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律平虽然很残暴,但也是一个刚烈的女人,在她执政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整个契丹上下都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她挥刀砍下了自己的右手,送入耶律阿保机坟墓中去“从殉”。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铲除异己的术律平,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汉官,这个人叫赵思温,原本呢这人是平州刺史,幽州战役中投降了耶律德光,按理说,他应该是耶律德光的心腹。但是,术律平因为一直提防着一心汉化的耶律倍的原因,加上她一心想维护契丹的传统,所以对汉族的官员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汉族人和契丹人不一样,术律平只要张嘴对某个契丹人说,你去陪先帝吧,先帝昨晚托梦告诉我,他想你了。这些一根筋的契丹人基本上便会马上自杀,而在这个赵思温这,术律平吃了亏,在术律平向他提出要求陪葬的要求后,这个赵思温直接告诉她:“皇后,先帝当年最亲近的人莫过于你,你干嘛不去陪葬呀?我们去,先帝不一定高兴呀,你去,他肯定得乐够呛。”
术律平一听就愣了,满朝文武也都傻了,觉得这个叫赵思温的哥们牛逼呀,只有他敢这么说,但是术律平却淡淡地回应:“儿女幼弱,国家无主,我暂时不能相从先帝。”
说完,术律平直接拔刀就把自己的右手给砍下来了……
这一刀,直接震住了整个契丹王朝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让那个赵思温哑口无言,这让术律平从此之后在历史上有了“断腕皇后”的名号。
当然,术律平从此之后竟再没有为难过赵思温,也让赵思温忠心辽国,死后还被追封为了太师、魏国公。
此后,术律平顺利地让耶律德光登基成为皇帝,这个时候,远在东丹国,也就是以前渤海国的耶律倍知道自己没希望了,虽然自己被称为人皇帝,还仿照汉人制度成立了东丹王国。
所以,知道自己毫无希望的耶律倍只得主动要求让位给弟弟耶律德光,自己则躲在东丹国里边来个装作“乐不思蜀”,但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东丹国太过于富饶,兵强马壮,耶律德光担心有一天耶律倍会谋反,一方面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另外一方面直接将东丹国的国度从忽汗城迁移到了东平郡(今天的辽宁省辽阳市),改名为南京。
同时,耶律德光还将原渤海国的居民大量迁移,这就是导致忽汗城最终变成一座死城的直接原因所在。
当时耶律倍手下的军队大部分都被收拢在耶律德光的麾下,唯独这支“宗主军”还在他手中,一来是因为这是先帝赐给他的,二来这支宗主军原本就是术律平娘家的军队,术律平也不可能拿娘家人开刀。
但最让术律平和耶律德光恼火的是,这支军队因为在先帝耶律阿保机跟前发过誓,要生生世世追随耶律倍,即便他们有心想投靠皇帝耶律德光,但因无法违背誓言的关系,只能追随耶律倍,一旦有人要加害耶律倍,哪怕是太后和皇帝,他们也一定会誓死反抗。
所以,在耶律倍得到后唐皇帝李嗣源邀请时,耶律倍还迟疑着要不要带走这支宗主军,但因为耶律倍担心自己儿子耶律阮安危的关系,最终将这支宗主军留了下来,陪伴在自己儿子的身边,后来又被戏称为“山骑”。
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完全是来源于耶律倍离开契丹之前所写的一首诗——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在诗中,耶律倍将自己比作无力的大山,宗主军后来“山骑”的称呼也来源于此,也算是当时契丹内部对这支军队的戏虐之称。
但是山骑的战斗力在当时的契丹军队中却是较强的,他们分为轻重骑兵两种,重骑兵以近身突击战斗为主,而轻骑兵则以远距离攻击为主,所以在当时被分别称为狼首部与铁鹰部。
当然,这支山骑更没有想到的是,皇帝耶律德光不仅对耶律倍的儿子耶律阮很好,对他们也与自己的嫡系部队一样。可是好景不长,多少年之后,后唐皇帝李嗣源去世,其子李从厚和其义子李从珂为了帝位内讧,而当时的耶律倍已经有了一个汉名,叫李慕华,还被封了官。
李从珂最终杀掉了李从厚,当了皇帝,但因为猜忌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的原因,将其逼得造反,石敬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让耶律德光出兵帮助自己。
此时的耶律倍其实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发了密信给自己的兄弟耶律德光,让他答应石敬瑭的条件,因为这样一来,就能为契丹南下创造绝佳的条件。
当然,野史中还有另外一说,那就是耶律倍认为这是自己回到契丹夺回帝位的好机会,他密令自己的山骑,在耶律德光御驾亲征与石敬瑭的军队南北合攻的时候,在契丹内部起兵。
可是耶律倍万万没想到的是,李从珂看大势已去,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脑子抽筋,直接召了耶律倍到洛阳,让他和自己一起携手升天。
耶律倍当然不干了,认为李从珂就是个神经病,但身在洛阳,也毫无办法,最终被李从珂直接弄死。
庵古将师父的话复述到此的时候,刑术立即问道:“这个我们都知道,耶律倍是在38岁的时候死在洛阳的,但从我们得到的一系列线索来看,耶律倍并没有死,也许死在洛阳的仅仅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否则的话,怎么解释后来铸铁仙所留下的那些遗迹?”
庵古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师父只是说,山骑并没有兵变,而是留下书信告诉耶律德光和耶律阮,告知他们到了追随耶律倍的时候了,于是这支军队便离开了契丹境内,原本耶律德光猜测他们大概会南下,但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实际上他们来到阿尔泰一带。”
连九棋听到这,立即道:“难道说山里边的忽汗城,是耶律倍早年就打算重建在这里的?不过只是十来年的时间,他是如何做到的?”
庵古道:“我师父说,当时这里有另外一批人在等着他们,那批人的领头者被称为‘亚达’,在古契丹语中就是‘颂天’的意思,用汉语来说,就是‘先知’。这个人骑着一匹白马,手持一柄唐朝的官刀,也就是封冥刀,刀身之上还有青牛暗纹,与契丹神话中的青牛白马完全相同,只不过神话中那个先知应该是一男一女。”
庵古的话,让刑术等人沉默了,也糊涂了,因为没有留下任何有连贯性的历史资料和证据的原因,这段历史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传说,不,传说也许还有根据,但这个完全就是神话,几乎没有可信度。
许久,墨暮桥才问:“然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当山骑到达阿尔泰见到先知之后,与先知一起进入了雪山之中,才发现在雪山内还有大批当年渤海国的遗民,这些人在山中发现了一个世外桃源,在那其中重新修建着一座城市,令山骑们惊讶的是,先知将这座山城命名为“忽汗城”,而且所用的文字竟也是汉字,同时还将流淌在山中的一条不冻河起名为“忽汗河”。
“忽汗城的名字来自于忽汗河,而在现代,忽汗河也被指为今天的黑龙江,确切来说应该是黑龙江的南源,在《唐书》中忽汗河也指额尔古纳河。”刑术仔细回忆着,“从地缘上来分析,这与契丹没有太直接的联系,那个先知,怎么会选择在阿尔泰山区修建忽汗城呢?”
庵古将这个疑问告知师父,师父回答他道:“那是因为,先知认为这里是一切的根源,原本在这里就存在一座古遗迹,被称为十河城。”
庵古用汉语重复了一遍之后,墨暮桥想起来了什么:“在蒙兀儿斯坦地区相传有两座山,名字叫什么我记不清楚了,总之蒙兀儿斯坦的意思就是指‘蒙古人的地方’,北到塔尔巴哈台,西至伊塞克湖、巴尔喀什湖,东至阿尔泰山,南至畏兀儿的绿洲,而那两座山就在阿尔泰山脉之中,曾经有一座修建在十条河流之间的城,很早之前就消失了,但那十条河却被称为‘温斡儿寒’,在突厥语中翻译过来,就是忽汗河。”
连九棋问:“你从哪儿看来的这些资料?”
墨暮桥道:“拉希德丁所著的《史集》。”
连九棋点头道:“那个波斯伊尔汗国的宰相?”
“对。”墨暮桥点头道,“他所著的《史集》被称为中世纪著名的世界通史,是研究蒙古历史的重要著作,我没有看完,因为里边太多的词汇是游牧民族的自身语言,看起来特别吃力。”
庵古又道:“先知在十河城的基础上重建了忽汗城,城就修建在山谷之中,凿山而建,但后来先知的突然消失,让山骑和渤海遗民之间爆发了冲突,山骑认为是渤海遗民不满先知让他们修建忽汗城而谋害了先知,因为先知虽然消失了,却留下了圣物封冥刀,而先知也一再说过,如果他遭遇不测,灵魂也会附在封冥刀之中,只要灵魂不灭,他迟早有一天会转世为其他人……”
先知的消失,让山骑和渤海遗民之间的矛盾扩大,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最忠心先知的人,所以,应该由自己来守护先知留下来的遗物,带着这些遗物等待着先知转世的归来。
渤海遗民虽然人数在山骑数倍之上,但他们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身体也没有山骑强壮高大,在山骑的武力镇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骑带走了藏有先知灵魂的封冥刀。
带着封冥刀的山骑离开了忽汗城,半途中却因为到底要在何处落脚发生了争执,狼首部的人认为他们应该到达达湖一带,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祖先都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二来是因为先知的转世要进入四季山,必须要通过草原。
铁鹰部的战士却不同意,善用策略的他们,认为渤海遗民始终是个麻烦,他们应该守护在四季山之外,在那里构起冰城,这样既能等待先知的归来,也能抑制那些随时都可能下山来偷走先知遗物的渤海遗民。
争执没有任何结果,双方剑拔弩张,险些动武,最终商定下来,由狼首部带着封冥刀在草原之中驻扎,等候先知,而铁鹰部则在雪山之中,牵制住渤海遗民。
开始的那些年,双方还相敬如宾,不时还互相照顾着,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近两百年,这两百年中,渤海遗民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四季山中,狼首部和铁鹰部也不敢贸然再进入忽汗城中。
两百年后,一只来自中原的队伍打破了平静,那支五百多人的汉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狼首部的战士们拉开阵势,并派人向铁鹰部求援。
等铁鹰部的战士赶到之后,看到的是狼首部的战士对那支汉人队伍“俯首称臣”,在他们无比惊讶的时候,却看到了立在那支队伍最前方的那幅挂有封冥刀皮画的画架。
此时,他们才知道,这支队伍是先知的转世派来的,但他们并不知道先知是不是在这支队伍当中,只是护送着这支队伍进入了四季山,可奇怪的是,这支队伍并没有带走封冥刀,这样的举动让狼首部和铁鹰部认为,先知并不在队伍当中,于是他们按照队伍中那个祭司的要求并没有进入忽汗城,继续留守驻地,等待先知的归来,同时还将那幅皮画交予了狼首部,还给了他们很多汉人的物品供他们使用。
可是,意外再次发生,在那支队伍进山10年后,原本在狼首部手中的封冥刀离奇消失,狼首部怀疑与铁鹰部有关,双方终于变成了敌对,从昔日的战友变成了今日的敌人,也是那次残酷的部落战争,让狼首部的人发现了深藏在达达湖下的那个洞穴,也发现了那支汉人队伍在洞穴中修筑的那艘巨大的炼铁宋船。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狼首部只认为那是奇袭铁鹰部的好机会,这次战役如庵古从前所讲,是狼首部的人大败而归,但铁鹰部依然不承认是他们夺走了封冥刀。
刑术听到这里,问:“这么说,封冥刀是被那支汉人的队伍给带走了,对吗?”
“对。”庵古回答,“我师父是这么说的,他们怀疑此事之后,也认为这是那支汉人队伍为了他们内讧所使的手段,为了证实这一切,两个部落派出了最精锐的战士潜入忽汗城中,发现忽汗城已经与两百年前完全不一样,原先的那些渤海遗民已经变成了如怪物一样的山妖,也许是因为饮食习惯,也许是因为其他,总之,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狼首部和铁鹰部的精锐战士潜入忽汗城的时候,发现已经变成“山妖”的渤海遗民侍奉着那些汉人,在他们的指挥下重新用怪异的方式修筑着忽汗城,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封冥刀真的又回到了忽汗城。
两个部落的战士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也认为这些汉人肯定不可能是先知转世派来的,于是他们趁夜杀了汉人中的那个祭司,夺走了封冥刀。
下山之后,在铁鹰部的冰城中,铁鹰部的战士赶走了狼首部的战士,认为他们丢掉了封冥刀,再没有资格守护它,从此之后铁鹰部便一直拥有了封冥刀,还将其放在冰塔圣堂之中,永久守护。
庵古说完道:“这就是我师父所说的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刑术听完,思考了一阵,问:“那你们的铁器都是忽汗城内的那些汉人送的?”
庵古看向师父,得到了答案之后,对刑术说:“对,是那些汉人所送的,那口钟原本是用来警示所用的,另外,部落冰城能有今天的模样,也全靠那个祭司。”
墨暮桥皱眉道:“我彻底糊涂了,在这件事中,耶律倍、铸铁仙、先知听起来应该不是一个人,到底是耶律倍一开始就是铸铁仙,还是铸铁仙装成了耶律倍,又使用了替身,但是没有人能活过几百年的。”
庵古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都发现了庵古的怪异,但他们都没有急于说出来,只能看着庵古,庵古扭头看向师父,说了几句话,庵古的师父坐在那,许久才使劲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庵古的师父将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藏在上方的皮帽之中,这一刻,刑术等人才看清楚庵古师父的面容——从面容上来看,庵古的师父完全就是一个汉人!
刑术看着庵古的师父,又看着庵古,突然间脑子中闪出了一个念头,忍不住问:“庵古,当年狼首部和铁鹰部潜入忽汗城夺回封冥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杀死祭司,是不是还带走了其他什么东西?”
庵古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刑术看向庵古的师父:“你问问你师父,他应该能告诉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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