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苏离呢?”张晓曦刚一下车,便疯了似的冲进医院。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夕阳打在高耸的建筑上,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迷离。
她看着小王瘫软在地上,神情茫然无措,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看得让人心惊胆寒。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自觉地全身颤抖,抖得连精神都跟着慌乱起来。迟安泽伸手搂着她,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许久,小王抬起头来看着她,下巴的胡茬清晰可见。她听见小王说:“苏离死了,产后大出血,医生也没有办法。”
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幸亏迟安泽伸手扶着她,要不然她肯定会栽倒在地上。
死了?多了可怕的字眼,为什么老天要对他们这么残忍。苏离还那么年轻,她还没找到厮守一生的男人,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都是她的错,她怎么能撇下苏离自己一个人回去,明知道苏离身体不好还怀着孕,需要人照顾,而她还是走了。要是她留在苏离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会让苏离一个人面对死亡和痛苦。
“晓曦,你振作一点。”迟安泽见张晓曦面如死灰,心也揪成了一团。
“振作,怎么振作啊,苏离真的死了,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都怪我,一切都怪我。”张晓曦猛地甩开了迟安泽的手,瞳孔瞬间放大。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恨不得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晓曦,你冷静一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迟安泽试图上前抱住张晓曦,但她却不停地往后退,不给迟安泽接近的机会。
小王依旧呆坐在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外面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的一颗心都随着苏离去了,早就不再属于自己。
他们相见是一场意外,后来虽然没有机会能在一起。但遇到苏离,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对苏离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崇敬。苏离是带着光环的,不是他这样平常的人想靠近就可以的。所以,能远远地看着她、守护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奢求,而如今真的成了奢求。
“请问苏离小姐的家属到了吗?”护士拿着病历本,一脸机械的看着小王。
“我是,我是苏离的家属,我要见她。”张晓曦突然反应过来,抓着护士的胳膊不愿意松手。
“小姐,不好意思,你们的痛苦我们都能理解,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苏小姐的孩子是个早产儿,身体状况不是很稳定,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麻烦你们去办一下手续。”护士不好意思地从张晓曦手里拽出手,说道。
“苏离呢,我要见她,我不要见什么孩子,我只要看到苏离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她紧闭着双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起。
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苏离死了,她痛苦挣扎了这么久,就为了剩下花子皓的孩子。可是花子皓给过她什么,除了一次一次的将她逼到生死边缘。她为什么这么傻,明明身边有一颗明珠,但还一味的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要什么孩子,她只要看到苏离好好地活着。以后,她们的路还很长,不应该这么早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但为何不知不觉就到了晚冬。
“产妇因为胎盘滞留造成产后出血,已经于一个小时前没有了生命体征。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们真的尽力了。”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迟安泽上前一步抱住张晓曦,扭头跟护士说道。护士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快速离开了。
“晓曦,会没事的,你冷静一点。”迟安泽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天籁。
她靠在迟安泽的怀里,将头放在他的胸口上,倾听着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她也想冷静下来,可是现在怎么冷静。前不久,苏离还语重心长的开导她,一幕幕如此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苏离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她做到了对自己的承诺,拼尽全力生下了这个孩子。可是对她的承诺呢?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抚养孩子长大,要给她全世界最完整的爱么,怎么能食言呢?她痛痛快快的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而她却要永永远远的记着,记着当初发生的一切。
“我想去看看苏离,我想见到她最后一面。”许久,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晓曦,我们不要去了,苏离应该也不希望让你看到她最后狼狈的模样。好在孩子安全生下来了,你要振作起来,要帮助苏离把孩子抚养成人,苏离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可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为什么总是这样,小淳走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苏离走的时候也是。我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一天天浑浑噩噩的度日还有什么意思。”张晓曦自嘲的笑笑,眼里满是绝望和痛苦。
“你还有我,我需要你,如果没有了你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了。晓曦,你要明白,世事难料,我们永远不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都是希望你开心的。”迟安泽的大手加重了力度,好通过身体将力量传递给她。
“可是我真的好伤心,感觉心都揪起来了。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幸福的,每当看着他们我都觉得自己好罪恶。老天爷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我宁愿自己受苦,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受苦。”
“别再想了,我们去看看宝宝。”迟安泽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拉着她准备向前走。
“小王,一起去吧。”她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说道。
小王没有搭腔,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们,而是一个人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随即越过他们朝前走去。
她本打算叫住小王,可是迟安泽却伸手拉住了她。她知道此刻小王心里肯定很难受,他的痛苦不亚于她。或许只有让他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彻底冷静下来才能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该怎么忘却这一段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
她看着小王一步一步的走出医院,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萧条。虽然在她的印象里,小王是个瘦瘦的男人,但这一刻,却多了几分让人心痛的感觉。她很感谢小王能陪着苏离直到最后一刻,代替她完成了做不到的事情。但她也希望小王忘了苏离,好好地开始自己的人生。
“走吧。”迟安泽搂着她的肩膀,说道。
张晓曦点点头,跟着迟安泽到了婴儿房。隔着橱窗,他们能看到被保护得很好的宝宝。宝宝睡着了,小手自然地放在头边,看起来可爱极了。也许是早产的缘故,宝宝比别的孩子要小很多,看着叫人心疼。
“看到了吗,最旁边那个。”带他们来的护士细心地指给他们看。
“嗯,男孩还是女孩啊?”张晓曦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
“是个千金,但因为早出生了一个月,所以身体弱得很,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是女孩,苏离一直说想要个女孩,她得偿所愿了。”张晓曦回头看着迟安泽,激动地说道。
迟安泽点点头,如黒翟石一般的眸子泛着隐隐的担忧。当他坐在飞机上时,一遍又一遍的在想,若是苏离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帮助晓曦渡过难关。在他心里,一直都清楚,那个小女人习惯了故作坚强,但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流泪。
从张淳到苏离,她的心已经是一片狼藉。他害怕她挺不过来,害怕她自暴自弃。好在苏离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也算是有了一点安慰。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有了这个宝宝,晓曦也能尽快振作起来。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护士微笑着说道。
取名,本来是苏离的工作,如今只有她来接替了。这个孩子虽然是花子皓的,但她不愿意看着孩子姓花,就跟着苏离姓好了。以后这个孩子跟花子皓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会负责把孩子养大成人,让她健健康康的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公主。
“泽,孩子取名叫苏忘好不好。忘却所有的烦恼痛苦,开开心心的长大。”她扭头看着身旁的迟安泽,心里不是个滋味。
“好,就叫苏忘。”迟安泽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我没有办法生育,苏离却没有办法亲自抚养孩子长大。总之,以后我们就是孩子的父母,我一定会给她所有的关爱,让她健健康康的长大。”张晓曦说着,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悲伤。
迟安泽在一旁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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