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里亚餐馆。
再次回到这里让邵乐有点儿小感慨，因为就在前些天，他还和西蒙斯在这里聊的热热闹闹，就好像两个忘年交，几乎所有认识西蒙斯的人都以为西蒙斯刚认了一个亚洲人当干儿子。
虽然邵乐在这里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保持清醒，以防一个不小心被那老小子算计，甚至借助一次机会动手作了他，可是冷不丁再回到这里来，他还是蛮怀念的，排除那些勾心斗角，这里真是个很有欧洲味儿的好地方，没有市区里那么喧嚣，也不像小镇里那么人丁稀少。
“阿——拉——”邵乐站在玻璃窗前，吃力地拼读着上面的字迹，他好像头一次注意到这个饭馆的名字，以至于第一次注意到，觉得有点儿吃力。
“是阿莱里亚，我父亲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跟邵乐差不多身高的女孩儿，虽然她长的很漂亮，跟西蒙斯半点儿也不像，可是邵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是西蒙斯站在那儿跟他讲话，所以他马上就收起轻视之心。
“你好，你可以叫我肖恩，”邵乐跟她握手，手很细嫩，粉白色，眼睛也很好看，就是看不透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有。
狐狸一样的眼睛。
“叫我依莲娜吧，”女孩儿说，“进来说吧，迈克尔中校，很高兴您的到来。”
邵乐当然知道她是谁，小东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他还知道这间饭馆就是这个小女孩儿出钱修的。
看来西蒙斯有接班人了，前提是那些科西嘉兄弟们愿意接受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当接班人。
从传统上来讲，这几乎不可能，就算依莲娜是男的也不行，她太小了，最多当一个小头目，离进入黑帮高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不过反正邵乐也不是打算来这儿叙旧和培植势力的，他跟旁边的迈克尔
对看了一眼，走进餐馆。
不是原来的样子，除了被打烂的桌椅都换成新的，其他还保持原样。
迈克尔没有对此行表示反对，这几天来的经历让他体会到了科西嘉黑帮在这片悠久的土地上所展现的巨大能量。
虽然他们是整个欧洲的麻烦，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一些重大事件中起到了非同一般的作用，远的比如他们帮助盟军取得在法国作战的胜利，近的比如昨天，要不是依莲娜没有听从迈克尔的警告，只身前往被她叫做叔叔的皮尤的夜总会，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他们还无法得知桑托斯那些人打算从空中降到核电站里面，虽说得知情报有点儿晚，可是比起迈克尔本身一筹末展的调查进度来说，好太多了。
邵乐走到最里面，没有像以前那样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而是坐在西蒙斯原来习惯坐的位置，正对着门。
依莲娜欲言又止，最终默许了邵乐的行为。
现在是上午的10点多，迈克尔委托依莲娜向各位驻扎在各区的老大发出了邀请，不到的人他会记录在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重点关照他，或者他们。
老大就像葡萄架上的葡萄，你播种，然后收获，只要时令对了，总会结个几串，所以识相的化，这些人精们一定都会到，除非脑袋坏掉了，想跟秘密调查部一较高下。
虽然在戴高乐时期，秘密特工曾经跟科西嘉公会有一段令人怀念的蜜月期，可时代变了，还能不能延续曾经的辉煌，就看今天了。
迈克尔有点儿期待地坐在本该是邵乐坐的位置。
“叮铃——”
第一个人推门而进。
依莲娜得体地上前打招呼，拥抱，亲吻脸颊，然后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邵乐猛然发觉他好像了解为什么西蒙斯喜欢坐在这个位置。
就在刚才，那位第大推门而进的时候，他跟这个位置坐着的邵乐正好对上眼儿，在这个角度和位置，想不对上眼儿也不容易，在那一刻，迷惑、沉思、惊讶……
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但是再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个老大的脸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再难看出刚才的东西了。
“真是位智者啊——”邵乐出言赞叹道。
迈克尔知道他指的是谁，不过他跟这个西蒙斯接触不多，而且对于一名特工，曾经的警察来说，了解一个老大仅限于破案，对于他的为人和智商，那不是急需要考虑的问题。
八个人全都来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都对这件事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邵乐朝迈克尔使了个眼色，“哥们儿，看你的了。”
迈克尔把桌上的咖啡一口气儿喝完，起身朝着那些老大们坐的桌子边走去。
今天这里没有长条桌，而且是大中午的，没谁想请吃饭的意思，所以迈克尔打的是速战速决的牌。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摞照片，像派发传单一样给八个人挨个派发了一遍。
依莲娜在此时却很认命地来到本来是酒保呆的吧台里，精心地擦起了杯子，就好像一个正在此打工赚零花钱的大学生，那份淡定和从容，让邵乐看的心中大叫佩服。
磨难使人成长，指的就是这个情形吧。
“你们都看到了，”迈克尔发完照片以后，站在众人中间，抬高音量，“这是我们想找的人，非常急想要找的人，他们很危险，受过专业训练，非常擅长杀人、爆破、偷车——”
“听着很像我们干的活儿，”皮尤老大突然用他戴着各种戒指的粗大手指弹了一下旁边的老大，“法比欧，他们是不是你的手下？”
那个矮冬瓜一样的家伙细长的眼睛里暴出精光，不过很快就收敛了回去，“不是，”他的回答很礼貌，没有粗鲁，没有没好气儿，有的只是平静，不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离我远点儿，要不是地方不大，我他马才不愿意离你这么近。
皮尤讨了个没趣儿，只好转头从兜里掏出雪茄。
“这里不准吸烟。”迈克尔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皮尤的尊严似乎受到了挑战，他目露凶光地回看着他。
在对视了一会儿以后，他退缩了，他把雪茄在鼻子底下转来转去，“那我闻闻总行了吧？”
“这些人在昨天晚上犯下了严重的罪行，”迈克尔没有理他，继续环视着众人，说道，“我们必须在12小时以内找到他们，如果可能的化，不要惊动他们，通知我们，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派发中。
“他们做了什么？”那个被皮尤叫做法比欧的老大问。
“对不起，保密，”迈克尔看着他，礼貌地回答，“不过有一件事你们是可以知道的，在勒布尔热机场，他们杀死了皮尤先生的儿子。”
“哦——”
众人恍然，都带着莫名的眼神看着还在闻雪茄的皮尤。
皮尤的脸瞬间涨红了，那是被羞辱的表情。
法比欧的表情更加显而易见，轻蔑中带着耻笑，意思就是“你连你的亲儿子都保护不了，还有脸在这儿耍威风？你为什么不去死？”
科西嘉人像所有的家族式黑手党一样，非常注重对家人的保护，如果某位至亲被仇家杀死，那意味着不死不休的复仇，而不是当父亲的坐在餐馆里跟别人开玩笑、寻开心，你可以在家里对自己儿子的死表示轻蔑和不在意，可你不能在外人面前还这样，对于科西嘉人来说，这太让人丢脸了。
在这一刻，皮尤失去了其他人对他的最后一点儿尊敬。
“你那位叔叔好像不怎么招人待见，”邵乐离开了自己座位，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跟依莲娜低声说。
依莲娜擦酒杯的动作一顿，又恢复了刚才的动作。
“一个马戏团里的小丑，”就在邵乐以为她拒绝交谈的时候，依莲娜突然靠在他耳边低声说。
“西蒙斯说的？”邵乐也用同样的动作在她耳边说着，看起来就好像是两个满谈得来的情侣。
“嗯，”依莲娜看了一眼皮尤，他再次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嘴脸，论脸皮厚，他大概也算是一绝。
“我们能得到什么？”又是皮尤在说话，“迈克尔中校，我们能得到什么？”
“感谢，”迈克尔认真地回答他，“来自法国政府的感谢。”
“哈哈哈……”皮尤大笑起来。
没人附和他，以至于皮尤不得不尴尬地停止他难听的笑声。
“中校先生，”他说，“感谢不能当饭吃，你让我怎么跟我的手下说？孩子们，去干活儿，因为法国政府要感谢我们？”
“就是这样的，”迈克尔再次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答他。
皮尤一摊手，做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动作，来表示遗憾。
“他们有武器吗？”法比欧似乎并不排斥迈克尔的吩咐，他开始询问关于行动的具体细节，“我的意思是说，中校先生，他们是不是像**那样的疯子似的，会突然毫无征兆的在大街上杀人呢？”
“不会，”迈克尔说，“他们是雇佣兵，明白吗？有时候会在一些雇佣兵常去的酒馆出现，打架就像在拼刺刀一样的狠角色。”
“我当过兵，”法比欧站起来，“所以我明白你说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请问中校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现在可以去工作了吗？我会尽全力，为了来自法国政府的感谢。”
“谢谢你的支持，”迈克尔对于他这么上道，也给予了他应有的祝福，他上前跟他握手，“请一定要小心，哦对了——”迈克尔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子，这让法比欧吓了一跳。
“盖格计数器吗？”他吃惊地问。
迈克尔点头，“所以你知道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了吧？我看过你的档案，很不错的履历，所以拿好这个。”
法比欧一言不发地接过盖格计数器，走出酒馆。
“那些人手里有核原料，”迈克尔觉得这些耳目灵通的家伙迟早会知道，不如直接敞开了告诉他们，“而且他们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它引爆，所以先生们，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要抓到他们，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
其他人都离开了，不时还低声交谈着，但是就在迈克尔提醒他们要保密的时候，门一打开，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一个字儿也不多说了。
迈克尔只好讪讪的住嘴。
皮尤最后一个走，他看着迈克尔，迈克尔看着他。
“好吧，好吧，”皮尤“无奈”地举起双手，“为了法国政府的感谢，真他马的！”
他大声抱怨着，离开了。
迈克尔来到吧台，“我真想一枪毙了那个满手金戒指的杂*种。”
“我完全同意，他看起来就很短命的样子，”邵乐笑着跟他说，“相信我，没错的。”
迈克尔接过依莲娜递过来的一杯调酒，“那接下来我们就等着吗？把全部的希望都交给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太草率了。”
“你当然不能只把希望交给他们，”邵乐举起自己手里的高脚杯要跟迈克尔碰杯，“机场、公路，警察、反恐部队，特工，能派的全都派出来，但是又不能逼得他们太紧，懂我的意思吗？要像抓住一块肥皂一样，太紧了就会从你手里滑出去，太松了结果也一样，要不轻不重，让那些人即有紧张感，又觉得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最最紧要的，还是不要让他们再有接触彩虹公司的机会，其他的恐怖组织也是一样，一根钚棒少说也值个几千万吧？十二根，我地个乖乖，难怪他们会拼一把。”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安保系统漏洞百出，”迈克尔看着眼前紫了巴叽的酒，一点儿喝的欲*望都没有，“我会在报告里提到这一点，不管会让谁不舒服，再来一次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还有你们的应变能力，”邵乐摇头，“不是我说，迈克尔，你们曾经是欧洲最棒的特务组织，冷战时期全欧洲数一数二的高效率，世界闻名，现在你们就像一群跛脚的老太太，任由你们的敌人横行无忌。”
“我们都在经历变革，”迈克尔有些沉重地举起杯，“一切都会好的，为了明天，干杯！”
“为了明天！”邵乐跟他碰杯。
“当——”
两支高脚杯轻脆地碰到一起。
迈克尔豪爽地灌了一大口，但是——
“扑——”
他又马上吐了出来。
邵乐附和地点头，“嗯，这样就对了，我刚才也是差不多这个反应。”
“马的！”迈克尔终于骂了脏话，“这什么酒？真他马难喝！”
依莲娜在吧台里正在反省，她对着手机屏幕，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吗？我照着这上面调的，一步也没错呀！”
“哈哈哈……”邵乐终于爆笑起来。
迈克尔也只好无奈地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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