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迟安泽疯狂驱车到了北郊渔港。警察早已赶到封锁了现场,围观的群众也被疏散开来。
“总裁。”阿彪急忙迎上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迟安泽却直接越过他,向着尸体走去。
“对不起,你不可以进来。”警察挡在了他的面前。
“滚开。”迟安泽声音冰冷,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他像是一头处在爆发边缘的雄狮,随时可能将别人撕得连渣都不剩。
警察胆怯的退到了一边,任由他朝尸体的方向走去。他在尸体旁停下,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白布。
男尸的脸上是一道道腐烂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划得很深,以至于有些都露出了白骨。血肉飞溅的脸庞完全失去了原本的面貌,根本无从辨认。被水浸泡过的身体虽有些浮肿,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年轻的男子。
尸体虽然死亡的时间不长,但泡在水里太久加剧了尸体的腐烂。面部丑陋不堪,还伴随着一股恶臭。在场的人有些吓得叫出了声,更有甚者干呕了不少酸水,就连身经百战的警察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但迟安泽却像失去了嗅觉、视觉一般,他呆立在尸体旁,以同样的姿势僵持在那里好几分钟。俊朗的五官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没事吧?”张晓曦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脸都腐烂成这样了,凭什么可以确定他的身份?”迟安泽没有理会她,盖好白布,起身到了警察面前。
他不会相信这具尸体就是迟宸的,他们以为随便找具尸体过来他就会相信了吗,不可能。他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信,即便是他的眼睛也有可能会欺骗他。
就算他们的身形相似又怎么样,仅仅是相似而已,又不能代表是同一个人。要他接受这样的结果,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我们也只是经过了初步的辨认,身形和基本特征都比较符合。至于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还要经过法医解剖鉴定才能知道。”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根本就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迟安泽冷哼一声,冰冷的眸子略略地从尸体上扫过。
“理论上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会找家属进行辨认。”
“阿彪,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另外继续派人去找,对外全面封锁消息。”迟安泽有条不紊地吩咐了几句,面色沉着如水。
事情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就没必要相信。那小子不会如此的脆弱,就因为他几句话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从出生就开始敌对,要死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走。”他抓起张晓曦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进了车里。
“去哪儿?”张晓曦眉头紧皱,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
刚才的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上演,她没有办法做到像迟安泽这么冷静。虽然她也不愿意相信这尸体就是迟宸,可心底里某个声音却在不停地叫嚣。她没有办法思考,更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她和迟宸只见过一次,可那孩子干净带着些抑郁的眼神让她难以忘怀。他和弟弟一边大,老天爷为什么如此的残忍?有人说,人生来就是为了别离,可她宁愿自己是先离开的那一个。
对于任何人的死亡她都没有办法从容的面对,今天这一幕更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她。如果有一天弟弟死了,她会不会精神崩溃?不,她宁可陪着弟弟一起死,也不要做剩下的那一个。
“医院。”迟安泽阴沉着脸,语气冰冷。
“你不害怕吗?”她目光呆滞,神色恍惚。
“害怕什么?”
“害怕你弟弟的死。”
“躺在那里的人又不是他,我为什么要害怕?”迟安泽剑眉微蹙,随即平展开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又为什么这么冷静。如果躺在那里的人真的是你弟弟,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死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生活。”
“呵呵……”张晓曦苦笑一声,“我忘了你是恶魔,是没有感情的。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你在担心,在恐惧,我真是可笑。”她自嘲地摇摇头,转而看向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
死者已矣!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仅凭这句话就能掩盖生死的差距吗?世人就是这么可笑,编出一大堆的道理来,也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就算是她看不开又怎么了,害怕面对死亡有错吗?千辛万苦留住自己在乎的人有错吗?
她不像迟安泽,她有感情。痛了会哭,开心了会笑。在乎就说在乎,无所谓就是无所谓。她是个正常人,会清清楚楚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她不要隐藏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办法隐藏。
“我母亲死后,我不得不跟着父亲还有迟宸母子一起生活。那时候,每天看着迟宸嘻嘻哈哈的笑,都会想如果父母都在我身边,我会不会也那么开心?所以我嫉妒,我怨恨,甚至诅咒他们去死。”过了半响,迟安泽悠悠地开口。
“所以你对迟宸的死才会如此的不在乎,是吗?”张晓曦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迟安泽的侧脸。
她知道他内心的痛,但她没有想到他的恨会这么深,深到不会把亲人的死亡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看到父亲离世,迟宸的母亲也生病去世,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孤单、落寞……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一个。这些年,我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他,到底是为了父亲的临终之言还是出自我的本心,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你心里已经没有怨了,只是你不知道怎么去跟他相处对吗?一个人孤单久了,便不知道怎么去接近其他人。”
“不知道,也可能是无法原谅自己吧。小时候的迟宸总是笑嘻嘻的,就连眼睛里都是笑意。但是后来因为我他变得很悲伤,我不知道怎么去化解这种悲伤,所以便选择抗拒。”迟安泽扯了扯嘴角,一向冰冷的眸子蒙上了淡淡的水汽。
父亲离开之后,他无法马上释怀当年的一切。每当看到迟宸的脸便会想到他的母亲,想到破坏他们家庭的人。所以他把一切的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好让自己不去想过往的伤心事。
但与其同时也深深地伤害了迟宸,他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个弟弟,也害怕去面对。所以迟宸渐渐失去了笑脸,变得越来越悲伤。他不知道怎么去弥补这一切,这才导致裂缝越来越大。
扪心自问,他恨迟宸吗?其实早就不恨了。只是这么多年一直靠所谓的恨意生活,习惯了。当有一天失去了这分恨意,便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小宸能听到你今天说得这番话,一定会很开心。”
“或许吧。”迟安泽苦笑,稳稳地将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这个时候医院已经关门了,只有挂急诊。她不过是额头受了点轻伤,本想拿点药简单地处理一下,但最终还是拗不过迟安泽挂了急诊。
医院里空荡荡的,她躺在病床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迟安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他是害怕的,刚才的淡定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坚强的恶魔骨子里也是个胆小鬼,他不敢去面对这一切才会强迫自己不去相信。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卑微弱小。
“我们要不要回家告诉奶奶一声,好让她不要担心。”
“你不用管了,先好好的休息吧。”迟安泽声音有些干哑,脸上也失去了光彩。
“你不用休息吗,昨天晚上你喝了那么多酒,今天又没有好好的休息,头应该很疼吧?”她仔细地打量了迟安泽一眼,这才发现他的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
像他这么在乎形象的人肯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但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让他们都无暇顾及自身。她需要休息,迟安泽更需要,他还要去找弟弟,还要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我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你快点睡吧。”迟安泽轻叹一口气,细若蚊蝇。
“你过来跟我一起睡吧,沙发那么小,躺着肯定不舒服。”她掀开了被子,好让迟安泽进来。
迟安泽犹豫了片刻,脱掉鞋子钻进了被窝里,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其实他是害怕的,那具尸体跟迟宸如此相像。但是他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意做最坏的打算,所以强迫自己要冷静,要淡定。他从来没想过迟宸会死,他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在,迟宸就不会死。
此刻,他的身心疲惫到了极点,抱着张晓曦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口袋里手机在不停地震动,但两人都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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