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在马架子里面躺着扯会蛋,人们立刻又变得生龙活虎,开始下午的工作。房子这边也开始用石头打地基;鹅棚那边则分成两伙,一伙继续砸石头,另外一伙则开始往起垒土坯墙。
用大板锹扬上一下子稀泥,用泥板子一抹,上面放上土坯,一块接一块,一层压一层,眼看着往高起。
和红砖相比,土坯块头大了三四倍,所以比较好垒。不过胖子还是没敢干这种技术活,万一垒歪了,还得重新返工,干脆就发挥特长,给大伙运石头。
整个驻地一派忙碌,没有一个闲人,就连野人也似乎受到传染,拿着一把铁锹,来回撮黄泥。胖子看得连连点头:相信他一定能融入这个集体,最终张口说话。
从他能听懂大伙说话这一点来看,野人肯定会说话,现在只是心理因素在作怪罢了。
人多好干活,到了晚半晌,车老板子他们回来的时候,三间房的地基彻底打完,鹅棚也垒砌挺长一溜。
“老板叔,你啥时候抓蛤蟆啊,别忽悠到水面上冻,你再说抓不了。”胖子一看到车老板子的影,就追着屁股问。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胖子越急,车老板子越不着急。从马车上卸下好多个丝丝连连的窝瓜秧、角瓜秧啥的,个个都有几丈长,上面还有半湿不干的大片叶子,以及没长开的的窝瓜蛋子啥的。
“老板叔,这么老远,你拉这些破烂干啥?”胖子心里纳闷。
“自有妙用,这叫天机不可泄露。”车老板子也不点破,胖子一赌气,也就不再搭理他。
第二天,秋高气爽,良辰吉日,车老板子就宣布:“今天给三间房上梁。”
盖房子的时候,上梁是头等大事,必须得选个好日子、好时辰,一般还要放挂鞭炮,驱驱四方煞气,将来居住的时候,也好平平安安。
车老板子掐算着手指头,嘴里叨叨咕咕“子丑寅卯,啥时候上梁啥时候好。”然后大喊一声:“今天就是黄道吉日,上午八点就开始上大梁。”
胖子在旁边偷笑:这玩意纯粹是解心疑,可不就是吗,啥时候盖上啥时候好。
前两天,早有几个二五眼的木匠把房架子砍出来。包括四个大柁,八个柱脚,中间的一根大横梁,就是人们常说的“脊梁”,另外还有椽子,以及支房架子用的大长木头杆子,也就是叉杆。
大柁就是房子东西两边的木架子。早就在下面钉好,基本是个等腰三角形,长度跟整个房子南北下的长度一致。然后在柁上放横梁,横梁上面在钉椽子。这一套下来,房盖的框架就算完成。
胖子在地下转了一圈,然后一个劲挠头:大柁每个都有好几百斤,弄起一丈多高,谁有那么大劲啊。
虽然胖子自以为力可举鼎,可是也只能望柁兴叹。
不过劳动人们千百年来总结出的智慧,显然非是胖子能想明白的,即使他脑袋再大也白扯。
“上柱脚。”车老板子全面指挥,柱脚就是一丈多高的大圆木头,是支撑房梁用的。最上面有一个成“凸”字型的大槽,正好插到大柁那个“凹”槽里面,然后用大绳一绑,就连成一体。
一边一个,两个柱脚都安好之后,车老板子又叫人搬来柱脚石。这是事先砸好的方形石板,一尺半见方,柱脚就立在上面,免得下沉。
胖子看了半天,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柱石”,说得不就是这玩意吗?
大柁平放在地上,两端拴上大绳,叉杆也用大绳绑成三角形,上面小,下边大,这样支起来的时候才能稳定。
“起——”车老板子一声大吼,十几个棒小伙猛力拽动大绳,柱脚跟前还有俩人用脚蹬着,防止打滑。
只见几百斤的大柁,一下子就被拽得直立起来。大概是用力过猛,一下子有点拽过了,开始向人群这边倾斜,这要是砸下来,非有人受伤不可。
“快上叉杆!”车老板子也急了,连忙大吼一声。
四组叉杆一起支在大柁下面,小伙子们用力稳住叉杆脚,大柁终于不动。车老板子抹了一把汗,然后掉正叉杆,大柁终于笔直地立在半空。
叉杆的每个脚都钉上木头橛子,然后大伙这才撒手,现在你就是抱着柱脚推动,都不带倒的。
胖子也跟着长出一口气:“这玩意确实是技术活,对了,咱们这是先搭架子后垒墙啊?”
“那还用说。”车老板子对胖子的无知实在是没招,索性也就不再理他。其实这一点都不怪胖子,他一点农村生活的经验都没有,知道啥呀。
四个大柁都支起来,然后就开始上梁,先要安放中间的那道横梁,也就是脊梁。十多米长的大梁终于闪亮登场,胖子自己抬着一头,另外一头是仨棒小伙,嘿咻嘿咻地运过来。横梁下面的圆木早就削出一块平的,正好落在四个柁上。
“老板叔,这个咋往上运?”胖子看着这个大家伙也有点眼晕。这地方没有起重机啥的,好几百斤的大梁,谁能抗上去?
“还得用叉杆,柁上先上四个人,把绳子绑到大梁上面,然后两头再用叉杆支起来,连叉带拽就上去了。”车老板子经验丰富,以前村里有盖房子的,都是他张罗。
大伙各就各位,房梁慢慢升空,最后稳稳落在四个大柁的中央。车老板子单眼掉线,瞧了半天,又拿出一个铅坠,掉正几回,最后才嚷嚷一声:“好了,上八锔子!”
八锔子是铁制的连接工具,有一尺多长,手指粗细,两段弯成直角,前端都砸出尖来。使用的时候,一头钉在柁上,一头钉在梁上,就把二者连接起来。
咔咔咔,几排八锔子上去之后,房架子就基本稳定。车老板子从兜里掏出一根红头绳,然后又拿出一个黄澄澄的大钱,把红头绳从钱眼穿过去,系在房梁上。
接着又叫二彪子:“把我带来的鞭炮挑上来。”
鞭炮已经用红绳系好,也绑在大梁上面,划根火柴点着,噼里啪啦,大震四方,浓浓的火药味充满了整个驻地。
“好嘞,一顺百顺万事顺,大伙接着上梁,铺椽子。”车老板子犹如弯成一件艰巨的任务一般,从房梁上出溜下来:
“呵呵,这回挺顺溜,中午好好整俩菜,喝酒庆祝一下。”
胖子也知道,没有起重机啥的,就靠肩扛手抬来完成空中作业,还是比较危险的,确实值得庆贺。
然后就开始上二梁和檐檩,一般情况下,草房有五道梁,中间一个,前后坡各有两条。大梁最关键,一定要叫直,否则下面的二檩、檐檩也就随着歪了。
胖子一拍大腿,又明白个事,人们常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就打这来的啊。
几个人在房梁上忙活,胖子本来也想上去体验一下生活,不过想想自己的身板,还是在地上打零吧,玩意把房架子压塌咋整啊!
车老板子上上下下地把几道梁都掉正,然后把上面的人都招呼下来,又吩咐一声:“开始垒墙。”
十多个人都抄着泥板子,接着地基往上垒土坯,旁边有搬坯的,撮泥的,整个工程队又运转起来。
因为是住人的房子,所以不能单层往上跑,码放土坯的时候就要码花垛,将近四十公分的土坯要横放,然后接着在竖放两块,按照这样的规律往前码。到了下一层,顺序颠倒一下,这样彼此交错,墙也结实。
果然是人多好干活,一上午的工夫,四圈的大框就起来一米多高。然后两面的大山可以一直往上垒,一直顶到大柁,把大柁支住。前面的则要站上窗户框子,还有门框,早就已经立好了。
这样等到土坯全部顶到柁上和梁上之后,就可以撤去叉杆,整个房子就稳如泰山。
不过这样还远远没有完事,房梁上面还要铺椽子,都是手臂粗细的圆木头,一尺多远一个,屋里还要吊棚,外面还要抹墙等等,不过这些活计都比较简单了,慢慢干就成。
中午的时候,伙食果然不错,除了酱炖杂鱼之外,还有胖子掌勺,溜炒的两样山野菜,外加糖拌柿子,一共是四个菜,而且还有两个大酒坛子,用大碗倒酒,自己喝多少倒多少。
看着房架子巍然耸立,鹅棚鸭棚也都初具雏形,胖子心中老敞亮了,他端起酒杯,清清嗓子:“大伙这些天都辛苦啦,撇家舍业的,跑到这荒甸子上来遭罪,我代表咱们公司感谢大伙,啥也别说了,都是一家人,整一大口!”
大伙都端起酒碗,乐呵呵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就甩开筷头子。这种野外的集体生活,其实也蛮有意思,而且比起他们的父辈,开发北大荒的时候,要幸福许多,毕竟条件要好多了。
胖子今个特别高兴,端着大碗满地乱晃,和这个碰一口,和那个撞一下,如鱼得水。和这些朴实的汉子相处,简单直接,不累心不累脑,就是有点累身子。不过身体上累点更好,吃得香,睡得好。
走到野人跟前,胖子惊讶的发现,他的碗里也有一碗底白酒,而且还小口地细细品尝。经过这两天的饱饭,野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再狼吞虎咽,相反,倒显得十分沉稳,细嚼慢咽,很有风度的样子。
胖子猜测,或许这个人原来的身份也不一般。想想也是,文革之中挨批斗的,一般都是领导干部。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车老板拎着俩麻袋招呼胖子:“走啊,逮蛤蟆去,省得你小子天天急得跟屁猴似的。”
(盖房子这章写得真不容易啊,小时候看人家盖房子的事都忘了,只好找了好几个老木匠研究,好歹是把房子盖起来了——那啥,木匠多盖歪歪房子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readnovel。,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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