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镜子前,镜子里出现了庞浅悠的面容,她逃离哥哥的私宅后,在一间客栈落脚,每日跟着人流路过王府打探这里的事,那么巧,让她遇上了送祭祀品的人。那么多东西手忙脚乱,她穿着街面上买的粗布衣衫,很顺利地就混了进去。
而湘湘昨日盛装归来,今日素服出门,拆下的金钗玉环都整齐地摆在妆台上,庞浅悠将衣衫穿戴齐整,她瘦得已撑不起这厚重的华服,怎么调整腰带衣襟,都穿不出昔日的美感,折腾了半天,外头天色渐亮,她悄然打开一扇窗,让阳光照进来。
坐在湘湘的镜台前,庞浅悠用她的胭脂描眉涂唇,用她的首饰挽起发髻,当妆容完整发髻妥帖,她再站在镜子前,才觉得配得上这华丽的群袍。而庄重又喜庆的大红,正是嫁衣的色彩,皇帝还没收回赐婚的圣旨呢,她还是名正言顺的朔亲王王妃。
想到这个身份,庞浅悠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想找出可能被湘湘带出来的圣旨,她要撕了那道旨意,湘湘不配做齐晦的妻子,只有她庞浅悠才配得上齐晦。
这一翻腾,难免动静就大了,下人们再如何偷懒,也会时不时来瞧一眼,发现正院里湘湘的屋子有些古怪,闯进来一个小丫鬟,看到这情景,吓得尖声大叫,把其他人也惊动了。
来了四五个人,有中年的妇人,也有高大的家丁,要对付庞浅悠可不难,但庞大小姐却是盛气凌人,斥骂道:“你们要做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宰相府的千金大小姐,是皇上指婚给你们王爷的王妃,这是我的家我的屋子,谁允许你们这些奴才闯进来。”
这几人里有人认得庞大小姐,只是“成亲”那天她把自己撞晕后,又被人带走后,谁也不晓得这位小姐去了什么地方,突然穿成这样出现在王府里,小丫头当然以为自己撞见鬼了,这会儿还哆哆嗦嗦地躲在人后,说着:“她从哪儿进来的?”
王府里有很多控制的房间,她随便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就能躲起来,就算外面一直有人在找她,王府里可不会有人惦记这种事,大家都忙着今日慕家陵园的祭祀,也许除了曦娘感觉到的那一抹熟悉身影,根本没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庞大小姐,请您出去,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主子们午前就会回来,不如您到前厅去等候,奴才们给您上茶。”一人这般劝着,上前来捡起被庞浅悠扔了一地的东西,可庞浅悠却猛地上来推开她,一巴掌扇在脸上,怒骂:“滚,这都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滚出去。”
后面有人说:“她疯了吧。”
可话音才落,不等庞浅悠发狠,突然有人从墙头跃下,他们蒙着面挎着刀,杀气腾腾,所有人都惊呆了,而那些人见到门前这些人,庞浅悠服饰华丽,像是主子的模样,便冲过来要抓她,下人们都惊叫着散开了,那几个人很轻易地就抓了庞浅悠,浅悠先是一怔,等意识到自己有危险,才开始挣扎呼救。
“闭嘴!”那些人很凶狠,蒙着面质问庞浅悠,“你是这里的主子,快带我们去拿黄金,不然就杀了你。”
庞浅悠哪里知道什么黄金,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听他们说这里的主子,竟是叫嚣:“我丈夫是朔亲王,你们现在立刻就滚,不然等他回来,把你们千刀万剐。放开我……”
她死命挣扎着,那些人却互相示意着什么,而此时尾随他们的人也闯进了王府,慕清和齐晦留在京中的人,早就盯上了他们的踪迹,一路跟到王府来,本想着王府今日无人,可以瓮中捉鳖,没想到里头传来呼救声,他们不得已进来对峙。
“他们人多。”蒙面人急促地互相说着,“我们先走,拿不到黄金,把这个女人带走也成,那个王爷掌握着兵权,可以用他的女人来威胁他。”
庞浅悠根本没听懂什么,她被当做人质一般,刀架在脖子上,为首的几人挟持着他,要从原路退回,她只记得自己被拖着走,发髻上的首饰纷纷落地,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好像发生了打斗,只记得自己被人扛在了肩头,因为挣扎被重重打了一拳晕了过去,那之后的事,她都不知道了。
京城之外,慕家陵园里庄重的祭祀刚刚结束,沈嫣挽着湘湘轻声说:“慕先生曾说,有些话想单独和曦娘讲,之前慕清生死未卜说了也没意思,现在他们好好的,慕先生觉得是时候了。湘湘,我们到后面去逛一逛,那里风景很好。”
湘湘立时答应,和沈嫣几人悄然离去,留下一些随侍的人守在这里,慕先生正用软布擦拭着贤妃的墓碑,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对妹妹的愧疚。他站得久了,双腿无力,曦娘赶紧将轮椅推上来,小心翼翼搀扶慕先生坐下,一回头,才发现湘湘和沈嫣他们都不见了。
慕先生则指着不远处的花丛说:“你姑母她喜欢花儿,帮我采一些,放在她的墓碑上可好?”
姑母?曦娘心里一颤,答应后走去摘花,回来后,小心翼翼地奉在了贤妃的墓碑之上。
慕先生道:“我听慕清说,你照顾了齐晦十几年?”
曦娘含笑摇头:“谈不上什么照顾,只是闭月阁来去容易,他时常和世峰来玩耍。小时候不懂事,拜把子做了姐弟,那都是玩笑的,不能当真,如今反是他们在照顾我。”
“曦娘,我家儿子说,要定了你做妻子,他和我分离时答应,将来再见面,要带着妻子来见我。”慕先生终于对曦娘说,“今日我带你来祭祀先祖,就是想祭告列祖列宗,我们慕家又有新的女主人了。”
“伯父……”曦娘不敢当,怔怔地看着慕先生,定下心也说出她的心里话,情爱是一瞬的,可以轰轰烈烈可以缠绵缱绻,她爱慕清,她知道慕清也爱她,可他们往后要几十年在一起,曦娘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信心,她更是道,“我在闭月阁初次接客至今,已有十几年,长年服食寒凉避孕之药,这话是难以启齿的,可是伯父,慕家不是普通的家族,机关术要有人传承,难道断在我们这里?”
老先生淡淡一笑:“子嗣断了,机关术也能继续传承,这有什么关系。”
曦娘无话可说,慕先生继续道:“慕家二十年前消失时,是为了活命,当时并没有想过二十年后能归来重振家门,若没有今天,慕家等同是绝了后,一辈子见不得人,机关术无法为民造福,你说血脉往下传,或是不传,有什么差别。”
曦娘摇着头,不言语。
“曦娘,老夫此生亏欠的人太多,他的母亲,他的姑母,还有慕清他自己。”慕先生眼中有哀愁,亦是对这世道的无奈,“我若是能耐之人,不至于让家族颠沛流离,慕家绝不可能断在你们手里,而是差点断在我的手里。现在我根本不考虑什么机关术什么家族血脉,能让慕家重新光明正大做人,能一家团聚,我已经心满意足。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抛开家族,三十岁以后,去过他想过的日子,这二十年的包袱,太沉重了。”
“伯父,慕清他会这么想,他也有他的理想。”曦娘硬是挤出几句话来,她在老人家面前,竟不知该如何坚持自己的信念。
远处,湘湘和沈嫣忍不住偷偷看这里的光景,看到老先生一直在说话,但神态安宁目光慈祥,就知道慕先生是在挽留曦娘,沈嫣叹道:“曦娘是朋友,我们家的人才会不在乎什么,可若简风哪天说要娶曦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难为慕世伯如此开明,一切都为了儿子所想,反倒是慕大哥和曦娘,两人总是不能敞开心扉。”
湘湘看到曦娘仿佛在拭泪,笑道:“咱们这些人,这辈子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遇上了,他们能不能真正在一起,我反而不急了,他们多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沈嫣亦感慨,如今世峰好好的,她眼里的世界也晴朗了,今日虽是来祭祀,她却是踏春的心情,挽着湘湘说:“累不累,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可二人才转身,忽听得身后有动静,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黑衣人,挥着明晃晃的刀剑直冲慕先生和曦娘而去,随侍的人立刻上前对峙,而大部分人都在湘湘这边,他们犹豫着是冲过去,还是继续保护湘湘。
“快去,快去,那边人太少了。”湘湘着急地催促着,终于有人冲过去帮忙,可湘湘和沈嫣还是被团团围住,而刚才跑出去给他们摘果子的简风听见动静赶回来,不会拳脚功夫的他,也被侍卫们围住了。
这一边,那些人显然是冲着慕先生来,可他们似乎并不想杀人,而是要活捉慕先生,对侍卫都是杀红了眼刀刀致命,可是一靠近慕先生,就收敛兵器要捉他走。终于有一人突破重围冲上来,曦娘颤抖着挡在了老人家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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