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争吵声儿不是别人的,正是楚云泽父子的,声音是从一楼书房传来的,足够大,以至于站在楼梯口的弦歌和站在客厅门口的楚云海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内容和以往一样,楚云泽指责楚南渊不像做儿子的,一点儿都不尊重他,尤其是这次老爷子葬礼的事情,几乎都是楚南渊一手把持,倒显得他像是个闲人?
在楚云泽心里,老爷子去世,应该是他这个长子做主,可楚南渊一样没让他做!
“不孝子,你知道吗?他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你这么做,就不怕报应吗?”楚云泽最后怒吼了一句,拂袖出了书房。
紧跟着,楚南渊也走了出来,表情冷峻,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可始终压抑着怒气,且平静的说了一句,“我遵照的是爷爷的遗愿。”
楚云泽也不管旁边是否有人,猛地顿住脚步,侧身,目光狠厉的看向楚南渊,“不孝子,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吗?他是我的父亲,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而你……做了什么?”
楚南渊听到楚云泽的话,英俊的脸越发的阴沉,可是他还是一言不发。
越是这样,气氛就越是阴沉的可怕,而楚南渊这样也激发了楚云泽对他的不满,他的脚步顷刻间上前了一步,手掌微抬。
弦歌就立在不远处,她看到了这副景象,心里差不多意识到楚云泽要做什么?心口就猛地一疼,可站到她的立场也没有办法阻止?
“大哥,南渊他……”这个时候,楚云海上前了一步,不动声色的在楚南渊面前挡了一下,“换个想法,南渊是不舍得你操心。”
楚云泽没有说话,冷哼了声儿,刚才的剑拔弩张算是缓和了一下。
“大哥,你刚刚赶回来,先去休息下吧?”楚云海继续劝了一句,楚云泽这才拂袖离开了这里。
而后,楚云海也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不过他离开前,微微向弦歌示意了下,弦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轻点了下头。
“楚南渊……”弦歌没有多说别的话,先碰了碰他的胳膊,而后她的小手揪住了他的袖子晃了晃,才道:“你中午就没怎么吃饭,先去吃点东西,好吗?”
楚南渊立在原地,没有立刻动,过了一会儿,反握住了她的小手,低头,眸光落在她的脸上,说了一句,“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弦歌摇头,如实的表达自己此刻心里的想法,“有点儿心疼……”
楚南渊可能是为了缓解气氛,唇角勾了勾,开口,“只是有点儿吗?”
弦歌当然知道他是逗她,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并低声儿命令了一句,“去吃东西。”
片刻,就到了晚饭时间,在主宅用餐的也就弦歌和楚南渊,其余的人都没有过来,乔管家吩咐佣人送了过去。
楚南渊用的晚餐也不多,还是弦歌逼着他多吃了一点儿主食儿,她现在有了身孕,虽然有些吃不下,但也逼着自己吃了不少。
不过,晚餐期间,她差点儿又有了反应,好在楚南渊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就没有发现,倒是乔管家问了她一句,“少夫人,你是不舒服吗?”
弦歌笑笑的答了一句,“可能昨天吃坏东西了,胃有一点点难受。”
“那好,我明天就让厨房给你熬粥喝。”乔管家说着就感叹了一句,“老爷子就经常惦记着你的胃,老说你胃不好,每次你来,都特别吩咐厨房熬点儿好粥。”
乔管家不自觉的提到了老爷子,弦歌怔了怔,神情又是一暗,可能乔管家发现不对,忙掩了嘴,而后说了一句,“少夫人,我先去忙。”
弦歌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心底的黯然不断扩大,她的视线望向客厅,朦朦胧胧中好像还能看到那次过来老宅,老爷子甩着袖子咿咿呀呀唱昆曲的景象?
她知道生命无常,可自己熟悉且亲近的人突然就没有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想象!
晚上,临睡前,弦歌早早的回了房间,而楚南渊和文烨一直待在厨房商量事情,很晚才回到房间。
弦歌今天的睡眠很浅,他一进来,她就感觉到了,眼睛睁开,直接转过了身,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还不睡?”楚南渊没想到她还醒着,褪掉外套,解开衬衫上面的扣子,高大的身体俯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弦歌手臂一伸,顺势捞住他的脖子,让他不由自主的向下,和她贴的更近,“事情都忙完了吗?”
“嗯。”楚南渊没动,身体随着她的动作躺下,就在她身侧位置,并调整了一个让她靠得舒服的姿势,而后轻轻的应了声儿。
弦歌的脑袋贴着他胸口的位置,听着他的心跳很稳健,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口说道:“楚南渊,我想爷爷。”
“嗯。”自从这件事情发生,楚南渊沉默了许多,再次轻轻的应了声儿。
而后,就一直是弦歌讲关于爷爷的事情,楚南渊静静的听着,抱着她,偶尔会回应一两声儿,可这差不多也是全部,他好像并不愿意说那么多?
渐渐的,弦歌支撑不住,倒在他胸口沉沉睡去,在完全睡着之前,她好像听到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弦歌……,你会原谅我的吧?”
朦朦胧胧的,她并没有听得很清晰,只记得好像是有原谅这几个字?她没有来得及问,太困了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弦歌醒来的时候,楚南渊已经不在了,她脑中还朦胧刻着最后那句话,觉得有些真实又有些梦幻?
周末这两天时间,整个楚家也就在忙碌老爷子的身后事儿,家庭氛围低沉又诡异,总有股说不清的低沉气压在浮动。
楚南渊这两天特别忙碌,弦歌也只是在晚上才能抱着他睡一会儿,而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乔管家一起忙一些简单的小事儿。
楚云泽和楚云海都在,楚云泽见了弦歌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和楚南渊也是水火不容,如果不是楚云海从中斡旋,只怕后果更严重。
弦歌只是觉得这两父子的脾气太过相像,尤其是那股倔劲儿,谁都不让谁?可能久而久之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真正的原因她并不知道,脑中印象深刻的却是在佛罗伦萨霍伦庄园的那一幕,烂醉如泥的楚云泽。
那个景象太过震撼,至今她还记着,她也从未想过能看到楚云泽那样一面?
这件事情也是一个谜团,没有人说,她也不能胡乱猜测!
顾子韶是在周日早上赶回来的,他多少也有些震惊,虽然和老爷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血浓于水,过年那段时间也就他陪着老爷子,两个人之间有了不少的感情,弦歌看得出来,他还是挺难过的。
周日午饭之前,顾子韶悄悄拉了拉弦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问了一句,“心肝儿,你没觉得有些奇怪吗?楚南渊处理这件事情会不会太仓促?”
弦歌立刻明白顾子韶是指没有看到老爷子遗体的事情,可她也不好说,心里虽然也有些怀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还是说了一句,“你不要想太多,明天好好送爷爷就行?”
顾子韶点头,可弦歌看到他的神情还是略微有些疑惑?弦歌轻轻的皱了下眉头,随即抬起了头,刚好看到文烨从楚南渊书房出来的一幕。
他们最近一直在忙什么事情?而且是避着他人居多?
周日下午,远在英国的楚云清母女回来,楚云清和楚南渊在书房交谈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后,面色就不太好看,而且眼睛肿着,想必是刚刚哭过。
大家都看的出来,楚云清虽然被老爷子惯坏,可心里其实是有老爷子的?
这期间,洛妍儿朝着弦歌走过来,站定后,微微一笑,“嫂嫂,你过的可好?”
弦歌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但是也没有表现出吃惊,同样淡淡的笑了下,“谢谢关心,还行。”
洛妍儿只跟她聊了几句,就没有再说话,表现的很平静,难道去英国那个地方真的管用?弦歌忍不住想,可过往的种种让她心里却不是很相信!
没多久,楚云清从书房出来后,看了一眼弦歌,就叫了洛妍儿离开了主宅这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都一起在主宅用餐,席间,洛妍儿也和往日不同,似乎安静了许多,优雅的动作倒像一个淑女。
顾子韶想起以前的洛妍儿,故意挑衅了一下,结果她也不恼,表情也未变,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饭后,顾子韶偷扯了弦歌的袖子,问,“你觉得这正常吗?是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反常即妖的?”
弦歌不想想这种无聊的问题,揍了顾子韶一拳,“你自己去猜吧?”
周日晚上,临睡前,楚南渊还是很晚才回到他们的卧室,弦歌一直都等他,待他*后,她缓缓的问了一句,“妍儿,好像变了许多?”
楚南渊没有立刻说话,把她抱进自己的怀中,才说了一句,“小姑若是不想让她毁了,就不该那么再纵容下去!”
“是啊,孩子还是不能太过溺爱,不然早晚得出事儿?”弦歌听到他的话,无意识的感叹了一句。
“怎么突然提起孩子?”楚南渊敏锐的抓住了一些重点,直接问。
弦歌心口“突突”跳了两下,而后缓缓道:“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她本来还想盘敲侧击的问问他一些育儿的观念,但是转念一想就忍住了。
楚南渊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伸手合住她的眼睛,低低的说了两个字,“睡吧。”
“楚南渊,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弦歌没有说出口,是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而后她在合上眼睛之前,翻了个身,温热的唇瓣凑到他的唇上,浅浅的落下一个吻。
楚南渊被她的意外之举震了下,随即视线落在她假装熟睡的小脸儿上,唇角弯弯的翘起来。
……
周一早上,天色刚蒙蒙亮,楚南渊就起来了,弦歌也陪着他一起起来,她帮他打好了领带,看着他离开了卧室。
而后,她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薄款大衣,整理*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楚南渊遗落在*上的一条佛珠手链,她怔住,随即想起前天晚上楚南渊告诉她的事情,这个佛珠手链是老爷子帮他求的。
弦歌拿起这条手链,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而后收到了自己的衣兜里,她知道这几日楚南渊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其实她也是,整晚的睡不着!
老爷子下葬的地方并不远,就在楚家老宅后山的山脚下,这也是楚家世代的墓地,修建过很多年,而且一直有维修。
早饭后,一群人转移到这里,今天的天色也很应景,低沉沉的,到了早上九点左右,也没有看到阳光。
而九点过后,忽然就起风了,弦歌忽然有种感觉好像是老爷子在跟他们打招呼。
弦歌看到他的墓碑,静静的立在那里,心中却苦涩难言,她还是不相信这个能给人带来欢乐且纵横商界多年的老人家就这么去了。
楚家的人都站在前方,一个接着一个上前,弦歌站在楚南渊身侧,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他如冰雕一般的侧脸,比前几日看着消瘦了不少,心里不由的一阵心疼!
轮到他们时,楚南渊牵着她的手向前动了几步,他没有说话,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弦歌则默默的告诉老爷子一个消息,“爷爷,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带着宝宝来看你的!”也等于告诉了老爷子她怀孕的事情。
令弦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其中哭的最伤心的是楚云清,她在墓碑前跪下的一瞬,叫了一声儿,“父亲……”而后差点儿哭晕过去,最后是洛妍儿劝了一劝,把她搀扶了下去。
楚家的人轮完,平素一些和老爷子交情不错的人也都一一前来拜祭,当然也包括方若宁和谢逸歌。
弦歌远远的在后面看到他们,轻轻的点头打了招呼,并没有特别过去。
但是令弦歌有些意外的是白悦苼也来了,她穿了一袭黑色的裙子,款款向她和楚南渊走过来。
她的脸有些苍白和虚弱,风吹过她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有种娇怜的感觉。
“没有想到楚爷爷走得这么突然,南渊,谢律师,你们节哀!”白悦苼轻轻的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不过她并没有走,转身之前看了楚南渊一眼,站到了一旁的位置。
一上午时间,过来祭拜的人不少,大部分也都是老爷子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交下的朋友,楚家的人包括楚南渊也必须应酬下。
在楚南渊忙碌期间,弦歌就帮乔管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所以做事情特别小心,也不敢太累着。
时间一长,她就找了地方休息,也就是乔管家事先让人布置好的休息区,只是没想到刚好和白悦苼撞到了一起。
点头打过招呼后,弦歌坐到椅子上,视线落在远方,并不打算说什么?经历过上次顾棉调查的那件事情后,她对白悦苼这个女人不敢苟同!甚至生出了一丝厌恶抗拒的心。
可没想到白悦苼好像很有兴趣跟她说话,“谢律师好像有些累,不会是有好事儿吧?”白悦苼试探的开口,视线落在弦歌肚子上。
弦歌肯定不想她知道,淡定的笑了笑,道:“白小姐想多了。”她懒得解释,更不想和她多说。
“我是估摸着这么长时间谢律师应该有好消息了?”白悦苼开口,勾了勾唇角。
弦歌开口,反问了一句,“白小姐倒是挺关心我和楚南渊的?”语气中没有讽刺,话中暗含了一些讽刺。
白悦苼也不怒,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说实话,我和南渊认识的时间挺长的,而谢律师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我想有些事情你未必就了解,就多嘴了一句。”
听到她这么说,弦歌心口猛地一提,淡淡问了一句,“比如什么事情?”
“这个有些多,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白悦苼优雅的勾了勾唇,侧脸,似乎就想让弦歌看清楚。
而且也在表达一件事情,弦歌虽然是楚南渊的老婆,可她和楚南渊交往的时间比她长多了?
这个女人一再提及这个话题,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白小姐的意思是我不够了解自己的丈夫?”弦歌顿了下,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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