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德阳殿,钟鼓齐鸣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鱼贯入朝,三呼万岁、分列两班,中常侍张让出班尖声喊道:“皇上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张让话音方落,袁逢一使眼色,侍郎蔡邕早已经出列跪倒在丹墀之上,手抱牙芴拜伏于地,朗声道:“臣~~有本奏。”
灵帝没精打彩地说道:“讲~”
蔡邕道:“东郡太守曹操,为人狡诈,身边多蓄虎狼之士,久有不臣之心!臣奏请皇上下旨将之押解回京,发放廷尉署彻查。”
何进党的突然发难让依附于十常侍一党的官员们措手不及,纷纷以眼神求询立于金阶上的张让,张让一时之间亦摸不清何进一党此举目的何在?遂以眼色示意依附于十常侍的朝官,静观其变。
灵帝听了,却是龙颜大怒,喝道:“想要造反?那还得了,查!立即将曹操押解回京,交与廷尉署彻查。”
廷尉署终大汉一朝都是最令百官忌惮的衙门,每任廷尉皆为酷吏。尝有官员感叹,但入廷尉署,便是无罪也得审出夷九族的灭门大罪来。
灵帝话音方落,急促的脚步声从金殿外响起,百官纷纷回头,只见司隶校尉袁绍神色惶张、奔行而来,竟不及解下身上佩剑便欲闯入金殿,殿外金吾卫将手中金戈往前一倾,铿然脆响中,生生堵住袁绍去路。
袁绍匆匆解下佩剑,又脱去脚下厚屐,只着布袜奔入金殿,拜倒在丹墀末端,朗声道:“陛下,颖川急报!”
张让心头咚的一跳,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妙,他原以为何进一党会将颖川战事暂时秘而不奏,毕竟朱隽、皇甫嵩围而不剿,等同于变相纵敌,以致八百流寇一举攻克虎牢关,威胁洛阳,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灵帝却是淡然问道:“讲~~”
袁绍暗中与何进交换了一记眼神,朗声说道:“左中郎将朱隽、右中郎将皇甫嵩、豫州牧袁术并东郡太守曹操共四路大军进剿颖川贼寇,本已将贼寇困于长社孤城,不日可破。不曾想,东郡太守曹操竟私通匪逆,趁夜放走贼寇~~”
灵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曹操,又是曹操!果然意图谋反,传旨,即刻传旨,即刻将曹操押解回京,即刻交付廷尉署彻查!”
“臣遵旨。”
阶下,廷尉周宓出班领旨。
张让低垂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阴恻恻地扫了肃立阶下的袁逢一眼,何屠户无勇无谋,不可能想出如此毒计,还是司空袁逢老奸巨滑啊。竟然抢先一步,把东郡太守曹操拖出来当替罪羊!
今天被何屠户抢了个先,袁逢巧妙设局,先令蔡邕上奏弹劾曹操,又令袁绍呈上颖川急报,真可谓用心良苦!陛下先入为主,心中已经认定曹操就是逆贼,是曹操放走了八百流寇,颖川之败倒与朱隽和皇甫嵩没关系了?
看来想在今天夺走朱隽、皇甫嵩手中兵权,是不能了,如今陛下龙颜正怒,再提此事只能触了霉头!深知灵帝脾性的张让遂打消了趁机发难,剥夺兵权的念头。今天就暂且让何屠户得意一回!
灵帝怒不可遏,袁绍火上浇油,接着奏道:“陛下,曹操罪无可恕,由于他私纵匪逆,今八百流寇已然攻克虎牢关,兵锋直指洛阳而来了~~”
“什么!?”灵帝闻言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哑然失笑道,“卿说笑矣,虎牢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又有精兵把守,纵有百万贼寇蜂拥来攻又有何惧哉?岂能有失,此必戏言,此必戏言耳,哈哈哈~~”
袁绍急道:“陛下,并非戏言,八百流寇已然近在咫尺矣!”
“呜~呜~呜~~呜呜呜~~”
袁绍话音方落,城外号角声冲霄而起,三短一长,杀气重宇,百官闻之尽皆色变。洛阳百年未遇兵灾,安逸日久,骤闻号角声起,文武百官竟是格外惊慌。
灵帝失声问道:“何~何处号角声?”
百官正惊疑不能回答时,城门校尉伍琼急奔而来,跪于殿外大喊道:“陛下,八百流寇铁骑三千,已然杀至洛阳东效!”
灵帝霎时脸色煞白,颤声道:“八~~八百流寇?可~可是曾劫持国丈之八百流寇乎?”
阶下有大臣答曰:“正是此寇。”
灵帝急向何进道:“大将军,八百流寇至矣,这便如何是好?”
何进出班奏道:“陛下不必惊慌,洛阳城中尚有三千羽林,谅贼寇也不敢攻城。”
灵帝连连摇头道:“八百流寇皆虎狼之辈,近万南阳精兵竟不敌其八百之众,以致国丈被之掳去,至今生死不明!今又挟三千铁骑来攻洛阳,三千羽林太少,太少!可速令蹙硕尽起西园新军勤王救驾,再令司隶、荆、豫、兖、并、凉诸州尽起大军,火速奔赴洛阳勤王,还有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速速回师洛阳,迟则朕危矣~~”
灵帝正惶然不知所措时,阶下袁绍昂然道:“陛下何需惊恐,臣只需本部司隶精兵,誓破八百流寇于城外!”
“哦?”灵帝恍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地望着袁绍,“卿可退贼兵?”
袁绍热血奔涌,奋然道:“请陛下偕百官俱登敌楼,且看微臣如何击破贼兵。”
一听要亲自登城督战,灵帝不由双腿打颤,支唔道:“这个~~”
何进出班奏道:“请陛下登城督战、壮我军威,则三军将士效死拼杀,破贼兵必矣。”
袁逢、袁隗带头,何进一党官员纷纷跪倒于丹墀之上,齐声奏道:“请陛下登城督战~~”
灵帝见势成骑虎,不允不行,只得无奈道:“朕~准卿所奏。”
……
洛阳东效,流寇精骑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
“哈~”
“唏律律~~”
周仓大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战马吃痛昂首发出一声长嘶,开始加速,前方不远处,热闹的街市早已经乱成一团,摊贩倾倒、鸡飞狗跳,行人奔走相号,极度的快意在周仓及八百流寇心中沸腾。
“弟兄们!”周仓高举马刀,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回头大喝道,“都给老子听仔细了,大头领说了,这次只许抢劫,不准杀人,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流寇们轰然回应。
“哈~~”
周仓转过身来,将手中马刀往前重重一挥,大喝声中,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小镇,这座小镇地处洛阳东效,是大汉帝国最富盛名的马市,南北客商多在此设立店铺,每日货卖的马匹足有百余之数,存于栏中的马匹更是数目庞大。
“嗷嗷~~”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一千流寇精兵蜂拥而至,雄浑的铁蹄声几欲踏碎空旷的街道,已经百年不曾遭受兵灾的京畿重地,终于遭到了贼寇的袭扰,从此之后,将再无法回复往日的安宁,乱世的序幕~~终于冉冉揭开~~
……
洛阳城东门敌楼,灵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上敌楼,数百名全身铁甲、威武雄壮的金吾卫手持金戈、森列城楼上下,金吾卫顶盔上,一支支染成樱红之色的羽毛迎风摇曳,萧肃的杀机在空气里无尽地弥漫~~
八百流寇未至,满朝文武却是各怀心事。
何进紧挨灵帝肃立城头,眼神阴沉、心情复杂。
对于八百流寇,何进可谓恨之入骨,前次于南阳掳走老父何真,竟谴人勒索两千匹军马,还一路大肆宣扬,险些令他身败名裂,今次又在颖川大败曹操,从朱隽、皇甫嵩的大军夹击中成功溜走,再令人难以置信地攻下了虎牢关,险些致他于死地!
若不是袁逢老谋深算,献上嫁祸于人的毒计,将曹操拉出来当替死鬼,这次极可能就要栽在八百流寇手上了!
想到这里,何进更是咬牙切齿。
但恨归恨,对于八百流寇的兵锋,何进却有着莫名的畏惧!朱隽、皇甫嵩皆当世名将,威震四海,八百流寇区区几千人竟能在两人的重兵之下安然遁走,只是这份能力便足以令人寝食不安!这个马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突然间,何进很想亲眼见一见八百流寇的大头领马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缔造了这样一支可怕的虎狼之师?
袁逢隐于灵帝、何进身后,同样神情凝重,倒不是担心八百流寇真的会打进洛阳城,毁了大汉帝国的宗庙社稷,对于洛阳的城防以及羽林军的战力,袁逢还是相当信任的,只凭八百流寇区区三千轻骑,无论如何是攻不进洛阳的。
袁逢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八百流寇兵锋直逼洛阳,这对于大汉帝国的威信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堂堂皇城,天子脚下,大汉帝国中枢所在、京畿重地,竟然任由八百流寇来去自如、纵骑劫掠,则朝廷威望何存?尊严何存?
天下士族、黎民百姓又将如何看待?
更令人担忧的是,此时天下各州,多有贼寇起事,闻听此讯则必然大受鼓舞,从此再不将大汉朝的威严放在眼里,挑战朝廷之意志必然更形坚定。这~~才是袁逢最为担心的,一旦事情演变到这等局面,则大汉朝不久必然分崩离析、国将不国,纵然武帝再世,亦是无能为力了。
灵帝下旨司隶、荆、豫、并、兖、凉等州出师勤王,恐越发助长各地匪逆的气焰,凉州北宫伯玉之乱,幽冀张纯之乱,雁门、北地羌胡之乱,以及荆州长沙郡区星之乱,将只能变本加厉,越发难以收拾~~
难道大汉帝国的国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难道大汉帝国的国运真的要葬送在八百流寇手里吗?
袁逢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哀思,望着东方的天际默默无语。
“呜~呜~呜~呜呜呜~~”
三短一长的号角声自远方悠然响起,令城楼上的文武百官悚然一惊,灵帝骤然吃了一惊,脚下一虚竟然差点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灵帝自登基以来,终日不思国事,只知与后宫妃嫔荒淫戏嬉,又有十常侍每日进献稀罕奇巧之物,令其玩物丧志,早成废物一个,此时若不是张让、赵忠在身边扶着他,只怕当时就要出丑。
何进、袁逢等文武大臣的眸子霎时缩紧,直直地凝视东方。
东方地平线上,骤然腾起滚滚烟尘、渐扬渐起,直欲迷乱半边天空,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等待中,终于,一丝隐隐的雷声遥遥传来,有黑压压的黑点如蚁群般从滚滚烟尘中窜出,顺着空旷的原野,向着洛阳城席卷而来。
在黑压压的蚁群最前方,一杆血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斗大的“马”字,状如天马奋蹄,直欲腾空而起。
自攻陷虎牢之后,马跃便命邹玉娘将大旗上的“八百流寇”字样拆去,改绣“马”字,如今百八百流气候已成,马跃刀剑所向,所有流寇无不云集景从,再不用顾忌更改名号会导致麾下将士的抵触心理了。
目睹流寇铁骑滚滚而来,城楼上霎时响起“嘶嘶”的吸气声,不少文官立时就被吓得脸色如土、体如筛糠,在所有文武百官中,除了少数行伍出身的武将,谁曾见过真正的刀兵和烽烟?大多只会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罢了。
倏忽之间,隐隐的雷声渐响渐起,最终嘹亮成令人窒息的隆隆声,铺天盖地而来,直欲充塞整个天宇。
在大汉帝国文武百官或战栗、或冰冷、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的流寇铁骑开始向中间靠拢,在极速的行进间排列成森严齐整的骑兵,向着洛阳城汹汹而来,那一排排锋利的马刀映寒了天空~~
距离洛阳城数百步遥处,汹汹而前的流寇骑阵开始减速,尔后以那杆血色大旗为标线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仿佛是刻意地要向城楼上的汉灵帝及文武百官示威似的,骑阵向两翼一直展开直至数里之长。
震耳欲聋的蹄声终于消散,滚滚烟尘却一直漫卷过来,随风扬起越过了洛阳城头,透过朦胧的烟尘向外望去,流寇骑阵越发显得气象森严、无穷无尽~~一时间,竟令人无法辩别流寇究竟有多少铁骑,只觉城外黑压压一片,充塞天地之间。
“嗷~~”
倏忽之间,一声嘹亮的长嚎悠然响起。
“嗷嗷嗷~~”
一千流寇同声长嚎,并将手中马刀高举过顶,那一片锋利的冷焰霎时迷乱了城楼上所有百官的眼睛,当时就有十数名年老体弱的文官经受不住如此惊吓,当场昏死过去,汉灵帝亦被吓得够戗。
“咚咚咚~~”
“呜呜呜~~”
城外流寇嚎叫不息,城内号角、战鼓齐鸣,激烈的杀伐之气霎时充盈城池内外,雄伟的城门霍然洞开,高高悬起的吊桥亦缓缓降下,司隶校尉袁绍全装贯带、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司隶精兵从正门掩杀而出,于距离城池一箭之地处列阵。
待汉军精锐尽出,列阵完毕,亦颇有声势,城楼上的文武百官不由精神一振,汉灵帝的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心忖八百流寇虽然如狼似皮、十分骁勇,可朕的司隶精兵却也不是纸糊泥捏的。
流寇阵前,周仓冷冷一哂,向身边的裴元绍道:“裴头领,出城汉军好像没有弓箭手列阵,请准许周仓率三百精骑冲阵!”
裴元绍嗯了一声,沉声道:“切记不可与之正面接战,可沿袭大头领战法,纵骑斜掠而过,以投枪刺之。”
周仓于马背上将双手一搭,铿然道:“遵命!”
话落,周仓狠狠一勒马缰,出列来到阵前,一千流寇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周仓身上,周仓缓缓举起马刀,突然向着洛阳方向重重一挥,凄厉的长嚎霎时响彻云霄。
“冲阵~~”
“哈~”
连绵不绝的大喝声中,三百精骑从阵中突出,紧随周仓身后,向着列阵完毕的司隶汉军潮水般掩杀过来。
袁绍肃立阵前,踌躇满志。
虽然所有的弓箭手皆已被调上城楼、协助守城,袁绍麾下止有重甲步卒,长枪兵以及戟兵,但袁绍却夷然无惧,他从未将眼前这支流寇轻骑放在眼里。袁绍久随朱隽麾下作战,但在朱隽进兵颖川之前,袁绍却奉调入京,官居司隶校尉,所以不曾领教过八百流寇的厉害。
八百流寇绝不是黄巾贼寇!很多人却总是将两者等同,直到发现自己错了,却已经在八百流寇手下吃了大亏,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老命。很多人犯过这样的错误,现在,袁绍又在重复他们的错误。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数百流寇轻骑如风卷残云、席卷而来。
“拒马阵~~”
袁绍一声令下,两千长枪兵上前十步,将手中加长的长枪一端柱于地上,绑有枪尖的一端呈45度角斜斜举起,顿时布列成一片冰冷森严的拒马枪阵,面对如此森严的枪阵,流寇轻骑纵然能够突入阵中,自身也会伤亡惨重。
“嘿嘿嘿~~”周仓仰天怪笑,绰刀于鞘,伸手自马鞍起出一支锋利的三棱投枪执于手中,尔后双腿踏紧马蹬,整个人从马背上直起腰来,一手控缰,一手执投枪,身体极度后仰,真令人担心他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周仓身后,三百流寇亦绰刀回鞘,纷纷起出投枪执于右手,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但很少有人能像周仓这样将身体极度舒展。
“嗯!?”
汉军阵前,袁绍犀利的眸子霎时缩紧,流寇奇怪的架势令他满头雾水,尤其是流寇居然能从马背直立而起,更是令他吃惊不小,这些流寇,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即便是北方的蛮夷,也从未听说能在马背上直立而起。
“哈~”
周仓大喝一声,轻轻一勒马缰,胯下坐骑立刻转了方向,斜切汉军右上角,在堪堪切过汉军阵前之前,周仓往后极度舒展的身躯陡然像弓弦般弹了回来,同时使劲后仰的右臂亦闪电般往前探出,三棱投枪脱手射出~~
“咻~”
锋利的枪刃霎时割裂了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
“噗噗~”
“呃啊~”
寒芒一闪,锋利的投枪已经挟带着强大的惯性疾射而至,凄厉的惨嚎声中,两名倒霉的汉军士兵已经被锋利的投枪刺个对穿,两个人就像一串蚂蚱被串在了同一支投枪之上,锋利的枪刃尤自从后面那名汉军士兵的后背透出,有殷红的鲜血顺着锋利的矛尖滴落~~
“唆唆唆~~”
三百流寇纵骑而过,带着漫天烟尘从汉军阵角斜切而过,三百支投枪却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狠狠地扎进了密集的汉军阵中。
“呀~”
“哦~”
“天啊,我的腿~~”
“眼睛,我的眼睛,呃~”
连绵不绝的惨嚎声冲霄而起,城楼上的汉灵帝以及文武百官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城楼下严阵以待的汉军已经阵形大乱,许多忠勇的汉军将士已经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哦~”
城楼上,汉灵帝目睹袁绍司隶精兵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不由又是沮丧、又是焦虑,一股咸腥从喉咙深处猛然涌起,顿时闷哼一声,身体往后便倒,幸得张让、赵忠眼疾手快,始将灵帝堪堪扶住。
“陛下!”
“陛下?”
“太医,快传太医!”
“还愣着干什么?干紧将皇上抬回宫里~”
城楼上顷刻间就炸了锅,堂堂大汉天子,竟然被贼寇的兵锋吓得昏死过去,这不怎么得了?
“哈哈哈~”周仓纵骑而过,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流寇阵中,向裴元绍道:“裴头领,痛快,这些汉军真是其蠢如猪,就会站着待死,哈哈!”
裴元绍微笑点头,向周仓道:“周仓,大头领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你我可兵分两路,纵骑劫掠城北、城南之太仓、武库,尔后于城西会合。”
周仓将双手一搭,昂然道:“遵命。”
……
洛阳西效,一辆破旧的马车正沿着官道向西缓缓而行,骑在车辕上的车夫时不时回头担忧地看看车厢,车厢里正传出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听那激烈的咳嗽声,似乎里面的人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吁~”
车夫喝住马匹,回头掀开布帘,焦躁地说道:“客官,你老的身体到底撑不撑得到凉州啊,从这去可得好几千里路呢!可千万别死在小人车里啊,到时候官府追究起来,小人可担待不起呀?”
布帘掀处,露出车厢里一名中年文士来,文士脸色腊黄,身穿一身青布袍,形容清瘦,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此时正虚弱地靠在软垫上,向车夫摇了摇头,说道:“大兄弟,在下身体还撑得住,不妨事,还是继续赶路吧。”
这中年文士姓贾名诩,表字文和,凉州武威人。
贾诩年仅弱冠便被当时凉州名士阎忠举为孝廉,入朝为郎官。可因为朝中无人,又因家贫无钱贿赂上官,再加上生性凉薄、风评不佳,不讨上官所喜,所以在洛阳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小小的郎官。
去年年关,贾诩又偶染风寒得了场大病,缠绵病榻数月,微薄的俸禄甚至还请不起大夫。撑了数月不见好转,贾诩只好黯然辞官,打算返家静养。家中虽穷,终有亲人照料,又有薄田数亩,也还能度日。
车夫唉了一声,放下布帘,正欲打马前行,忽有隐隐雷声从身后响起。车夫顿时一愣,这大晴天的难道还会打雷下雨?惊回首,只见远处有烟尘滚滚、冲霄而起,直欲遮蔽了洛阳的雄伟城廓。
“糟了,好像出什么祸事了?”
车夫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世面,立时就发现情形不对。
“嗯!?”
贾诩闻言将马车后壁上的窗帘掀开一道缝,凝目望去,只见洛阳方向烟尘滚滚,有隐隐的寒芒自烟尘中闪烁不定,贾诩顿时心中一凛,沉声道:“此乃贼寇无疑,大兄弟快走,赶紧走!迟恐为贼寇所害矣~~”
“贼寇?”车夫闻言一愣,惑然道,“洛阳城外,京畿重地,何来贼寇?恐怕是朝廷的西园新军罢?”
车夫话音方落,忽有隐隐的呼号声从远处响起,然后蚂蚁般的行人从官道上逃奔而来,有扶老携幼的,有赶着牛车的,也有驱着马车的,更多的人却是沿着官道两侧的原野漫山遍野地奔走而来。
“快跑啊,八百流寇杀过来了~~”
“八百流寇来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一骑快马从马车旁边疾驰而过,马背上的骑士好心地回头,向车夫喊道:“大兄弟,快弃了马车跑吧,再不跑八百流寇的骑兵就杀过来了,这些贼寇可是见人就杀,就东西就抢啊~再不走连命都没了。”
“啊!?”
车夫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可实在舍不得扔下马车,这可是他讨生活的家伙什啊,扔了以后日子咋过?便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马车又开始轱辘辘地往前驰去,可这速度却实在令人焦虑。
“咳咳咳~~”
马车车厢里的咳嗽更是令人焦虑,很快,冷汗就像雨水般从车夫额头流淌下来。
很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车夫急回头,只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席卷而来,那一柄柄高举过顶的钢刀,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寒芒,车夫亡魂皆冒,发一声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往官道旁边的小沟里一趴,挺尸装死。
这伎俩是他常年讨生活得来的绝技,在边镇的时候曾救过他几次命。
流寇铁骑呼啸而至,十数骑从大队铁骑中驰出,向着马车疾驰而来。
“哈~”
一名流寇大喝一声,策马疾进,伸手勒住狂奔不止的马缰,回头大笑道:“头领,又抢到一匹马,哈哈哈,就是***瘦了点。”
“瘦了也要,不能骑宰了吃肉也成。”
“好嘞。”流寇答应一声,顺手掀开布帘,见里面躺着一名脸色腊黄的中年男子,又扬声问道,“头领,车里还坐着个人呢,咋办?”
“能用得起马车的都是有钱人,老规矩,杀!”
“遵命!”
流寇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残忍的杀机,亮出了手中锋利的腰刀,照着中年文士的心口要害戳来。
“且慢!”中年文士额头冷汗皆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声喊道,“在下和你们的大头领马跃是同乡!”
“呃~”
流寇呃了一声,硬生生止住刀势,锋利的刀尖距离中年文士胸口不过丝毫距离,冰冷的刀锋直透衣衫,刺得中年文士透肌生痛。
“头领,这厮说和大头领是同乡,大头领有没有说过他的同乡能不能杀?”
流寇愣了愣,再次抬头高声喝问。
流寇小头目策马靠了过来,疑惑地问道:“大头领说过不能杀他的同乡吧?”
流寇眸子里杀机重现,沉声道:“那就杀。”
中年文士大急,喊道:“我不但和你们大头领是同乡,而且还是故交!”
“故交?”小头目挠了挠头,问流寇,“故交是什么东西?”
流寇摇头,茫然不知所谓。
“呃~”中年文士吸了口气,以衣袖拭去额际冷汗,颤声道,“故交就是互相认识,是好朋友,是兄弟。我认识你们的大头领,你们大头领姓马名跃,表字伯齐,凉州人士,名将马援后人,对吧?”
流寇转头望着小头目,问道:“头领,他说是大头领的兄弟,这可不得了。”
小头目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大头领的兄弟,那自然是不能杀了,行,那就放了他,把马还给他,我们走。”
流寇哦了一声,松开马缰正欲策马离去,忽见那中年文士剧烈地咳嗽了一下,然后从嘴里、鼻孔里同时溢出几丝污血来,整个人也软软地瘫倒了下来。
“头领不好了,大头领的兄弟昏死过去了,怎么办?”
小头目策马绕了回来,一马鞭抽在流寇背上,恶狠狠地骂道:“猪脑!既然是大头领的兄弟,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你,驾着马车跟随后面的辎重队慢慢走。”
挨了头领一马鞭,流寇脸上却丝毫没有恼怒之色,似乎对这样的待遇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从马背上跳到马车上,驾起马车便走,至于他那匹空出来的坐骑,却早被小头目牵着走了。
“哈~”
流寇大喝一声,一鞭抽在马股上,马车再次开始轱辘辘地行驰起来,这时候,流寇身后不远处,官道上正有一长串车队迤逦而来,有牛车、驴车、马车,还有一大群没上鞍的马匹,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几十口肥猪。
两小队流寇轻骑分成两排,将整支车队护在中间,向着洛阳西效缓缓而行。
……
皇宫,汉灵帝寝宫。
来势汹汹的八百流寇并没有进攻洛阳,这让城里的文武百官虚惊一场,只不过汉灵帝却是受了惊吓,当时人事不省,幸得太医及时抢救,始幽幽醒转。汉灵帝从迷离中幽幽醒转,只见张让、赵忠卑躬屈膝、侍于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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