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口雌黄。”年倾欢的语调并不见凌厉,只是如常的沉静:“本宫不过是应你的要求,打开了方才那个香囊,里面有什么,一目了然。在你的注视之下,本宫岂能将柳絮放进去,你这样的指控,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
静徽使了个眼色,让映梦将病歪歪的怜嫔扶好歇在床上,才转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香囊。“怜嫔是不是弄错了,这香囊本宫瞧着……”稍微顿了顿,忙有小侍婢将香囊呈奉于静徽手中。她仔细的看了又看,才终于笑了:“这香囊绝非是年贵妃的手艺,本宫瞧着,倒像是宁嫔的。针脚这么粗糙,岂是贵妃的针黹。”
双手交予皇上,静徽心中坦然:“许是怜嫔妹妹有所误会,臣妾以为还是请皇上过目,不要冤枉了贵妃才是。”
年倾欢只觉得,皇后越发的聪明了。于皇上面前,再不是昔日咄咄逼人的样子,反而开口替自己开脱。如此一来,皇上的脸色也不如方才那么严苛,年倾欢瞧得出,皇后的话似乎有些管用。
“皇上明鉴,年贵妃与怜嫔无冤无仇,又岂会加害于她。”静徽瞟了一眼床上歪着的怜嫔,忧心忡忡道:“许怜嫔是被近日宫中的流言蜚语扰乱了心智,再加上病着身子不适,才会胡思乱想。”
“皇后娘娘,臣妾并没有胡思乱想,那柳絮,根本就是年贵妃娘娘握在手心里想要臣妾的命。”尔雅哭的可怜,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方才贵妃一来,就支开了臣妾身边的侍婢,臣妾的哮症时有发作,便是得靠着那药香囊才能保全性命,怎知娘娘说要借来一观,顺手就将柳絮扬了出来,臣妾喘不过气……”
联想起方才自己走进来,年贵妃冷冷看着歪倒在地的怜嫔那一幕,胤禛心里对她的信任不免有些动摇。“朕不信贵妃会如此做。怜嫔,你可曾看清楚贵妃手中的确是柳絮?”
年倾欢摊开了自己的双手:“怜嫔,你说本宫掌心一直攥着柳絮,方才扬在了你殿里,呵呵,你只管看看本宫的掌心是否有那些东西。因着记挂你的病,本宫一路急急而来,掌心微微湿润,岂会不沾上一些扬不出去的柳絮?何况本宫几时支走了你宫里的奴婢,分明本宫来的时候,内寝之中就只有你一人而已。本宫也可以说,是你故意支开自己身边的近婢,再冤枉本宫对你下毒手。皇上英明睿智,断然是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本宫只是弄不清楚,何以你要这样诋毁本宫。”
“皇上,臣妾没有冤枉年贵妃娘娘。”尔雅泪落如雨:“皇上,殿上一定还有柳絮,只要叫奴婢仔细找,就能证明臣妾没有说谎。皇上,您可还记的,您方才一进来的时候,贵妃便道,臣妾哮症发作了。臣妾有哮症,皇上并未知会六宫,臣妾敢问,贵妃娘娘又是如何得知?”
静徽忙帮腔道:“皇上明察,没有皇上的圣旨,臣妾也未曾吐露怜嫔的病,贵妃如何得知,臣妾也当真不知情。”
胤禛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
年倾欢并不急着解释,反而是淡然的扫了皇后一眼。“回皇上,日前从景仁宫请安回来,臣妾与熹妃同路,经过承乾宫附近的宫道,见养心殿的奴才为着一棵柳树办差,臣妾便心中有数了。”
“娘娘莫怪臣妾多心,您知道臣妾的病最怕的便是柳絮,故而才有今晚的举动,方才的解释,可谓娘娘不打自招了!”尔雅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臣妾本来就是微贱之人,能入宫侍奉已经是万幸,臣妾不敢与贵妃娘娘为敌,每每都尽心侍奉在娘娘身侧,低眉顺目,不敢有半分不依从,何以娘娘一定要置臣妾于死地,娘娘可知,这哮症发作的痛楚,当真折磨的臣妾生不如死啊。”
“本宫再说一次,从未害过你。”年倾欢依旧是平和的语调。“本宫猜到你的病况是哮症又如何,熹妃也同样猜得到。甚至这宫里头,数之不尽的人都已经洞悉此事,从来纸包不住火,本宫也想问怜嫔一句,何以你不怀疑旁人,却只一心本宫?就因为本宫漏夜前来探望你,便算是惹火烧身了?”
静徽再度接话茬,郑重道:“皇上明鉴,贵妃所言甚是。后宫之中,原本就是捕风捉影,宫嫔们的心思岂有不细腻的,猜测怜嫔患了哮症也并非不可能。臣妾以为,贵妃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出此下策,既然香囊是宁嫔做的,不如等明日一早,问过宁嫔再做定论。”
“娘娘,药来了……”雪菱转身的功夫,帝后并着贵妃都齐聚到怜嫔的内寝,着实叫她有些惶恐。“药正温着,娘娘可以服用了。”
想起方才的话,静徽忙道:“雪菱,本宫问你,明知道你家娘娘身子不适,何以你不留人在内寝侍奉,倘若有什么不测,你们担待得起么?”
雪菱闻言搁下药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恕罪啊,娘娘恕罪,奴婢冤枉。是贵妃娘娘让奴婢下去煎药,说她有几句话单独与怜嫔娘娘说。奴婢虽然觉得不妥,可并不敢违拗贵妃的意思。”
年倾欢微微一笑,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看来本宫是糊涂了,连自己见过雪菱也忘了。不妨也请御医为本宫请请脉,瞧瞧本宫是否病气上脑,浑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好了。”胤禛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一切皆等到天明,由皇后传召宁嫔细细查问过,再做定论不迟。尔雅,你身子弱就好好歇着,别再胡思乱想。”
静徽瞧得出来皇上是真的不高兴了,连忙道:“这一晚上的,搅扰了皇上的清静,不如请皇上早些回养心殿歇着,明儿一早还得早朝呢。怜嫔这里,臣妾自当好好看顾,其余的事情,明儿问清楚了,臣妾自然会禀明皇上。”
“唔。”胤禛略微颔首,欲意离去。
年倾欢登时跟了上去,福身道:“皇上,臣妾可否陪同皇上回养心殿?”
说真的,静徽很是诧异,年贵妃的性子不至如此,即便是遭了冤枉也不会委曲求全,低眉顺目的去向皇上解释什么。但她不好说话,只能等着皇上的决定。
“也好。”胤禛没有拒绝,饶是自顾自的往外走。
年倾欢瞥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床上歪着的怜嫔,快语道:“皇后娘娘不妨让奴婢赶紧收拾一下内寝,倘若真的有柳絮,一旦飞起来必然要惹得怜嫔发病。一切只等明儿一早问过宁嫔便可清楚,臣妾先行告退了。”
瞧得出贵妃完全没有忌惮的意思,尔雅手心里攥着一把恨。难为她与皇后配合的这样默契,皇上来得正是时候,看着自己倒在地上喘不上气,险些丧命的痛楚样子,皇上怎么都能忍得住不对贵妃发脾气。难道说,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还是及不上皇上待贵妃的心?有些沮丧,尔雅的声音明显的更加无力:“皇后娘娘,您说若是臣妾方才真的一命呜呼了,皇上会处置贵妃么?”
静徽冷冷一笑,眉目里满是鄙夷之色:“不会。顶多是再则个可心的人伺候在侧也就是了。”
尔雅有些难以置信的凝视着皇后,片刻,她又觉得皇后所言不差:“这么说来,臣妾当真是没有半分价值。”
“诶!”静徽不以为然:“有没有价值,并非这样衡量决断。且你才入宫,也别满心天真,当真以为这么小的一个苦肉计就能难得住贵妃!哼,你要学的,要做的还多着呢,眼下,当哈哈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尔雅有些不甘心,少不得追问一句:“那若是拼尽全力,娘娘以为,臣妾何日能得偿所愿?”
“这个却不好说了。”静徽冷不防的心里一痛,像是被黄蜂蛰了一下。“本宫更想知道,此时此刻,贵妃缠着皇上在说些什么。”
尔雅也想知道,贵妃是怎么花言巧语的哄骗皇上,可她心里放不下的还是皇上的情分。“娘娘,臣妾不知皇上的心思,但求皇上能待臣妾始终如一。还请皇后娘娘指点迷津,如何才能……才能不使皇上对臣妾生厌,如何才能不使皇上对臣妾生疑。”
“哼!”静徽有些看不透这女子了:“本宫还以为,你从来都不愿意服侍皇上呢,不想你竟然也有这样乖巧的心思。那你怎么不问问本宫,到底是何人在那香囊里放了柳絮,欲意要你的性命?若不是发现的及时,你反复发病,再折腾几日,性命还要不要了?”
“臣妾……”尔雅不知如何回答,但实际上,她自从当了嫔主子,就一日比一日的害怕失宠,那种滋味,从前从来没有过,可一旦体验到了,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忘不掉。“这么多人想要臣妾的命,还望娘娘指点,臣妾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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