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胤禛恨不得废黜她皇后的位分,将她打入冷宫。可毕竟才登基不久,倘若后宫生乱,妃嫔们都会生出夺后的野心,加之前朝诸事,只怕自己分身乏术,难以应对。但若不惩治了她,实在是难消这口怒气,胤禛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当年的乌拉那拉氏,早已经随着大阿哥弘晖而去了。“你侍奉朕多年,便是吃准了朕的脾性,当真以为,朕拿你一点辙都没有了是么?每每犯了错,做下了令朕难以饶恕的罪责,便指着朕心中对弘晖的愧疚而原谅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所言所行,是当额娘的人该有的么?你配当额娘么?”
牵扯到皇子的前程,静徽知道皇帝这一回是真的动气了,也不想再解释什么。“正因为臣妾不配,所以老天才那么残忍的带走了臣妾唯一的孩子。皇上要处置臣妾,悉听尊便,反正当不当这个皇后,在不在您的身边,您早就不早已了,臣妾何必还一个人苦苦的支撑?”
“很好。”胤禛听出了她的心思,满满的怨恨。“既然你做够了,做的生厌了,朕何须勉强你继续做下去。要知道,这皇后的宝座多少人眼红着,朕怎么就不能从漫后宫的嫔妃之中,挑个德才兼备的,持重贤惠的!”
这一回,静徽倒是平静的笑了起来:“那皇上,您就挑年贵妃吧!她母家,军功赫赫,他哥哥又是辅助皇上您登基,替您平定西陲的功臣。且熹贵妃膝下,有两位阿哥,皇上正可以择一位成为后继之君。臣妾是否要提前向皇上道喜!您事事都为年家安排的妥妥帖帖,足可见您心里真的是极爱重贵妃的。臣妾只恨自己没有出生在年家,没有年羹尧这样的兄长,更没有年贵妃这么好的容貌,这么好的福气。”
知道她存的什么心,胤禛目露冷光:“你说够了没有?”
静徽仰头而笑:“皇上啊皇上,您也会怕么?臣妾说没说够不算什么,要紧的是您心里怎样想的!您就不怕,来日年羹尧功高震主,会危及您的江山您的皇权么!你就不怕他与年贵妃一个前朝一个后宫的相互勾结,扶持有年氏血统的阿哥篡位么!皇上啊皇上,臣妾到底侍奉您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您的心思么?您爱着贵妃,防着贵妃,您心里就没有丝毫的矛盾么?臣妾是不堪为后,是不配为母,可臣妾敢想敢做,坦然直白。
这么多年,臣妾对您的心始终如一,无论您是偏爱贵妃,还是宠幸新入宫的宫嫔,臣妾再不情愿,都没有一句怨言。可是皇上,臣妾到底只是个普通人,看着您‘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难道真的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真的能不伤心么?您可别忘了,臣妾是真的爱重您,真心把您当成夫君。久而久之,臣妾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弥补您给臣妾带来的伤害。所以今日之事,罪在臣妾,也在您。您若不是太过辜负了臣妾,绝不会有这些事。”
像是说累了,静徽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皇额娘……皇额娘……”男生奶气的同音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响起,难免令人有些错愕。
顺着门的方向看过去,胤禛瞧见八阿哥福惠怔怔的走进来,只是一个人。“皇额娘……”
静徽习惯性的伸出双手,示意他走到自己的怀里:“这时候,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乳母怎么没陪着你?”
“想要皇额娘抱!”福惠哪里知道这儿出了什么事儿,扑棱棱的就投向了皇后的怀抱。“要额娘抱……”
胤禛很清楚,福惠口里的额娘就是乌拉那拉氏。那么小的孩子,谁对他好,他自然也就对谁好,这一点不是旁人能教出来的。也为着这一层,他不愿意在福惠面前处置了皇后。“叫乳母把福惠抱下去。”
“是。”静徽没有抵触,只是微笑道:“这时候,你也该饿了。皇额娘让人带你下去好不好?”
“不嘛,要皇额娘!”福惠顺势坐进皇后的怀里,轻轻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皇后的脸颊上。
“怎么这样烫?”静徽这才发觉不对劲,看着福惠通红的小脸,她心一慌:“来人,去传御医。皇上,福惠好似发了高热,您摸摸看。”
到底是紧张福惠多一些,胤禛虽不情愿,但到底没有反对。“似乎是有些烫。”未免不好,胤禛忙唤了苏培盛去传御医。
“福惠,皇额娘抱你睡到床铺上好么!”静徽抱着他缓缓的站起来,略微有些吃力。
“不要,我要皇额娘抱着,要抱着!”许是身子不舒服,福惠一不顺心,便哭了起来。“要抱着……”
静徽的眉头蹙紧,心疼不已:“好了福惠,你乖,别哭了。皇额娘在这里,皇额娘抱着你,别哭了,本就难受,看伤了身子。”
有她这么一哄,福惠果然不哭了。胤禛看到这一幕,心有些乱。她再不济,也是付出了这么多。但此事不惩治,岂非叫后宫难安。“福惠既病着,这些日子你便好好照顾他吧。想来解了熹妃的禁足,福惠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如你所言,你侍奉朕多年,这些年也够你累的。宫里的事情,朕会悉数交给年贵妃打理,你不必再操心。”
“皇上是要贵妃摄六宫事宜,而非协助臣妾处置六宫之事?”静徽轻轻的拍着福惠的背脊,因着怀里的小儿,她的语调不禁柔和几分。“臣妾没听错吧?”
“一字不错!”胤禛算是发了恨:“若非顾念你母家的情分,你与朕多年夫妻,朕绝不会姑息纵容你祸乱后宫。如今,福惠尚且年幼,离不开你的照顾,便当是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容许你还在这景仁宫里住着。”
这话是极重了,还容许在这景仁宫住着!言外之意,若不是因为福惠亲自己,皇上便要另赐别处而居了。说白了就是要废后!静徽转动的眸子里酿出泪意,她真的很想说,你若是高兴,便把福惠送去年贵妃身边好了,让她们母子团聚。但这样的话,她不能说,仅仅是因为福惠当真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胤禛不再多言其他,只对苏培盛吩咐道:“近来多方不宁,未免有叛逆胆大妄为祸乱后宫,景仁宫需要增派侍卫看守,许妃嫔们前来请安,宫里的人安居宫中便好。”
苏培盛知道皇上是动了大怒,不敢劝阻,只得应声:“嗻。”
目送皇帝带着愤怒决然离去的背影,静徽只觉得心被冰冷刺骨的冻透了的冰水泼上去,又是刺痛又是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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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耿幼枝急的不行,见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张德阳匆匆回来,紧着示意他不用行礼直接回话。“皇上到底是怎么说的,熹妃是不是无妨了?皇后那里有是怎样安排的?到底这件事情算不算是了解了?”
张德阳嘴皮子利落,答话也不含糊:“回娘娘的话,皇上说熹妃娘娘前几日身子不适,便只得在自己宫里歇着,现下好了,多出来走动走动反而好,还让人送了一品雪蛤过去给熹妃补身子。内务府也送过去好些珍贵的药材,且皇上陪着熹妃娘娘用了早膳才回养心殿。皇上并未提及关于皇后娘娘的种种,倒是升了肃宁为参领,派到西边帮着年大将军征战去了。”
悬着的心,这下才算是搁下了。耿幼枝这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皇上连肃宁都许活着,只是打发出宫去了,也就是说,他是信熹妃的。”
“是啊!”张德阳搭着话:“奴才也觉着皇上没有责备熹妃的意思。那几日的禁足,不也是寻常的禁足,到底没有苛待熹妃啊。”
“是啊,只要皇上信熹妃就好!”转念一想,耿幼枝又忽然有些不满:“可即便如此,皇上不也饶过了皇后么。这件事情既然熹妃是无辜,那皇后就一定不能脱罪。皇上明知道皇后是多么狠毒之人,还要这般纵容,只怕来日必然变本加厉,后宫更得人人自危了。”
声音有些低,张德阳小心道:“这几日太医院总是有御医去景仁宫请安,因着先前皇上有圣旨,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旧疾复发,人人都以为是皇后身子不适。奴才偷偷问过景仁宫的宫人,真正生病的乃是八阿哥。”
“什么?”耿幼枝嚯的站了起来,双拳紧紧的攥着:“皇后那个毒妇,她怎么能为了保全自己,就折磨八阿哥,八阿哥还那么小!皇上也是的,怎么这么糊涂,由着她做下这样可恶的事情都不吭声,这后宫,还当真是暗无天日。”
唬的张德阳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娘娘您息怒啊,娘娘,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听了去,皇上必然要责备的。就算您不为了自己,也要顾惜五阿哥啊。”
笑容看上去冷的有些假,耿幼枝的语调也是慢慢的冷漠:“这一切,正是为了弘昼啊!今日的熹妃,未必就不是明日的我!前车之鉴,难道我还要稀里糊涂的等人来谋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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