不知道放了多少蜜糖进去!
她又掰了块千层桂花糕,这个稍微好点,只是还是很甜,叶倾吃了半块,就放下了。
便听到起居间外传来了低声的询问:“可给姑娘上了茶水点心?”
“姑娘喜欢的玫瑰花茶早就泡好了,干层糕也是看好了点刚出锅的,不过姑娘似乎胃口不大好,只用了半块点心。”
叶倾眉头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皇宫里就是这样,成日里一堆宫女内侍围着,连一天出几次恭都知道,就甭想有什么秘密了!
接着屋子的帘子被人从外打开,一个穿着素缕淡蓝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已经有了些年纪,淡峨眉,细长眼,鼻梁高挺,肤色白皙,却是那端砚梦寐以求的模样,五官这般组合下来,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叶倾却惊的险些打翻手边的茶盏,白露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叶倾做了三十年的皇后,又做了七八年的太后,身边的女官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些女官大都以二十四节气为名,叶倾惯用的不过三四个,谷雨,芒种,白露,霜降。
女官们到了二十四五,叶倾就问过她们,或是嫁人,或是分到其他宫中当个管事嬷嬷,再提拔新的女官上来。
新提的女官无论原来叫什么,都会被改成二十四节气里的名字,不然每隔几年就要去记一批新人的名字,实在麻烦。
眼前的这位白露,就是最后一任跟在叶倾身边的女官,也是开玩笑被她唤作白娘娘的那位,伺候的颇为精心,吩咐她办的事情也无一不妥当,深得叶倾欢心。
掐指算来,这位白娘娘应是已经过了四十,只是保养得宜,看过去不过三十许人,和叶倾最后一次见她,变化不大,所以叶倾才会一眼认出。
从最初见到白露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叶倾打从入宫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年她用过的女官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白露更是其中翘楚,对宫中的规矩,还有见不得人的阴私事儿,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有白露照看,叶欢歌在宫里怎地也不会混的太差。
今非昔比,叶倾自然知道白露这般高等女官在宫中的地位,当下她站起来招呼道:“怎劳烦姑姑亲自过来了,娘娘可起了么?”
白露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客气的道:“娘娘近来睡眠不大好,难得今日睡的香,我就嘱咐她们不要叫娘娘起床,怕是姑娘还要多等一会儿了。”
叶倾愣了下,下意识的就往惊惶失眠心悸的方向想去了,也怨不得她想多,在这处处是陷阱里的皇宫,一切皆有可能。
当下叶倾着急的问道:“娘娘可是身体欠安,可是唤了太医?”
白露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请了,太医说只是有些思虑过多,将养将养就好了。”
叶倾悬着的心微微放下,白露又陪着她坐了会,劝着她吃了些茶水点心,就有小宫女跑来叫她,“白姑姑,娘娘已经起身了,您去看看吧!”
白露对叶倾点头笑道:“姑娘且先坐会,我去伺候了娘娘洗漱,姑娘再拜见娘娘。”
叶倾忙站起身,笑道:“姑姑快去忙,我候着就是了。”
看着白露远去的身影,叶倾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了起来。
若是不熟的人在此,看到白露一番表现,自会赞她一声礼貌周到,可叶倾和她多年相处,对她知之甚深,却立刻觉出白露变化颇大来。
就拿她面前的茶水点心来说,茶水她只略沾了唇就不肯碰了,点心也掰碎了,白露劝的殷勤她才小小的吃上一口。
若是昔日的白露,怕是早就看出她不喜欢这茶水点心,定然会不动声色的叫来人,重新换上一种茶点。
可白露今日非但没看出来,反倒不住殷勤的劝她享用茶点,若白露是主人她是客人,倒也无话可说,可若是作为宫中女官,白露现在的表现,那就是不及格了。
这样的女官在一宫主位身边,还被依赖为左膀右臂,叶倾隐隐觉得,也许白露在姑姑叶欢歌身边,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相得益彰。
原本并不迫切的心情一下急切起来,叶倾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叶家的这位叶贵妃,自己名义上的嫡亲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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