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秋寿宴后,李清又去拜访过章仇兼琼两次,虽得接待,但章仇兼琼只谈谈天凉好个秋,顾左右而言他,所送之礼也事后遣人送回,对李清欲依附于他的请求更是笑而不答。
但刘野之死,章仇兼琼似乎对李清态度突变,不仅向地方上施加压力责令破案,还竟然答应李清的请求,派一伍士兵驻扎得月客栈以保护其他人员的安全,而现在更是主动找到李清,李清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与他的关系今天一定会有所突破。
只用一刻钟,李清便赶到了节度使府,刚上台阶,却见迎面走出一人,约五十岁,此人步履矫健,身材虽不高大但却十分强壮,生有一头浅黄色的头发,鹰勾鼻子、灰蓝眼睛,此人就是成都赫赫有名的西域商人石破军,石家的当家人,传说此人的祖辈都是奴隶,他父亲无意中救了一名大茶商,获得了自由,随后带他来成都沿街卖茶,父子俩勤劳节俭,渐渐地在东市开了铺子,几十年后,石破军的茶行竟垄断了剑南道的茶叶市场,几乎所有的茶叶店都要到他那里去批货。
在中秋寿筵上,章仇兼琼给李清介绍过他。
“好久不见了,恭喜李东主发财!”
石破军呵呵笑着上前,紧紧握住李清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笑道:“望江酒楼生意火爆,李东主的身子却没有跟着发福,怪哉!”
“李清是劳碌命,自然胖不了,不象石东主儿女满堂,生意有后辈操劳,又有几十个美娇娘伺候,让人羡慕啊!”
“你若羡慕,我就分你几个如何?”
言罢两人哈哈大笑,石破军又拍拍他肩膀笑道:“快去吧!节度使大人正等着你呢!”
寿筵上他还态度冷淡,可转眼便似换一个人,热情得让人难以承受,又想起章仇兼琼的变化,李清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难道今天有什么大事不成?”
确实在朝庭中发生了大事,事情还要从朝中格局说起,李隆基自王皇后过世后便没有再立皇后,他独宠武惠妃,武惠妃所生儿子寿王李瑁也得李隆基的喜爱,母子得宠,自然引起权臣李林甫注目,他私下向武惠妃效忠,愿扶寿王为帝,但不久后武惠妃病死,李隆基也渐渐淡了对寿王的器重,偏就在这时,李隆基看中了寿王妃杨玉环,强令寿王休之,又让杨玉环进宫出家为道,更加深了李隆基与寿王间的隔阂,眼见寿王失势,附他之人纷纷另找出路,或太子或郯王,李林甫自然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枯树上,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欲推翻太子而立的郯王李琮,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且各有优势,遂一拍即合,两股反太子的力量渐渐地扭合在一起,而当今天子李隆基欲牵制太子,便默许了他们的结盟。
此消息很快便被太子李亨所知,为自保,也为警告二人,李亨向各地效忠者发出密函,要求各地打压郯王和李林甫的势力,章仇兼琼也接到了密函,在给他的名单中,海家也赫然在列,它是蜀中巨富,每年供给郯王大量钱财,在重要性中被定为三级。
有郯王和益州刺史李道复撑着,章仇兼琼一时抓不到海家的把柄,倒不好直接动手,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利用商界的力量搞垮海家,属于商场上的正常竞争,他也可在李林甫面前脱了干系。
章仇兼琼首先考虑利用成都商界排名第四的石家,他本人便是石家的大后台,但石家却担心自己一家力量薄弱,搞不垮海家,希望能增加几个伙伴同盟,于是,章仇兼琼又想到了鲜于仲通,但鲜于仲通却从南诏回信,指出海家百年基业,一时无法动摇,劝他勿操之过急,并向他推荐了李清,章仇兼琼这才将目光放到李清的身上,虽然他的力量尚弱了些,但最近的表现却可圈可点,隐隐已成海家潜敌,也就从那时起,他才正式开始考虑李清依附于他的请求。
门轻轻被敲响,打断了他的思路,门外传来管家低声禀报:“老爷,望江酒楼的李东主来了。”
“让他进来!”
李清走进书房,见章仇兼琼正背着身子,盯着墙上的一幅二虎斗山图发怔,急上前一步施礼道:“小民李清见过节度使大人!”
“坐吧!”
章仇兼琼缓缓回到自己坐位上,瞥了一眼李清,突然微微一笑道:“鲜于大人从南诏来信向我推荐了杨钊,我准备任命他为成都县尉,你看可好?”
李清大喜,一下子站起来道:“如此,我替杨钊谢过大人了。”
这必是鲜于仲通怕自己在南诏留的时间太长,便提前向将杨钊推荐给了章仇兼琼,看来历史并没有走错,章仇兼琼也是看到了杨钊的巨大投资价值,李清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想到了落魄的杨家,自己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若再不早点去,被别人先下手可就悔之晚矣。
章仇兼琼却不知李清已经想得更远,笑笑又道:“你的朋友、长辈都有了前途,你可替自己考虑过?”
“我只是一介商人,做点小买卖,早上开门晚上结帐,混口饭吃罢了,哪能想什么前途?”
章仇兼琼找自己来,必然不是为杨钊这件小事,他不知对方话中的意思,倒不敢胡乱应承。
章仇兼琼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道:“一个小小雪泥竟然被你品出味来,可见鲜于对你的评价并不过分,鲜于在来信中请我再助你一臂,也罢!你可愿做我的门生?”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李清的依附。
如此明显的意思,李清怎能听不出来,他大喜过望,急向章仇兼琼跪倒:“学生李清,拜见恩师!”
章仇兼琼呵呵大笑,急将李清扶起,又仔细打量他一下,方才笑道:“我的门生也算不少,但都有功名在身,而你却是个商人,也倒是第一次,委实有趣,来!坐下,我有话要说。”
二人落座,章仇兼琼沉吟片刻方道:“为商者虽不上流,但也影响民众的生活,影响国家的财富,应以诚信为本,小心经营才是,可那海家虽也是商人,却勾结黑道,行贿官府,嚣张于闹市,视人命如草芥,视我大唐律法如废纸,如此恶商,焉可长期纵容其嚣张,虽然我可以轻而易举扑灭他,却投鼠忌器,又抓不到它把柄,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出头,走商界的路子,将海家败了。”
他见李清急欲开口,又摆手止住他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力量还很弱,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出头,你以后多和石家亲近亲近,你二人可联手对付海家,在时间上我也不苛求你们,可以慢慢来,二年、三年皆可。但是,海家最近实在太猖狂,你们要先挫挫他的威风,让它收敛一些才是。”
半晌,李清沉默不语,他已经渐渐听出了章仇兼琼的意思,他竟是要利用自己搞垮海家,收他为门生不过是个饵,他突然又想到章仇兼琼与李道复在酒楼前的一番对话,这里面也许涉及到他们二人的斗争,让石家来也应是同样的目的,石家或许有资本可以和海家一斗,可自己又有什么本钱,但这确实又是一个机会,自己若有章仇兼琼做靠山,那剑南道哪里不能去?李清的心中反复思考,竟一时没有向章仇兼琼明确表态。
章仇兼琼见他沉思,知他心中还有顾虑,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李琳和鲜于都向我推荐过你,想来你必有过人之处,所以我才选中你,放手去做,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我只是一介小民,大人却如此恩宠,收我为门生,我怎会不知好歹,最近雪泥之事,想必恩师也应有所耳闻,我也准备从此上做文章,惩戒海家一番,只是我有一些难处,还须恩师支持。”
“什么难处,你说!”
李清叹了口气道:“自来成都后我便结下海家这个仇家,几次三番都被其下手,但都侥幸过关,但俗语说:常在岸边走,怎能不湿脚,我能侥幸一时,总不能侥幸一世,偏偏我现在力量薄弱,尚无能力自保,海家之所以一直不动我,那是他们对我的身份尚有疑虑,但身份早晚会被戳穿,
前些日子我的伙计被杀,这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希望恩师能保护我和手下人的安全。”
“你说得很对,你若触犯到海家的切身利益,它必然不会放过你,这样,在驷马桥附近有一处闲置的军营,离你的酒楼极近,我索性派军队驻扎进去,同时在你住的地方增派人手,另外我再派专人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看这样可好!”
李清大喜,急起身谢道:“恩师爱护之意,李清铭记于心!”
章仇兼琼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一道人影出现在墙角,刹时又不见了踪影,仿佛如鬼魅一般,李清眼睛一花,暗暗咋舌不已。
“此人叫展刀,是我的三名贴身护卫之一,以后他会在暗处保护你,若你找他有事,只要在窗前点上一支香,他便会来。”
章仇兼琼又道:“如此,你便可以放手对付海家,我给你五日时间,让我看到你教训海家的效果,你可敢答应!”
李清淡淡笑道:“请恩师拭目以待,五日内,成都街头必有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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