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的敌军已经撤军了,”布雷默的心情看起来比刚刚接手指挥权的时候好看多了,“丽莎说我们的视频现在在全球各地的点阅率是最高的,像你说的,我们出名了,塞尔维亚政府正在火上煎熬,再有一记重拳,他们就不得不退。”
“要带他们去现场吗?”邵乐问。
布雷默点头,“赶紧去吧,要是晚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没有什么比站在现场进行直播更具震憾力的了。”
这倒是真的。
邵乐没有推辞,痛快地接了任务。
不过看到负责记者安全的队伍时,他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嗨——肖恩,”约翰逊装熟的打着招呼。
对于这样一个平时很少跟人谈笑的军官,突然对邵乐这么客气,实在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是那挂在脸上的假笑。
“他们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去,”英姬一上车就跟邵乐说出自己的推测,“可他们大概是觉得我们会知道,所以粘上我们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邵乐苦笑。
他觉得英国人知道的比他多,可是英国人却觉得他们知道的更多一些,偏偏双方还无法完全相信对方。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丽莎已经受够邵乐用中文跟队友交流了,她不懂中文,可是不管她用什么语言跟西克斯交流,却都无法瞒过邵乐的耳朵。
“我们在说你很漂亮,”邵乐好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脸上却没有笑意。
“哦,谢谢,”丽莎觉得这家伙比她还难搞,可她不想就这样把僵硬的气氛保持到离开这里,所以她继续找着话题,“听说是你目击了这起屠杀,能跟我说说吗?”
“塞尔维亚人围着吉普赛人,我在一千多米外用无人机看着,就这么简单。”邵乐干巴巴地说。
额——好像还真是这么简单,可是新闻报道当然不能这么写。
于是丽莎只好继续问,“细节呢?你没想过是不是找人来帮忙,或者自己去救他们。”
邵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现场有一千多拿枪的人,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单挑他们全部?”
“可是你最后用炸弹杀了很多人不是吗?”丽莎不死心地问,她觉得自己抓到了邵乐的痛处。
“你觉得一千多人向我跑过来,我还怎么用炸弹?”邵乐反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上当时背着用不完的炸弹?用完了以后后面还有几百人怎么办?还是你觉得我单挑几百人是可以做到的?”
这就是内行跟外行对话的艰难之处。外行了解了一些简单的比喻以后觉得自己很懂,当内行向他们解释某些事的难度时,统统被这些自以为是的外行当成敷衍的借口,要是这些外行还掌握着一点儿权力的时候,对话根本无法正常进行下去。
好在丽莎虽然是外行,可是她不是自大狂,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她从不试图去了解,因为她有很多相关专业的朋友,他们会给她提供专业的指导,帮助她得出正确的结论。
经过卢卡时,没有拦截部队,也没有哨兵,卢卡镇里有烟升起,是那种普通居民正常生活的袅袅青烟,邵乐打开舱门,任由清冷的空气裹挟着雪片冲进来。
燃烧枯枝的味道里还夹着一点儿饭菜的香味,谈不上美味,可是有活人正常生活的味道。
真的撤了?
邵乐觉得那些军队的指挥官一定是有毛病,要么他们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把维舍格勒端掉,要么干脆滚蛋,耗在这儿,还把卢卡放弃了是几个意思?南边的公路也没有阻挡。
“他们好像已经开始撤退了,”大雷对此好像有些经验,“我们以前大兵团演习的时候就是这样,这里是山区,通讯什么的可能也不太方便,为了怕有掉队的,就耐心地等着所有据点兵力都回到大部队,然后再集结出发。”
“可能是吧,”邵乐晃晃脑袋,把心里的不安甩出脑海。
兴许是想的太多了吧。
雪还在下,没有昨天那么大,可始终没停。
装甲车开到地方以后,乍一看到现场,你绝想不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
皑皑的白雪把一切都掩盖了,就连被烧成焦碳的木板房也变成了很有美感的雪丘。
“屠杀现场在哪里?”西克斯四下看了一圈儿,没觉得哪儿不对,“这没法取景。”
“就在你脚下,”邵乐冷冷地跟他说。
“哦我的上帝,”西克斯马上手画着十字,踩到地雷一样忙不迭地朝后退,“请饶恕我,我不是故意的,万能的主啊,宽恕我的罪行……”
“你没踩到,”丽莎根据视频很快确定了比较准确的位置,他安慰着西克斯,“还有20米左右才是屠杀发生的地点。”说完她瞪了邵乐一眼。
“我不指望你尊重我,可是至少不要吓到他。”
“不好意思,伙计,”邵乐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是有点儿过火了,就拍拍明显已经被吓坏的西克斯,“我不是有意的,再往后退一点儿,我们要把现场再还原出来,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哦——好的,好的……”西克斯的脸色比原本的肤色还要白,手都在抖,说话声音也颤抖着。
这样一个胆子如此小的家伙居然是长年跑战地新闻的货,也实在是奇葩一朵了。
丽莎对于邵乐的态度有些诧异,在她看来,邵乐一定是那种粗鲁没有教养的大兵,把欺负弱者当成娱乐的那种人,可是通过刚才的表现,他似乎跟她的既定印象不太一样。
大雷一手提着一个汽油桶,开始在邵乐圈定好的地方倒出一条又一条的线。
约翰逊手下的四个人从附近砍下不少的木柴,零散堆放在汽油画出的线上。
丽莎站在一块空地上,整理衣装,开始跟西克斯进行录制工作。
布雷默的叮嘱发挥了作用,她没有再坚持把邵乐和他的小队放进镜头。
“各们观众,我是丽莎.玛利安,我来到了波斯尼亚,这里——”她一指身后的空地,“就是屠杀发生的现场,是不是很美?驻扎在维舍格勒的维和部队士兵正在准备清理融化的积雪,呆会儿大家就可以看到在这样圣洁的雪下面,隐藏着怎样的罪恶。”
“呼……”
邵乐用打火机在汽油画成的线上燎了一下,火焰裹着黑烟冲天而起。
白雪迅速融化成水。
一顶维和部队的蓝色贝雷帽露出来。
丽莎的声音适时响起,“观众朋友们,看到蓝色的帽子了吧?这就是视频里,那位神勇的长官妄图栽脏的证据,那边正在积雪下的黑色汽车残骸,就是进行大屠杀的凶手乘坐的卡车,他们被维和部队的一只侦察部队使用特制武器击毁……
西克斯的脸色又变白了,因为在他的镜头里开始出现受害者的尸体。
积雪还在融化着,褪去圣洁的土地正展现出地狱般的场景。
邵乐和他的人渐渐朝后退去,躲的远远的,他们不怕,可并不等于也要乐在其中。
英国营的人对此也毫无兴趣,不想沾上汽油味儿的他们躲的更远,相比之下更加兴致缺缺。
在火焰温度的持续烘烤下,可怕的气味开始浮现在现场的空气里,绝不是让人愉悦的气味儿。
丽莎的神情肃穆,西克斯好像要吐了,可是强忍着。
两个人在浓烟中的身影有点儿单薄。
他们没有强大的武力,没有厉害的枪械和装备,只有自己的语言、话筒、摄像机。
邵乐突然在心里升起一丝敬佩,就是这样两个看起来很弱的人,却做着他这样强有力的人也做不到的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才是人类中的强者。
枪杆子是武器,笔杆子一样是武器,用的好了,笔杆子也能起到枪杆子无法发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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