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儿走在路上,走在干涸得露出条条裂缝的大地上,一步又一步,向着远远的山掠走去。
土地微微凹陷,露出一排牙痕般的脚印,延伸向远处。
那里才有食物,才有我的藏身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才有希望活下去。
小小的人儿不住地向前走着,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他的体内仍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支撑着他走下去。
那是一股执念,是一股憋疯了的力量。
山,依旧远远的立着,蒙蒙的光晕给它带来一股神奇的色彩。
八个月了,每次都准时持续一年的妖灾都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了。但在这三分之二的时间里,小小人儿的生活都已经被完全得给打碎了,碎得一塌糊涂,被碾压成齑粉,揉碎在了尘埃里。
第一个月,是在他的父亲被山上的黑熊怪给吃掉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妖灾的来临,紧接着,全村搬迁,他的爷爷就累死在了路途上。
搬迁的路实在是太远了,要从这个地域搬到另外的一个地域,几百公里的路途,远的让人感到了恐惧,让人心寒。
所以,他的爷爷在出发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尽头,知道了这一切的他默默的死了,死在了屋子里,他的炕上。爷爷突然间就这样死了,全家人都害怕了,害怕小小人儿的奶奶也这样的离去,所以他们不准备走了,躲在这个几乎没有生还希望可言的村子里,陪伴着他们年迈的奶奶。
然而,命运不会因为人类的祈求而改变,死神的羽翼也不会因为逃避而不会降临,这才是命,反抗一生却无法改变的东西。
奶奶也死了,就在小小人儿与他的母亲一起在外面找食的时候死了的,死在了突然闯进村子里的天妖凤的利爪里。
小小的人儿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率先闯进家门后所看见的情景。满屋子的血腥,满屋子的干涸得近乎发黑的鲜血,散乱的头发披在地上,与尘埃混在一起。他的奶奶,就躺在这间屋子的中央,一颗被惊恐所刻满的苍老的头颅歪歪地扭着,张着大大的嘴,似是在求救,又好像实在恶骂上天的不公。这一幕,成了小小的孩子今后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象。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小小的孩子知道了天妖凤喜欢吃内脏。
他的母亲就这样疯了。
小小的人儿只是独自一人默默地埋葬掉他的奶奶,静静地哭了。
但事情还没有完,命运不会因为你的苦难而停止对你的捉弄,即便你再痛苦,他也有理由找个缝隙给你补上一刀。
接着,就是一个道士路过了这里,向小小的孩子的母亲讨要一口饭吃,他说他能算命。小小孩子的母亲听了,就给了他一小碗米。
那个时候,小小的孩子就站在道士的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个邋里邋遢的道士如何发功,想看看他如何演示自己的神功,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道,这一站,让自己的生活从此被改变!万劫不复!
“侬侬侬侬,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老道士站在黄土地上,一手捧在自己的白米饭,另一只手不住得笔画着,左手上下乱指。
“喝!”
老道士突地喝了一声,吓得一旁地小小地人儿一阵哆嗦。
大喝之后,老道士已经把眼睛眯起来了,直愣愣地站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才开口,一脸得意的对着小小的孩子的母亲说道,“太上老君告诉我,你家里死人了。”
听到这句话,小小的人儿的母亲的嘴就惊讶得张成了O形,惊奇之色溢于言表。
看到小小的人儿的母亲的表现,老道士更加得意了,左手又是不住得笔画了一下,道:“而且,太上老君告诉我,还不止一个!”
小小的人儿也惊住了,看来这个老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
呵呵,在这令天地变色的妖灾里,又有哪户平民的家里不会死人呢?看着小小的人儿的母亲一脸憔悴悲伤的面容,老道士就猜到了。
“而且,这灾祸,全是由他引起的!”
老道士好像是觉得自己的两句话还不够手中一碗米的分量,便伸出去的左手直直地一指,指着一旁发愣的小小人儿。
“太上老君说了,他是一颗孤煞之星,是极不详的象征,你看他的左眼角下,就是那颗孤煞星。”
老道士对着妇女努了努嘴,指着小小的孩子脸上的一颗黑痣示意,又补了一句,“孤煞之星祸及天下,以我的法力还难以解除,唉,这普天之下,又有大灾祸要降临了。”
老道士说完,便挥了挥袖袍走了,带走了一碗又白瓷盛着的米,还有这个家庭剩下的宁静。
“啪!”
小小的孩子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妇女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原来是你!你这个孤煞之星,是你害死了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的父亲,现在又想来害死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妇女突然就跳了起来,面露凶光,嘴里发出凄厉的“呜呜呜”声,对着小小的孩子的摔倒的方向,狠狠地抓去。
眼睛无神,看样子,是真的疯了!
妇女的精神在这之前已经被死亡打击得脆弱不堪了,将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痛苦都积聚在一个平面上。现在,妇女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面对着那小小的孩子,她便将所有的苦,所有对命运的不公,一股脑儿的,全对着小小的人儿喷薄而出。
随后,接下来的日子,便如同在地狱里,小小的孩子在这个偌大的村子里上窜下跳,只是为了躲避发了疯的母亲。饥饿难耐的他还得往他发了疯的母亲的碗里,趁机倒上一把米,好让她能够有体力来追逐自己。
那是血浓于水的情感啊!
小小的人儿呵,又谁有知道你稚嫩的肩膀上,是怎样的重担,压得你无法挣扎,将你一直压到尘埃里去!
天空渐渐得红了起来,太阳已经靠近在了地平线上,火光大放,将这一片云彩都映衬成了极其绚丽的火红。
小小的人儿还在向前走着,一刻不停,山远远地还是立在那里,好像他一直没有靠近过。一路上,空无一物,好像空荡荡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在行走,彳亍而行。
要是没有妖灾,那该有多好,爸爸妈妈也应该不会死了吧,自己的生活也应该是开心得不会掉一滴眼泪吧。小小的人儿时常这么想。
从逃出来直到现在,他已经走了四个时辰了,一天中的三分之一了,可在那剩下来的日子里,他又该如何渡过?!
“啾!”
一声格外嘹亮的啼叫声传过大地,透过小小的人儿的耳膜,然后冲开云霄而去。极尖极亮,有好比利刃出鞘,在空气中发着铮铮剑鸣。
小小的人儿本能地回头,看见一排连天的绕红了的云彩,在这中间,有着一颗小到难以让人觉察得到的黑点在急速地放大。
她还是追上来了么,可恶的天妖凤!
一个念头在小小人儿的脑海里无限地放大,他不禁加快了步伐,先是猛地向前迈了一步,接着快快得跑起来,到最后的便是疯狂地向前奔跑!
山,还是远远的立着,好像几步就能跨过去。山,仍旧远远的立着,仿佛一辈子都无法到达,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小小的人儿只是个凡人,就是用尽了全力也只能这样奔跑着。而天妖凤就不同了,本就是鸟类的妖兽,飞行速度极快,而且这只天妖凤的修为又不低,一个在天上飞,另一个在地上跑,两者的速度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黑色如绸缎的长羽划过天际,把红彤彤的一片云霞撕成极不对称的两半,远远的看去,断面光滑如镜。
“咻咻咻!”
小小的孩子没跑了几步,背后便已经传来了阵阵急促的破空之声,隐隐地,像是一双利爪要透过了空气,要将他撕个粉碎!
“嘭,”
小小的孩子着急了,猛地向前冲去,却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一双利爪,也同时从头上擦过,狠狠地抓在离小小的孩子的头只有几寸距离的黄土上。然后缓冲地往前轻踩了几下,稳稳地站定。
小小的人儿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极美极美的美人儿,双手叉腰,笑眯眯地看着扑到在地上的小小的人儿。
“嘻嘻……跑着么急,也不等姐姐一下。不过,你还真是能跑啊,姐姐只是吃完饭打个盹儿,你就跑了这么远。”
天妖凤一把就抓住了向后缩去的小小的人儿。把他拎在手上,满脸的笑意。
“知道姐姐要抓你,你还要跑,我有这么可怕么?!”
天妖凤抓着小人儿凑近脸庞,有点生气的问道。
天妖凤的脸,的确是完美无缺的。不说这明媚的眸子,柳叶般细长的眉毛,不说这脸颊上淡淡的,像极了阴寒欲雪天里淡日的红晕。只是这艳红的嘴唇和呵在小小人儿脸上的香气,就让他醉了,痴迷在这鸟语花香的世界里。
“好看么?”
看着小小人儿的痴迷表情,天妖凤掩嘴笑了,将细长的眉毛弯成两条新月,映在那俊俏的笑脸上。
“啊……不……没有,没有……”
小小的孩子脸红了,不住地摇头。
“嘻嘻……”
“啊!你是妖!天妖凤!放开我!快放开我!”
小小的孩子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抓在敌人手上的猎物,拼命地挣扎起来,双脚一起用力,向后蹬去。
“真是聒噪!本来还想和你多玩会呢,看来是得提前开饭了!”
小小人儿的突然挣揣惹恼了天妖凤,天妖凤一把将他掼在了地上,抬起一只脚压在了小小人儿小小的脑袋上。
我要死了么?这次真的逃不掉了么?
小小人儿的脸被深深地踩进换土里,以一种极憋屈的姿势趴着。
妈妈,我真的要死了,我连你最后的愿望都完成不了,妈妈。
小小的孩子无法挣脱,也无法反抗,也只有任天妖凤踩着,满脑都子在胡思乱想。
可是我还不想死!
劲风呼啸,只是夹杂着绝望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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