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峰轻咳:“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吗?”
兄弟俩有默契,齐晦是故意那么问的,很显然庞浅悠并不是想见齐晦,她若想见齐晦,该让世峰把齐晦找出去。过去的年月里,浅悠并没怎么殷勤地惦记过贤妃,她若是想见齐晦了,就会纠缠世峰,眼巴巴地在宫外等候。
所以,浅悠想见的人是湘湘,她只是想进宫来看看,齐晦身边的女人什么模样。
“你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还问我做什么,她就是想看看湘湘姑娘。”世峰轻叹,“但是你放心,我不是强迫你,现在什么情形,也容不得为了她横生枝节。但这事儿我转达到了,在她跟前说话也有底气,她把沈先生也拉下水,我好歹要给沈先生一个交代。再有,我连湘湘的名字都没有说,我对我爹都装糊涂,怎么还能告诉浅悠?你若信不过我,我也没法子。”
比起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才刚刚有了湘湘,世峰一直在一大家子中间周旋,齐晦知道他不容易,可他不能让浅悠欺负湘湘,怎么想,大小姐都不会只是看一眼那么简单。
“你先告诉她,我知道了,之后会去见她。”齐晦平静地回答,“湘湘的事暂且不要提,就拿宫里加强了守卫,冷宫被层层包围做借口,这一点她很容易从别人口中得到证实,不会和你闹。只是她想见湘湘,我未必成全,但她这么多年的情意,我不能真的完全无视。之所以不曾给过她任何情意之上的回应,就是怕她误会什么,等到这样的一天,就说不清楚。”
世峰连连点头:“她心里也明白,就是不甘心。就算选太子妃,她也敢寻死觅活地反抗,虽然还有很多事不能如她所愿,可那些事大多可有可无,她并不算固执,但若是她一心想办到的事,或想要的东西,我看着她长大,懂事至今十几年,从没有过一个不字。想想看,你对她而言,何其重要。我也不相信,她会轻易放弃。”
类似的话,贤妃曾对齐晦说过。贤妃纵然已褪尽所有光芒,不再是百年世家的大小姐,也不再是风光无限的宠妃,可她骨子里还刻着这些富贵给予她的骄傲,很容易理解浅悠的傲气和固执,并非那孩子是个坏人不好对付,她未必想生得这般个性,是她生来和湘湘是不同世界的人,在她的生命里,这么做本就是对的。
齐晦明白,非要把浅悠和湘湘相比较,对浅悠不公平,也不见得能显得湘湘有多好。他单纯的不喜欢浅悠,并一直不愿和庞家有真正意义上亲情的瓜葛,十几年来把浅悠当妹妹看待,他不会因为爱上了湘湘,就把浅悠看得一无是处。
该说的话都说了,世峰终于松口气能回去,满心希望妹妹不要再折腾,而齐晦与他别过后,却去了一趟丽妃的殿阁。但只在屋顶上看到丽妃安静地守在摔折了腿的三皇子身边,看起来冷宫门外换侍卫的事,和她没有太多关系。
齐晦一路回冷宫,经过无数的殿阁,每一间屋子里住着什么人他都了解,远远路过东宫,看到那里的灯火,他心中一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毫无疑问,救下三皇子的事,太子就算没有证据,也必然怀疑他,他们之间的默契,的确十分微妙。
回到冷宫时,湘湘正一动不动地守着贤妃,母亲早就睡熟了。湘湘比平日更轻声地问他:“往后我们不能再生火做饭了吧,还好前几天静姝来过后,我就把石炉拆了,不然他们就该怀疑了。”
齐晦颔首:“门外人很多,过段日子见我们没什么特别的事,可能会有所松懈。这几天过得对付些,我娘的药也会有人煎好送来,你守在她边上就行。”
湘湘点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了,而齐晦又道:“外面的人若是来者不善,你要听我的话,让我先把你送出宫,我们不能都困死在这里。”
“可是……”湘湘哪里舍得,但齐晦坚定的目光,让她明白自己不能感情用事,“我听你的。”
但事情没有变的复杂,门前的人虽然气势汹汹,层层侍卫层层锁链,可他们从未进来打扰过冷宫母子的生活,第一天找了一圈没发现二皇子后,就继续满世界找他,没再进门确认。
每一次有人送饭送汤药来,光开锁就要开半天,比起从前侍卫用声音言语发出的消息,开锁的大动静,能让湘湘更及时地躲进暗格里。两三天后,齐晦和湘湘都觉得,冷宫现在反而比从前更安宁。光这一层层锁链,至少丽妃她们就绝对不能再随便闯进来。
湘湘从第一天不敢开口说话,到两三天后,又和从前没什么不同,除了不能生火做饭,她几乎忘记了冷宫被包围的事,也暗暗觉得,齐晦不会先送她走。
而齐晦和世峰屡次碰面后,查到这一批侍卫虽然和其他人一样,都听从皇命,但不同于之前的人都在庞峻和世峰手下,他们则早就被太子所掌控。
因此,冷宫突然被严加看管,看似皇帝一声令下的事,实则背后都是太子的用意,世峰说:“他好像在皇帝面前故意提到你和娘娘,齐晦,你还要继续为他做事吗?你一定要相信,他才是真正的虎狼,我爹这里,好歹还有我隔在中间。”
齐晦早就怀疑太子别有用心,如今世峰查到一二,不用再进一步证实,就认定必然是太子无疑。因为还有一件事,湘湘曾问他为什么,如今若连起来想,似乎就说得通了。那晚齐晦回到冷宫,待母亲安睡后,他轻声问湘湘:“丽妃闯来的那一天,太子看见你了,是不是?”
湘湘回忆后,点头道:“她们逼静姝用火钳烫娘的脸,我冲过来挡在娘面前,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吧,太子来了。可我们没有说话,他也一直在和丽妃说话。”她奇怪地问,“怎么了?”
齐晦道:“你说静姝没有理由一次次大动干戈地来找你,她曾经希望你在身边,是她过得不好,芙蓉居里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但现在整个芙蓉居的奴才都在她的手里,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她就算想你,也不见得非要如此急切地需要你。你们还有其他姐妹,她若想身边有熟人,去乐坊找个舞娘,比找你容易多了。我猜想,她不是自己要来找你,可能被迫不得不来找你,也因为那样,让她萌生了恨意。可能在另外一个人眼中,你无法用其他舞娘来代替。”
湘湘听得心里发紧,她好像领会到了什么,而齐晦已经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
“还是要我走吗?”湘湘失望极了,没想到宫外海阔天空的世界,如今对她而言毫无吸引力,可她答应了齐晦,要听他的话。
“湘湘,太子似乎对你别有所图,我不能把你再留在宫中,万一有什么事,杀了他也无法弥补你的伤害。”齐晦面色冷峻,生怕湘湘不肯,不再看着她,转而守护母亲。
湘湘没敢纠缠,可心里舍不得,两人坐着都不说话,彼此的内心都十分煎熬。半夜时,母亲醒来,齐晦告诉他要把湘湘送走的事,贤妃连声道:“不要犹豫了,捡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走。”
齐晦回眸看了眼湘湘,用目光问她:“走不走?”
湘湘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应,反而走到床边,对贤妃道:“娘,我去去就回来的,您好好吃药好好吃饭,过几天我就会回来的。”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贤妃明白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湘湘了,她觉得她活不到离宫的那一天,而湘湘也不会再回来。不舍之心,锥心的痛,可想到孩子们就快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又为湘湘高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惦记我这儿,从前没有你,我们也好好的。”贤妃微微颤抖,握着湘湘的手,硬是忍住了不舍的眼泪,镇定地说,“湘湘啊,你答应过娘,会永远在晦儿身边,你可不能反悔啊。”
湘湘则已忍不住眼泪,哽咽道:“我也要永远在娘的身边,我在宫外等您,您一定要出来,好不好?”
贤妃温柔地笑着,摸到她的脸颊,擦去温热的泪水,“好孩子,记得娘交代你的事,将来见到我的家人,千万别忘了问。”
湘湘答应下,最后为贤妃盖上被子,放下床帏,脚下每一步都似灌了铅,一路掉着眼泪随齐晦走出门,颤抖着穿上夜行衣,齐晦从未见她哭过这么久,心都要被泪水浸软了。他轻轻把心爱的人搂在怀里说:“你们一定还会见面,娘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她,是不是?”
湘湘最后问了声:“一定要走吗?”
齐晦坚定地点头,目光严肃得几乎盖过他对湘湘的心疼,“一定要走,我之前疏忽了,完全没意识到,太子可能有那层意思,即便是我误会,也绝不能心存侥幸。湘湘,我了解他。”
湘湘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我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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