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时4分56秒
“哗……”
李英浩把卷帘门用力地拉下来，在边上的锁眼上扣上一把锁，嘴上叼着的烟持续不断地冒着烟，随着他轻轻一啜，烟雾熏的他禁不住眯起眼。
从地上站起来，他四下看了看。
还是那么多人，就好像从来也不见少。
机动车道上还是那么多车，还是那么挤。
不过他今天的工作算暂时结束了。
李英浩又抽了几口，把烟头朝地上一扔，大脚上去碾了几下，背着手，朝左边走去。
一个穿着土黄色大衣的年轻人，耳朵上戴着耳机，无声地出现在他背后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若即若离地跟着。
穿大街，走小巷，李英浩似乎把晚上的下班时间全都花在走路上，这即是他的休闲娱乐，也是他的健身方法。
有时候他还会突然因为某个出来跟主人蹓弯儿的宠物狗而停下，饶有兴趣地看上一会儿，直到主人把它牵走。
路过一个街心公园的时候，他甚至还站在围观的人里，看了一会儿秧歌。
一直到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以后，他才终于出现在一个有点儿破旧的巷弄前。
快要塌了的土墙上用白灰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写了一个“拆”字。
他走进弄堂。
这里依山而建，两边都是差不多的独栋二层楼，有一股日式别墅的风格，可以想像，当初住在这里的可也不是普通的百姓，不过时过境迁，这里现在倒是真真正正的老百姓会住的地方了。
李英浩好像跟很多人都挺熟，街坊邻居热络地打着招呼。
直到一栋房子前，李英浩突然毫无预兆地回头。
大街上还是那些三三两两的街坊，没有任何陌生人。
他这才掏出钥匙，慢条斯理地打开院门，走进那不到两平米的院子里。
在这样狭小的院子里，居然也种了一棵苹果树，枝条搭在院墙上，要是现在是夏天，一定会很漂亮。
一个全身黑色健身服，头上扎着头巾的夜跑青年从没多远的小巷里钻出来，他看了一眼李英浩刚才进去的房子，转头朝巷口跑去。
出了巷口还没跑几步，机动车道上转过来一辆金杯面包车。
夜跑青年停下来，对方的车窗也摇下来，就好像要问路一样。
“右面第三排，靠街边，有苹果树那家，”“夜跑青年”跟司机说，“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南哥，”司机说，“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哥几个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不会有事儿的。”
“嗯，李老大能找你们来，那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夜跑青年”把头巾拿下来擦汗，露出那火红色的头发，“小心，他也许没什么能耐，那四个人可是凶得很，别为了抢功做傻事。”
“明白！”
刚进屋的李英浩也并不轻松，他换好拖鞋，刚刚掂着钥匙顺着走廊走到拐角，还没等往客厅里进的时候，后脑就被一支手枪顶住了。
他顺从地站在原地，正好看到客厅里正有三个人瞅着他，眼神一样的冷漠，就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东西。
“咔嚓——”后面的人咬了什么，很清脆的样子，一股苹果的甜香传来。
“味道不错，”后面的人说。
“是不错，”李英浩不敢乱点头，硬着脖子，“本地产的红富士，要是你秋天来，我还可以给你看我院子里种的，没农药，绿色有机食品。”
“你越来越像一个中国人了，”手脑上的枪轻轻顶了一下，“进屋吧，这是你家。”
“我不像中国人，”李英浩一边走，一边强调说，“我就是个中国人，来自吉林延边，朝鲜族，父母双亡，没有亲人，独自来亮南闯荡。”
当坐在单人沙发上时，李英浩终于看到了拿枪顶着他的人是谁。
鹰一样的脸，标志性的鹰钩鼻。
我真想管他叫老鹰，李英浩心中暗想，因为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老鹰，”鹰钩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反正我的代号就是老鹰，所以你这么叫我也没什么。”
“怎么来这儿了？”李英浩把钥匙揣回裤兜，“给你们安排的住处不满意？”
“挺好的，”鹰钩鼻坐在他对面，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最近警察查的挺严，那里居委会都去过一趟了，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我们的行动失败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住在那儿，所以有必要转移。”
“我这儿也不安全，”李英浩坦然地看着他，“这里是老城区，街坊之间都很热情，串门儿是常事，而且白天老头儿老太太经常会在巷子里来回溜达，你们露个脸儿他们都可能会报警。”
“因为我们长的不够帅吗？”鹰钩鼻原来也是会开玩笑的。
李英浩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是，因为老人本来就很多疑，而且他们知道我从来不带外人来我家，更重要的，他们是义务治安联防员。”
“这么久，你就没成个家吗？”鹰钩鼻却突然问起了无关的话题。
李英浩冷冷地看着他，“组织规定不允许。”
“那太遗憾了，”鹰钩鼻摇头，好像他真的挺遗憾，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处境放在心上，也没把李英浩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生活嘛，就是要有个老婆，有孩子，才叫个家。”
“我怕有一天说梦话的时候会暴露我的秘密，”李英浩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儿闪烁，“我不想为了保密亲手杀了他们，就好像现在你们来这里，如果这里有外人，你们是不是也要我亲手做了他们，才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鹰钩鼻又咬了一口苹果，“你说对吧？”
“对，”李英浩有点儿激动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还需要什么吗？还有三个备用选择，两个在城乡结合部，另一个在一个跟这里差不多的地方。”
“不着急，白承载大尉，不着急，”鹰钩鼻收起手枪，把手里的苹果全都扔进嘴里，一点儿都没浪费，“瞧，这样不留任何生活垃圾，是不是也是保密的一种手段呢？”他含糊不清地说着。
李英浩没有回答，他站起来，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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