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好笑了,年倾欢没有忍着,只是轻巧的舒唇。“皇后娘娘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侍奉在皇上身侧的时日,也比臣妾多出许多。臣妾有何能耐,能改变皇后娘娘如今的境遇。这便是十足十的为难臣妾了。”
“怎么贵妃也会承认自己力有不逮么?”静徽方才的话,并非是她的真心话。她能否让皇上圣心转圜,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又岂会寄希望于旁人身上?“本宫还以为,在皇上面前,你是无所不能的。”
“臣妾自问没有这个本事。”年倾欢低下头,并非是碍于皇后的咄咄逼人之势,反而是担忧自己的福宜。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敢轻易来看福宜,就是不希望皇后每每见此情形,把对自己的不满宣泄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倘若臣妾真的如同娘娘所言,皇上也不会将福宜留在景仁宫抚育。”
这些静徽先前提醒过年倾欢,此时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简直是大快人心。“有时候,本宫觉得你什么都明白,明白还要做,便是明知故犯了。有时候,本宫又觉得你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却还是要与本宫为难,便是自视甚高。年贵妃,不管你是不是年家的女儿,你都只是皇上的贵妃,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转过身子,静徽择了一处坐下,再看面前有些孱弱的年氏,心里痛快多了。“本宫今日所做,唬的你险些连魂儿都飞了。可你终究还不是摸不准本宫的心思么!娘贵妃,本宫不妨再多对你说一句,提防你身边的人,有些人看似对你好,但实际并非是这个样子。他们不过是接着你高高在上的身份,来达到自己卑微或者贪婪的目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年倾欢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诚然一笑:“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必然会做到的。”
“做不做得到是你的事情,本宫只是想告诉你。本宫膝下无子,三阿哥也好,八阿哥也罢,未必就不是合适的人选。你若真的想护住你这个儿子,就做你该做的。别的事情,本宫自然会处理好。”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静徽微微笑了起来。“本宫身子不济,一过就是数月,还真是不知道后宫里怎样的翻天覆地了。再操持那些琐碎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细致。”
“娘娘替皇上料理府中、宫中之事数十年,自然是轻车熟路。断断不会出岔子。”年倾欢顺着皇后的心意往下说:“相反,臣妾这些日子总是未能顺利的处理好宫里的事情,让皇上与皇后娘娘担忧了。”
“顾此失彼。”静徽这一语双关的话,颇有深意。“难为你还能提本宫操持这许久。”
“此乃臣妾的本分。不过既然皇后娘娘凤体无虞,理当有娘娘亲自操持。”年倾欢不怕交出手中协力后宫之权,只怕自己的孩子遭罪。这深宫之中,见惯了皇帝的冷酷无情,皇后的阴险狠戾,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不能陪皇后说话了,臣妾告退。”
静徽鲜少看见年贵妃示弱,一方面得意,一方面又恨恼。”身子不适,就找个御医赶紧瞧瞧吧。可别耽误了。映蓉,送年贵妃出去。”
映蓉心里也是痛快的,嘴里的话透着酸意:“贵妃娘娘慢些走,留神脚下。身子不爽难免头重脚轻的,万一要是磕着碰着了,可别说是奴婢故意使绊子。奴婢卑微,担当不起这样的罪名。”
若是平时,年倾欢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可现在皇后捏着自己的咽喉,戳着自己的软肋,年倾欢除了忍,还能怎样。“你且留步,本宫自会当心。”
乐瑶心里憋闷,只是贵妃都不出言教训,她更是不敢造次。耷拉着脑袋随贵妃离开景仁宫,鼻子才微微发酸。
“旁人几句话,你就受不住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要怎么挨?”年倾欢扫见了乐瑶的脸色,微微叹息:“收起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吧,谁也不会多同情你几分。”
“是。”乐瑶敛去泪意,低懦道:“奴婢只是见不惯娘娘受屈。何况那映蓉算什么东西,凭她也敢胡嚼,替安常在平反,娘娘皇后咱们不能不忍,可让奴婢骑在头上,您往后在宫里,岂不是威严尽失了。”
年倾欢没有做声,抬眼看见懋嫔立在景仁宫门外。“姐姐怎么来这儿了?”
宋代柔听见声音赶紧道:“妹妹你可算出来了,方才我便要进去,可景仁宫的汪泉说皇上在里头,没有传召一律不见外人。今日之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原本想赶过来提醒你两句,可终究没有赶上,此时,你必然已经见识到了整件事,我再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了。”
“姐姐有心就好,有心就不迟。”年倾欢握住了懋嫔的手。
“呀,你的手?”宋代柔一惊:“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反正年倾欢就是很不对劲。“劳烦姐姐替我请御医来瞧瞧吧,我是浑身都没有劲儿……”
“好了,先别说了。乐瑶,赶紧扶贵妃回宫歇着,御医我去请。”宋代柔看着她一张惨白的脸,终究心里还是生气:“皇上也是的,怎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不来安慰你,反而去了那个安氏的宫里。怀个龙胎有什么了不得的,谁又没怀过了。总是要看她能不能生下来……”
“姐姐!”年倾欢虽则不适,但还笑得什么是祸从口出:“母以子贵是后宫屡见不鲜的事情,何况她身子弱,皇上多陪陪她也是必然的。我不适,不是还有姐姐在侧么!”
“也就你心宽,快走吧,回宫再说。”宋代柔还是心疼年贵妃的,总觉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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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皇上去看年贵妃了没有?”晚膳过后,静徽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睡袍,临窗而立。松散了发髻,黑缎一般的情丝随风飘散,别有一番轻灵韵味儿。“贵妃今日,可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映蓉摇了摇头,心里也是奇怪不已:“娘娘,皇上没有去贵妃宫里,倒是……宿在了长春宫!”
“什么?”静徽诧异:“皇上怎么会宿在长春宫,孙院判不是说安常在的龙胎不稳么?这个安常在,也是真的,好不容易怀上了龙胎还不知道安分。她这个样子,万一有什么闪失,岂非是自找死路。她已经让年贵妃盯上了,英答应也不会轻易就翻过这一页,怎么还这样不检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娘娘息怒啊。”映蓉见皇后脸色不好,少不得宽慰:“可能是安常在小女儿心性,想让皇上在身边陪着。她这一胎好不容易才怀上,必然不会轻易犯险的。”
“哼。”静徽冷冷一笑:“这后宫里,满打满算着,那个女子不希望皇上陪在自己身侧了?满说是安常在,就算是齐妃也必然是这个心思。可总得要顾及现实的情况吧。明儿一早,传孙院判来景仁宫,本宫得好好问清楚安常在的身子到底如何,也要让孙院判提醒着些,别在动不动就请皇上留宿了。”
“是。奴婢记下了,明早就传召孙院判见驾。”映蓉看了看天色,关心道:“时候也不早了,娘娘不如早些安睡吧。”
静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床铺,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因着她还是正宫,老祖宗规定,皇上每月有几日,是必须宿在这里的。可近来,皇上来的越发少了,不是前朝政事繁忙,就是后宫哪位小主不适。要么,便是心里烦闷,龙体疲倦,宁可一人宿在养心殿也不愿来。
“映蓉,你说本宫是不是人老珠黄,再没有半点姿韵,所以皇上不爱见本宫了?”静徽的心很凉,凉的麻木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竟然意识不到自己的可悲。“也是,宫里这么多含苞待放的花蕾,百看不厌,谁还愿意瞧那已经姿残粉褪的枯叶!”
“娘娘,您想的太多了。必然是您的身子总不济,皇上怕您辛劳,想让您安心调养。”映蓉扶了皇后就寝,心里乐开了花:“娘娘也别恼,稍后就轮到年贵妃重病了。届时,翊坤宫皇上就不会涉足了。”
“但愿吧。”映蓉觉得宫灯晃眼:“去吹熄了吧,太亮本宫睡不着。”
其实能否安睡,岂会因为一盏灯,心里的苦闷,只怕也唯有自己才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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