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行人
说这里是一座村镇,其实只不过十几户人家,但因面临官道,十几户人家,倒有两家客栈,人进食,马加料,司徒刚准备休息上两个时辰,连夜赶路。
这时,夕阳余晖已尽,夜幕低垂。 司徒刚下令趟子手,好好休息一阵,准备二更之后上路。
直待柳夫人母女们进食完毕,司徒刚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归心似箭,在下也希望能早到长安,因此,在下准备连夜赶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柳夫人道:“我们母女的生死,尽付托于总镖头,但凭总镖头的安排。” 司徒刚笑一笑,道:“我自然尽力维护夫人小姐的安全,不过,要委曲夫人,在车上休息一下了。”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耳际。 镖师王人杰一按桌面,一个箭步,已到了客栈门口,挡住了柳氏母女前面。八个趟子手,也闻声伸手抓起了放在身侧的兵刃。
司徒刚道:“未得我命,不可轻举妄动。” 马蹄声急如狂风,倏忽之间,已到了客栈前面。
借客栈门口高挑的一盏灯笼,司徒刚看清了来人。 是三个身着灰色对襟密扣的劲装大汉,着满尘土,三匹健马,更是跑得一身大汗。
三个人勒僵停马,打量了店中的形势一眼,突然一齐翻身下了马背。 当先一人高声说道:“替咱们饮马加料,咱们打个尖,还要连夜赶。”
这是荒野的客栈,只有两个店伙计,来了 司徒刚这批,已经好忙了一阵,刚刚闲下来,又到三位客人,只好打起精神,接马迎客。
三个灰衣人把马僵交给了店小二,鱼贯行入店中。王人杰倏退一步让开去路,三个灰衣人却一转身,在门口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虽然这三个人来的太过突然,引人怀疑,但人家一直没有生事的样子,司徒刚和王人杰,自然不便质问。
三个灰衣人叫过酒菜,立时大吃大喝起来。 王人杰站在客栈门口,不时回望三人。
两班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却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充塞客栈。三个灰衣人行动很规矩,狼吞虎咽地吃过了酒菜,立时会帐上路。
目睹三人纵马远去,王人杰才缓步踱回到司徒刚的身侧,低声道:“总镖头,咱们还要赶路吗?”
司徒刚沉吟了一阵,高声说道:“店家,收拾几间客房,咱们今晚住下了。” 店伙计一皱眉头,道:“大爷,小栈客房不多,诸位这么客人,只怕是住不下。”
司徒刚笑一笑,道:“不要紧,收拾一间干净的房子,给女眷们住,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咱们凑合一夜就是。”
看看司徒刚的金背大砍刀,店伙计不敢拒绝,振起精神,收拾了一个房间。 这是紧邻房的一间瓦舍,房间不大,一张床占了大部地方。
在这等荒野小店,也只好凑合了,司徒夫人,柳夫人,带着她的小女儿柳若梅,挤在房间里,八个趟子手,分成四班值夜,司徒刚,王人杰,就在店堂里坐息。
车把式留在篷车上看守着。三更过后,高籁俱寂,店堂里点燃着一只火烛。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破了深夜的静寂。
司徒刚一直在闭目假寝,暗中却运起内功,静听四下的动静。 闻惊起身,伸手抓起身旁的金背大砍刀。
王人杰也霍然站起了身子。 司徒刚低声道:“人杰,守在这里,咱们不能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说完他一晃,穿出厅堂。 他凝目望去只看见屋脊上人影一闪,直向正南方奔。
司徒刚一提气,跃上屋面,疾追下去。这是无月之夜,借满天闪烁的星光,司徒刚瞧出了那是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那人轻功不弱,一直保持着距司徒刚两三丈的距离。
司徒刚冷哼一声,突然一提真气,一连三四个飞跃,赶上两丈距离,距离那黑衣人也就不过一丈多些。说道:“朋友,再不肯停下来,我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子,道:“司徒总镖头乃中原道上名家了,兄弟是慕名久矣了。”
司徒刚凝目望去,夜风中只见面纱飘动。 原来,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纱。 司徒刚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见过面吗?”
黑衣人笑一笑,道:“是否见过,在下觉着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想和你总镖头谈一件事。”“好!朋友请说说看。”
黑衣人道:“柳记长福银号的柳三夫人,是否雇了你总镖头……” 司徒刚道:“不错,柳三夫人,雇我振远镖局保她回到长安。”
黑衣人道:“不知那柳三夫人出了多少银子?” 司徒刚道:“朋友,你这话是何用意?”
黑衣人道:“柳夫人出了多少银子,咱们可以加倍奉上,只要贵局退了这趟生意?”
司徒刚暗暗冷笑,忖道:“你把看成什么人?”但他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强自忍下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出来,淡淡一笑,道:“单就生意而言,未始不可谈谈?”
黑衣人道:“总镖头果然是明智得很,请开个价码,在下如若能够作主,可以立刻答允,就算不能作主时,在下也将立即请示,势必给你总镖头一个满童的答复。
司徒刚笑一笑,道:“阁下这话,就有些见外了,我要钱,但也要朋友,如果你朋友不肯告名号,只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要我自己搬石头砸脚,那未免过份了。”
黑衣人长长吁一口气,道:“说的倒也有理,但在下无法立刻奉告,容得兄弟和敝上研商一下,再行奉覆镖头。”
黑衣人一抱拳,道:“兄弟告别。”司徒刚道:“朋友,慢走!”
司徒刚望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心中留下了太多的疑问,平不青没有骗人,确有很多武林高手,在追杀柳三夫人母女。
为什么?柳记长福银号,分支店遍布六省,势力庞大,为什么竟不能保护他们三东主的安全?
三东主的夫人,在长福银号中的身份,是何等高贵,各地分号的首脑,怎敢不闻不问?
难道这是他们家务事不成? 很想再从那黑衣人口中,司徒刚探出一点消息,但他明白,那黑衣人也是老于世故的江湖人物,如是问得太明显,可能会使他疑心。
一阵冷风吹来,吹醒冥思玄想的司徒刚,弹弹一身积尘,回转客栈。 客栈中,点燃了两支火烛,四个趟子手都已经披挂整齐。
另外四个趟子手,分在门外庭院中巡视。 司徒凤,柳夫人,还有那位娟秀美丽的小姑娘柳燕。
司徒凤站起身子,道:“来的什么人?” 司徒刚道:“他蒙着脸,不肯说出身份。”司徒凤一皱柳眉儿,道:“你没有取下来他蒙脸的娟帕。”
司徒刚道:“没有。” 柳三夫人突然叹口气,道:“可是为了我们母女的事?”
司徒刚道:“不错,他们找区区谈判,愿意出高出数倍的价钱,劝在下放弃这票生意。” 一面说话,一面留神那柳三夫人的脸色。
只见她脸色很平静,似乎是就在她预料之中一般。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凄凉一笑,道:“总镖头怎样回复他?”
司徒刚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在下自有主张。” 他没有说出如何处置此事,以察柳三夫人的反应。
柳三夫人道:“是!镖行有镖行的规矩,总镖头不愿讲,贱妾也不再多问了,反正我们母女的性命,生死,完全给你总镖头了。”
司徒刚神色严肃地说道:“夫人,你付了银子,托咱们保护你一路平安地到达长安,按理说,咱们也不该问夫人的事,不过,在下感觉到这件事不太寻常,来人的武功很高……”
柳三夫人接道:“总镖头可是自觉着没有办法应付吗?”
司徒刚一扬双眉,道:“保镖这一行,吃的刀头舔血的饭,收人钱财,给人卖命,不论敌势如何的强大,咱们也不能退缩,总得硬着头皮顶过去,不过,咱们希望三夫人能告诉咱们一句实话,镖局的镖师、兄弟们,就算战死了,心中也舒坦一些。”
柳三夫人黯然一叹,道:“总镖头想知道什么?”
司徒刚道:“追杀三夫人母女的人,是受何人遣派而来?”
柳夫人轻皱秀眉儿,道:“总镖头,先夫被杀于开封,心中纵有所疑,但事无证据,我也不敢乱说。”
司徒凤插口接道:“父亲,咱们只管把人送到长安,用不着问事太多,三夫人既有难言之隐,你就不要勉强人家了。”
王人杰轻轻咳了一声,道:“总镖头,咱们休息了这阵工夫,人也歇了过来,马也吃好草料,属下之意,咱们即动身如何?”
司徒刚稍一沉吟道:“好!咱们上路。”八个随行趟子手,都是振远镖局挑选出的精干人物,一声说走,立时动身,片刻间,车上套,马上鞍。
王人杰高声说道:“天色很黑,车马别拉的太长。” 四个开道的趟子手,当先上了马,其中两个人顺手解下了马鞍的匣弩。
果不愧是挑选的精悍人物,不待镖头吩咐,已作了戒备。 匣弩是一种很犀利暗器,一匣十支弩箭,由强力的弹簧控制,可以连续射出,力及三丈开外,本是三国时代,诸葛孔明先生创制之物。
流入江湖再加以改造,威力倍增,是一种很霸道的利器,振远镖局这诸葛匣弩,更是名匠所制,弩箭都是纯钢打成,弹簧的力道,也特别强大,整个振远镖局,也不过保有八具,这一次带来了四具,篷车前后,各有两具,分由四个趟子手执用。
篷车走的不太快,八个随车的趟子手,前后距篷车也就不过一丈多些。
司徒刚低声王人杰对道:“对方已经挑明了,而且看样子,他们来的人手不会很少,我刚才已经稳住了他们,咱们来这么一个连夜动身,也许他们会措手不及,就算能平安度过这半夜,绝对过不了明天,看样子非要有一场恶战不可。”
王人杰道:“他们来得实在很快,咱们一路紧赶,仍然被他们拦上了。”
司徒刚叹道:“平步青送给咱们这一票大生意,可也交给了咱们一个烫手的山芋,人杰,我看这一趟麻烦很大,单是我追的那个黑袍人,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何况……”
王人杰道:“何况什么?” 司徒刚道:“他还不是正点子。” 王人杰哦了一声,道:“总镖头,没有探出他们的垛子窑么?”
司徒刚道:“探不出,他脸上蒙着纱,我瞧不到他的面貌,便听他几句话,就知道是一块辣口的老姜,人家很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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