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梁差点没被僧格林沁这句话吓出心脏话来,他差点就站不稳了,手甩个不停,连声说道:“王爷,王爷,莫要害我,莫要害我!”
虽然他是个粗人,可是也知道自从三藩之变之后,大清朝就没有一个汉人封王,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他区区一个实授总兵,放在大清朝不过是二品而已,随便抓一把汉人都比他的头衔更大,更不要说这大清朝重文轻武是传统,现在僧格林沁不是爱他,是把他架在火炉子上烤:“王爷,我担不起这个大任,您赏我一个实缺提督就行了!”
但是僧格林沁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心眼细,知道轻重:“老张,大清朝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难道还吝惜一个王爷吗?自三藩变乱之后,我大清的局势没有一日胜过今日,国家危难之际,老张一身悬于天下之望,非得封王裂土不可。”
旁边胜保这人虽然喜欢蛮干,但是他如果想通的话,比什么都要开明,他当即劝道:“老张,王爷说得没错,我们满人的江山能不能守住,就看老张你一人身上了!”
他讲出一个旧事:“昔日咸丰爷曾有言在先,谁如果收复金陵剿灭长毛,则无论满汉不惜封王之赏!陛下既然开了这个金口,老张你不封王裂土,军心难安啊!”
封王确确实实是一件极其提升士气的美事,太平天国永安封王一下子就把军心凝聚起来,而现在张国梁如果真能封王的话,他胜保也自然有莫大的好处。
大清朝的铁帽子亲王总共就是那么几家,张国梁一个汉人都能封王裂土,他胜保同样力保东南,何尝不能封一个铁帽子王,而和春这个满人也明白过来。
他名位本在张国梁之上,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江南大营的局面完全是张国梁一个人撑起来,北渡之后力保淮扬依旧要靠张国梁这员虎将,因此他同意僧王的意见:“我也愿意一同保奏,国家局势至极,功臣勋将若不是得封王裂土,何以安心!”
张国梁虽然知道封王是被架在火上烤,要知道即使是在三藩之变吴三桂军直指长江的时候,也没有汉人得以封王,但是劝不住僧格林沁、胜保与和春轮番上阵相劝,终于犹豫起来。
他这等草莽出身的人物,封王拜侯是平生志愿,何况相劝的这三人之中,僧格林沁是蒙古郡王,而胜保与和春都是满人勋贵,可以说他一人之身寄有满蒙勋贵的厚望,因此他终于松了口:“承蒙三位大人,吾敢不从命,只是如今红贼炽势于东南半壁,吾一人封王,不足以安天下之心,还有一人也应当封王!”
“是说曾涤生吧?”僧格林沁却是犹豫了一下:“我再考虑一下。”
张国梁即使封王,也不过一个武夫而已,一无故旧,一无人脉,只有些两广宿将而已,不足为患,而曾国藩的功业,即使考虑到他弃守江西的败绩,光是他屡破太平军的奇勋,也足以封爵了。
只可惜曾国藩人脉遍于朝野,早已经是尾大不掉的局面,一想到这一点,大清中枢就一定要千方百计压制曾国藩,不要让他成为第二个曹操,只是清军在东南几次大败之后,虹军已有席卷天下之势,而曾国藩在下游也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名义。
何况现在曾国藩已经接连受挫,弃守湖南,因此僧格林沁咬了咬牙:“曾涤生有奇勋于国家,若无他湘鄂子弟百战功成,恐怕今日神州已告沦陷,我们一同保奏封王裂土为好!”
胜保却更为老道:“老张和曾涤生功业都足以封王,只是欠单薄些,不如在满蒙宿将中再选一人一并保奏。”
这是最合适的办法,僧格林沁同意这么处置:“如此甚好!”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一封奏折会在北京引发怎么样的波澜,但是僧格林沁却知道非这样做不可。
不是因为张国梁的功业足以封王,而是东南危亡,不封王不足以振奋人心。
……
而此时的曾国藩还不知道张国梁与僧格林沁正准备把他放在火上烤,虽然他组建湘军与太平军决一生死,很大的原因就是咸丰帝当年真的私下许诺过,凡能克复金陵平定太平天国者应当封王。
他现在根本没有封王的奢念,只求把现在的局面维持,只是他手下这些湘军宿将却是连连朝着向他发泄怨气。
湘军最为勇猛的鲍超就牢骚满肚:“侍郎,这回您真是失算,若真攻到南昌城下,咱们这五十来营新老湘军,恐怕连点渣都剩不下了!”
“现在又好到哪去!”说话的是一接阵就率先撤退的李续宾:“这次反攻南昌,折兵五营,将士死伤逾千人,军心不定,长久下来,咱们只能退守川边了!”
鲍超一听说“川边”两字就来了兴趣,他连声说道:“侍郎,我以为两湖不可守,不如退守四川,天府之国足以据守了!”
“红贼还没进兵两湖,你就主张退守四川,是何居心!”当即有李元度跳出来说道:“我们湘军当与湖南共存亡!”
鲍超也不客气,他怒目相视:“就凭你李次青?前次衢州之役,你四千安越军在红贼之前挡了多久?如果湘中都是你李次青这等人物,还不如早撤往川中为好!”
他是四川人,自然对撤往四川的计划乐见其成,而湘中新旧战将都不愿意退往四川,因此一下子就吵翻天了。
曾国藩被手下这些战将的争执气翻了肚子,这些将校根本不把他这个侍郎放在眼里,甚至有准备干架的准备。
这完全是以前几次战役湘军连战皆北的结果,特别是前次曾国藩一力推动收复南昌,没想到石云庆根本靠不住,湘军刚刚进入赣境之内就遭到了第二军的痛击,一仗以后全军直接溃回湖南,光是被打跨的步营就多达三人,全军伤亡溃散多达两千余人。
这些湘军统领好不容易从南昌城突围出来,恢复了一点实力,却在这次反攻丢了小半,心中怨气冲天,只是不好直接对曾国藩发泄,只是借着阵前军议的时候咆哮起来。
曾国藩见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大有火并的势头,赶紧重重地往桌子上砸了砸,然后才说道:“停!诸位听我一句良言!”
只是大家虽然停下嘴,却不以为曾国藩说的是什么良言,只是曾国藩这个道学先生现在又上演了自杀的好戏,他就拔出自己随身的腰刀喝道:“诸位都是国家栋梁,只要精诚团结,何愁红贼不灭,现在互相攻击成何体统,可叹我曾某书生领兵,一败涂地,损兵折将,无颜见湘鄂父老,只能……”
说着他用雪亮的腰刀朝自己的脖子砍去,只是李元度虽然与曾国藩闹了很大的纷争,甚至准备自立门户,但是众人之中,他却是最深知曾国藩的一人,看到曾国藩的催泪表演,当即就握紧了曾国藩的手,大声说道:“侍郎,侍郎,您不必动气,您说的话,我们都听,我们都听!”
曾国藩脸上已经老泪纵横,看到众统领都跪了下来,却知道这戏没演砸:“次青,你不必劝我,我损兵折将,无颜见江东父老,可至少有楚霸王的勇气,日后也不至于被儿女看轻!”
李元度配合得很好,他说道:“侍郎您这话就说错了,现在国家危亡,无人可用,国家兴亡寄于侍郎您一人之身,虽然屡受挫折,现在湘鄂两省尚是完壁,或不要提红贼不过窜拢东南而已,大事还有作为。”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何况当初项羽能果断渡江,以江东之力,天下谁有,尚不可知……何况现在我湘人尚有湘鄂两省,红贼虽然与夷人战成平手,但是折损亦多,只要我等精诚一心,整军备武,自然再有湘潭之捷。”
赵烈文也知道自己该站出来了:“是啊!侍郎不必悲观,以湘鄂两省数千万军民精诚之心,柳绝户何足为患!现在关健所在,是与湖北胡大人联成一气,早作准备!”
一说到胡林翼,曾国藩就立即恢复了信心:“没错,你们不是愁无兵无粮无粮饷,我曾某人拼了这张脸不要了,也要去胡润之那边借足兵饷粮草,叫你们无忧。”
大家的怨气,多半就在于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本钱,却在曾国藩指挥下的无脑反攻丢掉了小半,一听到曾国藩能从胡林翼那里搞来补充,也是宽心大半,鲍超就说道:“侍郎,你放心,只要补充兵马,咱们霆军就足以挡住红贼一旅兵。”
他又看了一眼李元度,意味深长地说道:“可不象某些营伍一击即溃。”
他这边豪气冲天,曾国藩也是宽心许多,他连连说道:“诸位放心,此次反攻南昌虽受小挫,但是红贼分心于石云庆与石达开之变,短时间尚无力征伐湘鄂,借此良机,我足以编练大兵五十余营!”
只是话刚说到这,那边已经有急报:“红贼之第二军已然扑灭石云庆义师大部,似有大举犯湘之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小说阅读网(readnovel。)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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