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吐之法闹得李怀萍胃里翻江倒海,头晕目眩又脚步虚浮。以至于她想跟皇后解释清楚整件事,却追不上皇后的步子。待到她从承乾宫走出来,皇后已经上了凤辇,一行人急匆匆的往景仁宫去,到底是没有说上一句。
“娘娘,咱们怎么办?”冷玉有些不知所措。当她看见英答应好模好样的走出承乾宫,她就知道齐妃的计划落败了。皇上没有追究英答应的罪名,那皇后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奴婢猜想,皇后娘娘这次一定是生气了。娘娘若是此刻不过去解释清楚,只怕就算皇后娘娘不再追问,也必然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翻过这一页去。”
冷玉也是奇怪的不行:“咱们宫里,冷琼的做糕点的手艺,一点也不必御膳房那些奴才差。看一眼旁人搓出的栗子糕,她就能揉出一样的形状,连被皇上下旨杖毙的御膳房执事太监也看不出不妥来。想来皇后娘娘也一样不能看出偏差。既然如此,娘娘你就抵死咬住不松口,硬是不承认这件事情与咱们有关不就得了?”
连连摇头,李怀萍越发显得局促不安:“那怎么行,原本先斩后奏就已经让皇后对我心生疑虑了,若是再不实话实说,只怕皇后当真要疑心我与贵妃暗中勾结了。我倒是不怕皇后责罚责骂,只怕她以为我真的存了异心。到那个时候,咱们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冷玉愁眉不展,心里也是慌的不行:“旁的倒是不怕,奴婢就怕皇后娘娘不肯帮娘娘您筹谋,若是连累了三阿哥可就不好了。”
“本宫怎么觉得,此事乃是弄巧成拙了?”李怀萍有些想不明白,皇上护着贵妃也就罢了,护着一个刚刚入宫的新人做什么。“在你看来,这英答应相貌出众么?”
齐妃忽然这样问,冷玉有些转不过脑筋,脱口道:“自然是出众的,宫里不都说她是这一届秀女之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位么!”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劲,连忙道:“可是娘娘,皇上只给她答应的位分,想来那封号也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才赐的。到底也是不太喜欢她的吧!奴婢觉得,皇上还是为了贵妃才没有追究……”
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李怀萍就着冷玉的手慢慢踱着步往景仁宫去。“但是贵妃为何又要极力保住这英答应,难不成她真的想要扶持新秀女分她自己的宠?这不是太奇怪了么?贵妃虽然已经伺候了皇上十余年,但到底才二十五、六,虽不及年轻的宫嫔嫩芽似的讨人喜欢,到到底也是风华正茂,这么快就扶持旁人获宠来分自己的君恩,这未免说不过去啊。何况贵妃有不是宽容的性子,她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呢?”
齐妃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冷玉就更想不明白了。“娘娘,贵妃的心思尚且不用多思。奴婢现在最担心的,是咱们怎么过皇后娘娘这一关。今日之事,险些牵累了皇后,奴婢只怕景仁宫现在如同炼狱一般,正敞着宫门,等着娘娘您自投罗网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怀萍的心淡淡一凉:“不过说真的,皇后一时半刻也不会拿我怎样。原因很简单,年氏的孩子,她是抵死也不会扶上皇位的。裕嫔的孩子,皇上又不喜欢。且上面还压着个生死未卜的四阿哥。四阿哥要是真的给毒死了,那反对五阿哥有利。只是我这么冷眼瞧着,裕嫔最终还是选择跟着年贵妃了。
所以啊,皇后不敢在这个时候与我撕破脸,就算是情面上的,她也会给我几分薄面。冲着三阿哥,哼,谁叫她自己没有嫡子的?身为堂堂的国母,母仪天下,却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周全。她就不怕皇上有了宠妃,宠妃诞下麟儿,有朝一日夺了她的后位去么!”
想明白了这一层,李怀萍的脚步不禁加快了些:“走吧,反正早晚也要面对,何必在这里拖延。”
“是。”冷玉也就不再多话,扶着齐妃赶紧往景仁宫去。
静徽知道齐妃会来,已经等候多时了。只是当人走进殿来的时候,她还是一瞬间的错觉,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很陌生,似乎根本就从不曾了解。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李怀萍的脸色不好,动作也比之从前略微欠缺。
“贵妃献计,以催吐之法鉴别谁的栗子糕没有自己吃下。倒是难为你跟着遭罪了。”静徽看她一眼,便吩咐映蓉看座。
待到齐妃落座,内殿侍奉的宫人便尽数退了下去。
“臣妾自知今日之事乃是臣妾未曾安排妥当之过,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若说你没有安排妥当,连皇上下了如此大决心都未曾找出不妥,倒也不算不妥当。”静徽的话,听不出是讥讽还是赞许,总之冰凉凉的,叫人后脊梁冷嗖嗖的不舒坦。“到底是下了一番苦心去做,只是本宫不明白,齐妃你这样的苦心孤诣,是要做什么?”
李怀萍闻言,赶紧起身跪下,愧疚道:“事先未曾禀明娘娘,乃是臣妾没有万全的把握,生怕再出乱子牵累娘娘您,故而想着一人所为,一力承担,还望娘娘恕罪。”稍微一顿,她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才继续道:“娘您有所不知,骆氏虽则一直被囚禁在钟翠宫不得与皇上相见,但她实际并不蠢,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
如今靠拢年贵妃,乃是她存心要复仇了。臣妾瞧着,这段日子,年贵妃也是太过得意。就想着让她身边的人生出乱子,看她如何收场。谁成想,皇上竟然宽恕了英答应,四阿哥中毒这样大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了,臣妾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未能为皇后分忧不说,还给娘娘添了许多烦恼,当真是臣妾蠢钝之过,望娘娘恕罪。”
静徽听了她的解释,少不得鼓掌三下:“好好好!真是好哇!本宫与齐妃相处了二十多载,近乎三十年,竟然不知齐妃你这般的巧言令色。”
“娘娘!”李怀萍噤若寒蝉,愣愣的看着皇后。
“要对付年贵妃,可以陷害她身边的人,可若要对付年贵妃,为何冲着四阿哥下手?这扯得上多大的关系?”静徽目不斜视,直直的瞪着齐妃,表情阴沉的有些骇人:“四阿哥没了的话,究竟是谁得益最大?你?本宫?还是年贵妃?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是存心要挑起熹嫔与年贵妃的不睦么?你当本宫真的不知道你那些拐弯抹角的心思么?齐妃!本宫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明白人,怎么明白人也有你这么糊涂的时候?”
李怀萍泪水连连一个劲儿的摇头:“娘娘,臣妾当真是……”
“你以为,除掉了四阿哥,你的三阿哥胜算就大了是么?一方面还能就着熹嫔的手,好好的整一整年贵妃是么?本宫告诉你,非但不会如此,还会将你自己的性命,三阿哥的前程统统配上。你以为熹嫔傻么?你这么做,她会怀疑是英答应得了贵妃的授意?英答应才入宫几天,子嗣上的事情对她有一点儿牵扯没有?你真是糊涂极了!
一旦事情真的闹大了,熹嫔会一个饶不了你。她的儿子没有了,她势必会要你的儿子一起陪葬。到那个时候,本宫非但帮不了你,还会被置于险地,让人觉得是本宫在背后操纵一切。届时,年贵妃只要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整个后宫都是她的天下了。别说三阿哥能否君临天下了,皇上不治他个谋逆之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李怀萍吓得魂都飞了:“娘娘,娘娘,臣妾枝罪了,臣妾不敢了,求娘娘你救救臣妾,救救三阿哥吧。臣妾再也不敢胡乱行事了,娘娘,您救救三阿哥……”
“本宫自问没有这个本事。”静徽生着气,脸色难免不好看。“英答应尚且未曾侍寝,你就这般的容不下她。须知道,她若有来日,首当其冲就是讨还今日的种种。本宫腹背受敌,一个贵妃已经应接不暇,你还百般的闹腾,生怕本宫的日子安稳了是不是?”
“臣妾该死,臣妾罪该万死,臣妾亦是死有余辜。可是娘娘,三阿哥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李怀萍哭的悲天悯人,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一个劲儿往下落。“娘娘,臣妾不能没有三阿哥……”
“四阿哥若无事,此事还有转机。”静徽淡然凝眸,语调轻缓:“四阿哥活着的话,裕嫔、熹嫔甚至贵妃都有忌惮。皇上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假以时日,总是能忘怀。但倘若四阿哥真的不测……为了保全三阿哥,本宫劝你还是亲自去养心殿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责。届时,皇上要如何惩罚你,都与三阿哥无关,那是你自己做的孽。”
静徽闭上眼睛,悲伤之色却不减:“齐妃,多年的姐妹,本宫亦不想见死不救,逼着你往绝路上走。可你这么做,真是大错特错你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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