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脊梁一阵发冷,映蓉不可置信的凝视着面前娇弱弱,平日里闷声少语的映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我,可都是侍奉皇后娘娘的人。”
映梦连忙福了个身:“若是妹妹说错了,还望姐姐海涵。正因为你我都是侍奉皇后娘娘的人,所以才看的比旁人更真切。并非是妹妹要多嘴,在背后说些搬弄是非的话,但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虽说奴婢为主子做什么都不为过……可姐姐你,还有一段血海深仇未曾报!”
“哼!”映蓉心里更加凉,连目光都透着一股血腥气:“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记得,不用你时不时的来提醒我。”
“是。”映梦低眉:“姐姐,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此事能尽快平息。否则,若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怕娘娘误会咱们办事不利。毕竟这段日子,娘娘还病着,心气儿不顺。万一听进去了这些不干不净的话,再气着身子,那年贵妃岂不是得逞了。”
“你是个明白人。”映蓉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这些话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肯对我说。她们,只会在背后笑我笨。”
映梦松了口气,幽幽道:“姐姐,您还是快想办法吧,这样下去,实在叫人担心。”
“嗯。”映蓉凛眉微微一笑:“我心里有数。”
“那我去侍奉娘娘用汤了。”映梦最乖巧就是做这些事情,平日里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在皇后眼里,能说得上话帮得上忙的,从来就只有映蓉。自己虽然也侍奉皇后多年,但和那些小侍婢比起来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奉就行了。”见皇后刚用完莲子羹,映梦绞了一块帕子,递到皇后手上:“娘娘。”
静徽看也不看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今儿这个汤不错,是你熬的?”
“是。”映梦笑着答话:“娘娘平日所用的汤羹,基本都是奴婢亲手熬煮。御膳房的东西再好,送过来也凉了,欠缺滋味儿,倒不如奴婢亲自来,看着火候,让娘娘吃着暖和。”
“你有心了。”静徽慢慢的闭上眼睛:“这几日总觉得身上乏的厉害,喝了你的汤,也的确暖喝不少。”
“娘娘若是觉得累,不如闭目养神,让奴婢给您好好捏捏肩,松乏松乏。”映梦觉得,这是个讨好皇后的好时机,故而十分殷勤。
静徽不出声便是默许了。
于是映梦绕到她身后,安静熟络的侍奉起来。
“等下叫映梦去齐妃宫里走一趟,本宫有些事要问齐妃。”静徽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微微烦闷。“好几日了,齐妃也不曾来景仁宫请安,是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娘娘,还是让奴婢去吧,映蓉这会儿出去了,不在宫里侍奉。”映梦瞧着她去找汪泉嘀咕两句,便匆匆的出宫,这会儿巴不得皇后问。
“她出宫?”静徽微微诧异:“这会儿出去,所为何事?”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可能……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吧。”映梦故意结结巴巴,声音也很轻一点儿都不肯定,一听便是有所隐瞒。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一定能引起皇后的猜忌。跟在皇后身边多年,早就已经摸清楚了皇后的脾性。只是平日里映梦从来都不表现出什么,皇后不和她说的事情,她从来不问,皇后不许她知道的内容,即便听见,也不会透露半分。所以皇后虽然不格外喜欢她侍奉在侧,但至少也没有找过什么麻烦。
宫里生存,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一套法子,而映梦以为,自己只要扮乖巧就好了。
静徽眼里的映梦,从来都是没有什么主见,木木讷讷的。这会儿,她的神情里似乎隐隐藏起了什么,叫人看着就觉得不真实。“这几日本宫病着,后宫里似乎不那么安静了。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你们的耳中,不妨如实对本宫说。映梦,你知道本宫喜欢什么样的人在身边伺候。”
这话原本就在情理之中,可映梦偏唬的绕到皇后身前一下子跪地:“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并非存心隐瞒,而是……而是奴婢不知情,不敢胡乱揣测。”
“用不着你揣测,你只要实事求是便好了。”静徽的口吻显然不耐烦。
映梦连忙道:“早起,听咱们宫里的去内务府的小宫女儿回来,说那边的奴才再传一些话……年贵妃宫里放出风来,说是映蓉姑姑将五石散拿给死了的丫菓,且还不止一次。”
“竟然有这样的话传出来?”静徽不屑:“年贵妃只怕是黔驴技穷,用这种无谓的流言中伤本宫,当这后宫里的人尽是没有脑子的么!”
映梦没有做声,平日里这个时候,她都不会做声。一旁出主意的一准儿是映蓉。今儿既然映蓉不在,她安守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无谓叫旁人知道她的用心。
“一个两个,个个都巴不得本宫死。”静徽心中郁闷,脸色也不禁阴沉的发青:“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和本宫斗下去。以为自己能诞下皇嗣就一定能养得大么!哼!”许是生气的缘故,胸口不免有些闷。
“娘娘,您不要紧吧?”映梦见皇后的脸色不太好,嘴唇发乌,少不得关心:“不若让奴婢去请御医吧。映蓉到底是伺候娘娘多年的大姑姑,她必然会晓得分寸,不会乱来的。娘娘保重凤体要紧。”
“你是说映蓉出宫,便是为了这件事?”静徽的声音不禁威严起来:“此事摆明了捕风捉影,为的就是让映蓉露出把柄,她怎么这样冲动。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年贵妃娘娘驾到!”
还未等映梦起身,胡来喜肃清的嗓音已经近在咫尺。
“她倒是来得快,看来是本宫疏忽了。”静徽慢慢的将身子坐的更正了一些,蹙紧的眉头缓缓松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贵妃早起时,不是已经来请过安。这会儿还不到晚膳,怎么又来了?”
再细细看一眼年贵妃身后跟着的乐凝,大襟上一大片污迹,污浊不堪。静徽心中难免奇怪,少不得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臣妾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年倾欢脸色不悦,福身请了安,便自顾自的起来择一处落座。“臣妾得知皇后娘娘近来喜欢莲子羹,虽然不在节令,却还是亲手熬了一些给娘娘送过来。偏偏是路上,让娘娘宫里的乐琴给打翻了。打翻就打翻吧,扬了乐凝一身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臣妾存心要害皇后。臣妾如何能当得起这样的罪名,便只要令乐凝不许更衣,亲自到皇后宫里来检查一番,到底这撒了的汤羹里有没有毒!”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静徽心里颇为不满映蓉这样的莽撞,但深知这也的确是映蓉的性子。那丫头恨毒了年贵妃,且又有年贵妃诬陷她的讹传遍布后宫,不理智也是难免的。“妹妹真会玩笑,映蓉岂是如此冒失的性子,本宫瞧着,必然是与妹妹玩笑罢了。”
眸子微微沁出些温度,静徽看一眼自己手边隔着的玉碗,幽幽道:“本宫才进了一碗莲子羹,即便没有打翻也是无法再进一碗。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既然乐凝的衣裳弄脏了,那本宫就赏一匹上好的织花锦,给乐凝做一身新衣裳。”
年倾欢冷哼一声:“皇后娘娘的美意,臣妾替乐凝致谢。然则即便娘娘再用不下臣妾准备的莲子羹,也不该红口白牙的指责臣妾在羹里下毒吧。何况事发当时,宫里许多姐妹都听见了,莫不是娘娘打算每人赏一批缎子,就这么了事吧!”
这么说来,年贵妃根本就是早有准备,先激怒映蓉,在择个人多的时候让她口舌起是非。“妹妹的意思,莫不是已经将映蓉送去了慎刑司吧!”
“怎会!”年倾欢瞧着皇后此时的表情,禁不住抿唇而笑:“娘娘放心,映蓉到底是您身边的大姑姑,侍奉多年,其实能说送就往慎刑司送的。只怕臣妾肯,冯月泰也必然不敢动她一根头发丝儿。所以臣妾何必费那个功夫,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静徽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不好。
“臣妾不过是仿效娘娘,让奴才们拔去衣裤,在长街上赏板子呢。”年倾欢的笑容,温润如水,明眸清澈:“也不多,三十板子而已,打完了,自然会有人将她送回来!只是不知道臣妾这么做,娘娘您可觉得合适么?”
静徽气郁,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整个人登时眩晕不已。“年贵妃,映蓉不过是说了一句不应说的话,你犯得着这样伤本宫的颜面么!”
“皇后娘娘,您真是说笑了。”年倾欢捋顺了腰间的流苏,平和道:“臣妾正是在为娘娘管教不懂事的奴婢,也省的娘娘病重忧心,难道臣妾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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