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她将那些布铺在地上,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容思颜已经走回了画架的位置。
自己竟然看她看直了眼,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几天在屋子里憋着都把眼睛憋瞎了嘛!
他暗骂自己禁不住美瑟佑惑,心思不够坚定。
容思颜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最近两个人配合惯了,于是招呼着他来和她一起裁衣。
山上的条件简陋,就连用作婚纱原材料的浅绿色纱布,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扔在了这里。
将平时削铅笔的刀当做剪刀用,容思颜顺着自己画的线,一刀一刀划了下去,在裴寒轩的配合下,做出了一套简单粗糙,没有任何装饰的婚纱。
婚纱是按照容思颜自己的尺寸做的,所以在简单的缝合以后,她把它拿出来在身上比比划划。
而就在她在镜子前试的那一瞬间,裴寒轩拿起手中的手机,将这一刻的美好画面定格下来。
窗前的女人在试一件浅绿色的婚纱,冷色的色调却莫名地让人感觉温暖,就算婚纱的样式简陋到不行,也遮掩不住她出尘的气质。
地上还有几块碎布散落,窗边的画架上面,是承载着他们两个人一上午心血的婚纱设计稿。
裴寒轩觉得,这样的画面如果不把它保存下来,他将会终生遗憾。
就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达到最好的时候,木屋外面的丛林中突然传出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杂乱纷繁,听起来还不只一个人。
“老大,这里有个小木房子!”粗犷的声音向起,裴寒轩的脸色突然变白。
来人正是前几天一直追杀他的对手,光听那声音就知道,因为大嗓门和粗犷的特色让他记忆特别清晰。
“妈的,这小子竟然躲到这样一个地方,亏得老子这几日找他找得那么辛苦!”
这声音,是对手队伍中的老大。
该死的,他们果然还是找过来了!
裴寒轩看着此时惊慌地盯着门的容思颜一眼,心中不住地懊悔。
早知道自己躲不开追杀,就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如今想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太可能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以她的安全为先,然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容思颜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所面对过最危险的状况,不过就是几天以前看到裴寒轩躺在血水中。
此时她的手微微发抖,用惊慌失措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门口,提防着,想着如果他们冲进来该怎么办。
裴寒轩深吸一口气,走到容思颜面前一把将她拽住,将她推到了桌子后面的缝隙里。
“你千万别出声!”他坚定地看着她,认真嘱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你……你自己小心。”容思颜的言语里都是担忧的意味。
“放心吧,我会的。”裴寒轩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果断站起身来。
裴寒轩握紧了双手,坚定着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木门口。
现在的他行动虽然没有问题,但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如果出了这个门很明显就是去送死。
可他不能不出去,因为容思颜还在屋子里,如果让对方闯了进来,他和容思颜两个都是死路一条。
他将她卷入了这场是非,就应该让她安安全全地离开,他必须承担起来这个责任。
容思颜心里自然也是明白他此刻的处境,粉拳紧握着,连指甲刺进肉里的疼痛感都忽略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什么人,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没用。
看着那个被自己救了的男人如今站出去保护自己,她的眸底有暗潮涌动。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裴寒轩和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容思颜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在裴寒轩的手放在门上刚要推出去的那一刻,容思颜的心也提到了嗓眼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然后便听到各种的惨叫声。
“老三!”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敌袭!快防备!”
可是显然已经太晚,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围住整个木屋的那些人就全部倒地,在没有一个活口。
裴寒轩早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一个翻身躲到了窗户下面。
熟悉的枪声,和得逞后的口哨声,让他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我们安全了!”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桌子旁边,看着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的容思颜,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小心地睁开眼睛,容思颜看着眼前这个完好无损的男人,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倾泻而落。
她无法想象,如果裴寒轩因为要救她而死,她心里会多内疚,会有多崩溃。
就如同裴寒轩无法想象,如果容思颜因为和他待在一起而被连累,他会多痛苦一样。
“好了,别哭了,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他试探地抬起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道。
一直到外面的战争结束,顾安之和穆昊焱带着手下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容思颜的眼圈还是红红的。
就算是平时她的性格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没经历过这样生死一线的紧迫。
那时候心悬在空中的紧张感,那时候对于死亡如此临近的惊惧,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经历了。
穆昊焱进了屋子,环顾下四周,不禁吹吹口哨感慨道:“你们是把这里当家了啊,看这有*有被还有桌子的,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快来救你了,这几天我们担惊受怕,你小子倒好,居然在这里逍遥快和。”
裴寒轩很想拿针把穆老三的嘴给缝起来,以前那个面瘫男去哪了呀,他好怀念!
只从穆老三和唐菱结婚之后,那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几年说的话估计比他之前二十几年说的话加起来还多。
“老三少说两句!”顾安之也同样扫视了这间小屋一遍,当然主要是看了一眼裴寒轩身边的容思颜。
这女人似乎和老四之前交往的女人不太一样,“老四的身上还有伤,好像还在渗血,快把药拿出来给他涂上!”
穆昊焱嘴上打趣着裴寒轩,可在顾安之说话的同时,他便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棕色小瓶,招呼着裴寒轩过来上药。
裴寒轩看向身边惊魂未定的女人:“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换药。”
容思颜对着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静静地待在原地。
“你小子算是走运,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活蹦乱跳的!”一边包扎,穆昊焱的嘴也不闲着。
“你这是咒我死呢!”裴寒轩没好气地瞪他。
“那倒不是!”穆昊焱嘿嘿一笑,手上给他擦药的力度大了几分。
“这可是刚从老五的实验室出来的新品,还没面世就给你用上了,你就偷着乐吧!”
“你说什么!”裴寒轩听了那句话,直接跳了起来。
“刚从他的实验室出来的东西,你也敢给我用,咱们还是不是兄弟啊,敢情你们这是拿我当小白鼠呢!”
“坐下!”压抑住他此时狂暴的内心,穆昊焱白了他一眼,“这还上着药呢,我看你这条胳膊是不想要了!”
“你就别吓唬他了!”
看着裴寒轩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顾安之也是一笑,这活宝,也只有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逗人发笑。
一向冷面待人的顾安之,也只有在亲人和兄弟面前才会展现出这种温暖的笑意。
“瞧你这点儿出息!这个药在出实验室之前已经经过大量实验了,确定不会有问题,不然你以为我们敢带出来给你用?”
穆昊焱没有再逗他,接着便安静的给裴寒轩上药。
“早说啊!”裴寒轩长出一口气,“你们可别怪我神经质,我们几个谁没被他当过试药的小白鼠,哪次不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兄弟三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就连顾安之都不例外。
容思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的互动,感受到他们之间好像存在着一种特别的磁场,自成一个世界,别的任何人都进不去。
这个时候的裴寒轩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同于初见时花花公子的模样,不同于与她为难时候睚眦必报的模样,甚至不同于这几日他们相处中温柔的模样。
好像现在,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裴寒轩才是真正的裴寒轩,洒脱随性,嬉笑怒骂都随心。
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她对他有了新的,且更加深入的认识,心里一直为他而树起的防备也全然卸下。
这一番同生共死过后,在她的心里,他们已经可以算作是朋友了。
很快,裴寒轩的药已经上完,在顾安之和穆昊焱的帮助下,几个人收拾东西预备下山。
而就在容思颜走出木屋的那一刻,裴寒轩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之前在屋子里面的时候,容思颜的心里还有后怕,所以并没有注意四周的情况。
如今终于平静了下来,才感觉到有一股血腥味在鼻前萦绕。
不敢想象外面是怎样一副“尸横遍野”的景象,她本能地抓紧了裴寒轩的衣角,跟着他小步小步向前。
就这样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他们离开了这个承载着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的回忆的木屋,离开了这个整整困了他们五天的地方。
裴寒轩身上的伤其实很重,在山上也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还需要去医院仔细地处理一番。
所以下了山以后,他并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穆昊焱。
一路上,裴寒轩和穆昊焱小心的交谈着,容思颜也插不进去话,就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也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她假装睡着,闭目偷偷听着他们聊天。
在她“睡着”之后,裴寒轩的话匣里这才彻底打开。
很小声的给穆昊焱炫耀他和她这几天有了新进展啊,还说她以后就是他们的弟妹什么的,听得容思颜更不敢睁开了。
估计也只有裴寒轩,才会在刚一脱险就这么活跃。
想到裴寒轩,她又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
山上的条件并不好,包扎很简陋,消毒措施又做得不当,所以他一定有一些伤口被感染了。
如果感染的得不严重,可以挖掉四周的烂肉,然后上药就可以。可是如果很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容思颜并没有认为自己这个时候是在担心他,而且把这归结为“关心自己的救命恩人”,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没有跟着他们去医院,当然她暂时也不知道用什么身份跟去。
于是在下了山之后,她就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将她放在路边,自己坐公交路回去。
终于到了家,容思颜心中还在感叹这几天的神奇的经历。
可当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父母熟悉的争吵声。
“她已经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去哪儿了,还用的着我们操心吗?”
父亲冷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她的神色又是一暗。
掏出钥匙开门,然后看着客厅里面相对坐着的父亲冷漠的眼神和母亲红红的眼圈,她的心感觉仿佛比此时折腾一天的身子还要疲惫。
“我回来了。”她有气无力道。
“你去哪儿了!”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瞪着眼睛看着她,“去山上写生要去这么多天吗,知不知道你妈有多担心。”
“对不起,因为山上的环境的确好,所以我不小心多住了几天。”容思颜耐着性子解释道。
父亲不再理她,而是甩手回了卧室,然而母亲却起身拉了她的手,问她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累到,有没有冻到、饿到。
容思颜心里是感动的,她突然很想把这几天的遭遇都讲给妈妈听,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
自己所生活的家,只是这世上最普通的那种家庭,父母根本没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想象那种商场上尔虞我诈、现实里兵戎相见的生活。
如果妈妈知道自己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所以容思颜只是提到说山上风景很好、空气也很好,自己被美景迷住所以在山上多住了几天。
她回到屋里放下工具,挑选了一些之前画的风景,还有在木屋里她和裴寒轩一起设计的那套婚纱图,带了出去展示给妈妈看。
“我家思思画的真好!”容妈妈的脸上有真切的笑容浮现,好像刚刚和丈夫的争吵并没有发生一样。
容妈妈知道,丈夫对这个女儿一直存有偏见,从小到大都没有给过她多少好脸色,但也不曾亏待过她就是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每次涉及到这个女儿的事情,丈夫都会变得特别敏感,动辄和她大吵小吵。
所幸女儿懂事听话,从小到大很少惹他们生气,所以这些年虽然磕磕绊绊,却也一路走了过来。
她看着这个早熟的女儿,很是心疼。
女儿的出现救了她一命,而她却没有能让她享受到最完美的父母的爱,这让她很是愧疚,所以她只能通过对她更好这样的方式来补偿。
“妈,您看这个。”
献宝一样从一堆风景画里面抽出那张婚纱设计图,容思颜笑着递到欧阳妈妈面前。
“这可是你女儿我第一次设计东西哦,您看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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