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滑在最前方的庵古发出惨叫,这样的惨叫让原本有些害怕的刑术更加紧张,因为庵古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竟然也怕这条冰道?
刑术试图将自己脑袋抬起来,看向前方庵古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开始猛地下降,他知道下方的坡度变陡,刚张开的嘴巴也因为风速的关系不得不闭上,整个人也直挺挺地掉落下去。
掉落下去的瞬间,刑术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上升,紧接着竟然脱离了冰道。
在半空中的刑术努力扭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连九棋和墨暮桥也飞了起来,更可怕的是飘舞在空中的雪花因为狂风的关系变成了一个个的雪团,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当刑术的身体再一次重重砸在冰道之中时,他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停住了,脑袋也是一阵眩晕,眼前突然变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啪——”地一身闷响之后,恍惚中的刑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停住了,然后又听到了连续的两声闷响,虽然他脑子变得不太清醒,但也知道应该是连九棋和墨暮桥也平安落地了。
庵古从冰坑中猛地站起来,四下看着,然后慢慢走到刑术跟前,跪下去,用手摸着刑术的胸口,又拍打着他的脸说:“没事,你还活着,慢慢爬起来吧,不要太着急了,我们安全了。”
说完,庵古又去查看了连九棋和墨暮桥,确定大家都没事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随后又傻乎乎地笑了,说了一句让刑术等人后怕不已的话:“没想到在冰道里边滑行,竟然这么刺激。”
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庵古,刑术问:“什么?你以前没滑过?”
庵古反倒是用奇怪地眼神看着他们:“这不是废话吗?部落里边的人若没有急事,都不会通过冰道滑回来,太危险了!”
“我靠!”墨暮桥又躺了下去,“如果我还有子弹,我发誓,我肯定一枪打死你!”
连九棋坐在那,摇头道:“下次你提议之前,我肯定得问问你,你是不是那样做过,否则的话,我打死都不会再听你的建议!”
庵古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慢慢走到冰坑边缘,仰头朝着上面看去,仔细听着。
刑术起身来,走到庵古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奇怪了,好像真的没人。”庵古皱眉道,用手抹去脸上的雪花和冰霜,“不可能呀,就算是狩猎期,他们也不可能全部都离开部落呀,走,我们上去看看。”
庵古拿起冰镐,在刑术的帮助下,缓慢地爬出那个深达四米多的冰坑,等四人都爬上去之后,庵古蹲下来,示意他们沿着房屋慢慢前进,因为暴风雪太大了,导致能见度变得几乎为零,就连近在咫尺的人,如果不靠近,都无法分辨到底是谁。
庵古走了一阵,跟在他后方的刑术一把抓住他,道:“我们走错方向了,你看,圣堂在那边。”
刑术指着高耸在风雪中的那座忽隐忽现的冰塔,庵古却摇头道:“我要回去看看我的师父!”
庵古说完,抓着刑术的手腕,用恳求的语气道:“我师父是部落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我得去看看他有没有事。”
刑术点了点头,转身看着连九棋和墨暮桥道:“我们先陪庵古去找他的师父,然后再去圣堂找封冥刀。”
连九棋寻思了一下,摇头道:“我怕夜长梦多,这样,你陪庵古去找他的师父,我和暮桥去圣堂找封冥刀!”
“也好。”刑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找到之后,你们就留在圣堂附近等我们?”
“不行!”墨暮桥摇头,抬头看着满天的风雪,“风雪太大了,圣堂冰塔没有遮挡的地方,我们会被冻死的,还是在那个蓄水池附近会合。”
刑术竖起大拇指:“好,等下见,你们注意安全!”
墨暮桥和连九棋也都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朝着圣堂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凌冽的风雪之中。
刑术跟着庵古在雪地中艰难地前进,走了一会儿,刑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又一把将庵古拽住,问:“你不是说,巫医的住所离圣堂不远吗?我们为什么离圣堂越来越远了?”
庵古指着前方:“就在前面,这时候了,我还骗你干什么,我说的不远,那是指没有风雪的时候,这个时候风雪这么大,走过去要花平时五倍的时间。”
刑术努力看着前方,但也只能分辨出前面有几座较大的冰屋,只得拍拍庵古的肩膀,让他继续带路。
当庵古走到其中一座冰屋跟前的时候,他使劲拍打着那扇几乎被雪堵死的门,呼喊着里边的人,但屋内没有丝毫动静。刑术示意庵古让开,然后用身体撞着门,撞了十来下之后,终于将门给撞开,刑术也因为太过用力,失去重心的关系,整个人都摔了进去。
刑术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打开了头灯和肩头灯,照着身处的这间古怪的冰屋,却发现整个冰屋内大部分地方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模样有些怪异,似人又不像人的骷髅头,屋顶还悬挂着无数已经风干的草药,在角落中的地上还铺着兽皮垫子,像是一张床。
“刑术,来帮帮我!”庵古将那扇被撞开的门举起来,试图堵在门口挡住不断被吹进来的风雪,刑术立即上前帮忙,与庵古一起将门举起来。
庵古又挪来一张桌子,将门重新卡死在门口之后,这才打开手电,一边在屋子内找着,一边喊道:“师父,我是庵古,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师父?”
没有人回答,休息了一阵的刑术上前,用手电照着说:“别喊了,这个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没人,而且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说明部落没有遭受袭击,部落里的人也不是在慌乱之中离开的。”
庵古想了一会儿,跑向屋子的一角,试图去推动那个巨大的铁柜子。
刑术上前问:“干什么?”
庵古道:“下面有地道,部落里边大部分屋子与屋子之间都有地道连通的,一旦有突然袭击,老弱妇孺就可以躲进地道中,让战士们安心杀敌。”
刑术推了下那铁柜子,发现柜子的重量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而且那铁柜子竟然是一次性成型的,并不是拼凑出来的,这个部落也不可能拥有焊接技术,但是,这个部落从哪儿弄来的这种用模具做成的生铁柜?
刑术观察了一阵之后,与庵古一起将柜子从墙角挪动出来,挪出了足以让他站进去的缝隙,然后他再挤进去,用力将柜子直接推倒在地。
庵古则立即趴在地上,在墙角处摸索着,从缝隙中抓了一条铁链出来,与刑术一起拖拽着铁链,铁链连带着的那块铁板移开后,地道入口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庵古立即冲到地道口,刚准备朝着下面喊话的时候,一支弩箭直接射了出来,擦着庵古的额头直接刺进了冰屋的顶端,吓得庵古瘫坐在地上。
刑术示意庵古慢慢来,自己则站在离地道口稍远的地方,没有再前进,但他很清楚听到地道中那人正在重新给弩弓上箭。
“师父,我是庵古!是我!”庵古站在地道口喊道,“别射箭呀,是我呀,是我!”
庵古用部落语言喊道,过了一会儿,刑术听到地道中有人用同样的语言说了些什么,庵古也立即欣喜地回应,紧接着,一个蓬头散发,手中还提着弩弓的老头儿冒出头来,但那老头儿看到刑术的那一刻,再次举起了弩弓,刑术立即闪身躲在了铁柜后方。
刑术留意到,庵古师父的身体不是很强壮,也不是太高,与游牧民族的身材很不一样。
庵古按住师父手中的弩弓:“师父,他不是敌人,这个外族人救过我的命。”
庵古的师父看着刑术从铁柜中慢慢走出来,双眼带着敌意的他好半天才将弩弓放在地上,由庵古搀扶着爬了出来。
庵古忙问:“师父,部落里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在地道里边?”
庵古师父点了点头:“还剩下九十多人,都是老弱妇孺,部落里的青壮年连同铁鹰部的战士都离开了。”
刑术在旁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得靠在铁柜子那等着,等着庵古查清楚原因之后再复述给自己,同时又担心着连九棋和墨暮桥的安全。
再说已经走到圣堂内的连九棋和墨暮桥,两人靠近圣堂,用手电照进去的时候,根本不用仔细寻找,就看到了那柄摆放在冰塔中心位置的封冥刀,刀身周围包了一层厚厚的冰,但通过手电强光的照射还是能一眼认出,其模样与乌拉尔汗部落那幅画上的封冥刀一模一样。
连九棋和墨暮桥绕着圈看了一阵,两人都没有动手去拿,因为凭经验来说,他们都知道越简单到手的东西,其周遭的环境带来的危险就越大。
连九棋示意墨暮桥退出圣堂,站在圣堂外的冰柱后面,同时伸手将墨暮桥的背包拿过来,背在自己的身前,这样一旦有正面危险,背包也可以帮他抵挡一些基本伤害。
连九棋注意着脚下,并没有冒冒失失踩上刀架台下面的圆形阶梯,而是绕着慢慢走着,观察着圣堂四下,终于连九棋发现了在冰塔上端有一圈黑色的东西,那东西的颜色明显比整个冰塔本身的颜色要深很多。
连九棋举着手电站在冰塔边缘看着,看了许久,终于确定道:“暮桥,惨了,冰塔上面放着一个铁钟。”
墨暮桥一惊:“什么?铁钟?”
墨暮桥立即举着手电朝着上面看去,看了一阵后,点头道:“真的是铁钟,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冒失的将封冥刀拿起来,拿起来的那一刻,上面那口铁钟就会直接落下来,把我们扣死在里边。”
“对。”连九棋皱眉道,“完了,这种机关基本上是无解的,说简单点,刀架下面的石台承受的重量只能重,不能轻。”
墨暮桥观察着:“对,如果只是承受标准重量的话,刀身外面结的那层冰早就超出了刀身原本的重量,但机关没有启动,那就说明,只能重,不能轻,这样吧,我们去找一些冰块,压在刀架下面的石台上面。”
“不行。”连九棋摇头道,“石台太窄了,周围能让我们放下冰块的面积不大,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封冥刀自身的重量,按照唐代官刀的重量来计算,平均重量大概4斤左右,但是我看封冥刀的体积大小,估计应该在6斤左右,但只是估计。”
墨暮桥问:“那怎么办?”
“不知道。”连九棋摇头道,“让我再想想,走,我们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墨暮桥看着周围,指着目视距离内唯一能看清楚的一座冰屋:“去那里吧。”
就在两人躲进冰屋去避风想办法的同时,不远处巫医冰屋中的刑术竟从庵古的复述中得知了这个部落就在昨天才遭遇了一场浩劫——部落遭到了山妖的袭击!
“山妖?”刑术听完一愣,“在阿尔泰山脉真的有山妖这种东西?是动物吗?”
庵古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配置着什么药物的师父,又道:“是妖怪。”
刑术当然不相信:“扯淡,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妖怪,我去湘西的时候还亲眼目睹了僵尸,后来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那是服用了一种药物变成行尸走肉的人。”
庵古急道:“僵尸从某种意义上,不也是人吗?”
刑术缓了缓,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说清楚。”
庵古又看了眼师父,师父看了看刑术,朝着他点点头,庵古这才道:“前几天狩猎期开始的时候,铁鹰部的战士离开部落,去山脉另外一端探查地形和猎物。”
刑术问:“探查?你们在这里土生土长,不是对周围的情况很熟悉吗?”
庵古摇头:“你不明白,这里是雪山,一旦暴风雪来袭,亦或者发生过雪崩,地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那些个山里的猎物,也会根据地形的变化迁移,在狩猎期我们主要狩猎的是猛兽,基本上就是熊和雪狼,雪狼的体积比草原狼还要大,一只狼,够一家子吃很久,我们一般情况下不会猎雪鹿,因为雪鹿是熊和雪狼的食物,一旦雪鹿数量减少,熊和雪狼就会大批量饿死,最终倒霉的还是我们。”
“明白了。”刑术点头道,“你们比住在城市里的人更懂得如何维持自身的生存环境。”
庵古的脸色显得很难看:“但是铁鹰部的战士出去之后,就遇到了山妖,就在离部落不远的地方,那些山妖似乎知道他们会离开部落,在那里设下了埋伏,若不是铁鹰部战士的金雕发现了埋伏在雪地中的山妖,恐怕伤亡数字会翻倍……”
铁鹰部的战士擅长用远距离攻击,也就是擅长骑射,而且是雪地骑射,他们称这种骑射叫“风箭”,换言之,就是寻找上风头,借着风势和弓箭本身的拉力,提升羽箭的速度和力量,曾经就有铁鹰部的战士在百米之外,用风箭直接穿透了一头成年的雪熊。
发现山妖的伏击之后,铁鹰部的战士立即进行了部署,先是通知部落中准备出外狩猎的青壮年死守部落,另外一方面则开始兵分三路,第一路假装进入山妖的伏击圈,另外两路直接绕行到伏击圈之外,偷袭准备伏击他们的山妖。
“反伏击很顺利,第一战就完全击溃了山妖,逃进山里的山妖只有少数,大多数都被铁鹰部的战士击杀,但是可怕的事情随之发生了,就在当天晚上,那些参与战斗的铁鹰部战士开始一个个死去,我师父帮他们医治的时候,才知道,他们都中了毒,一种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毒。”庵古说着,指着周围的那些骷髅头,“你看,这些骷髅头就是山妖的头骨,每次我们击杀了山妖之后,都会砍下他们的头,当做战利品,有些还会做成头骨杯。”
刑术听到这里,下意识道:“你们这里怎么会有塞人的风俗?”
庵古点头:“这一点我离开部落之后,也查到过,发现我们有很多习俗都与塞人相同。”
“古希腊的历史学家西罗多德曾经在他所著的《历史》一书中记载过,说塞人会将敌人的头颅除去头发头皮,用牛肋骨剔除与头皮相连的肉,再用双手摩擦头皮使其柔软成为手巾,割去眉下部分,把内部收拾干净,用皮包在外面。”刑术看着旁边摆着的骷髅头,“穷人可以当头骨杯,用来饮酒,富人则会用金子做头骨杯的外装饰,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但是这点风俗后来也变成了匈奴某些部落的习惯,甚至还流传到了后来的某些契丹部落之中。”
庵古又道:“山妖也有将敌人的头骨做成头骨杯的习惯,我们的人从山妖的身上搜出来过。”
刑术又问:“然后呢?铁鹰部的那些个战士是不是都死光了?”
“大多数都死了,死得很惨,不断地用手抓挠自己的全身,脱光了衣服在雪地中翻滚。”庵古叹了口气,“我虽然不在现场,光听我师父的叙述,都能想象得到当时那个场景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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