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轩怒气冲冲的赶到了嘉兴府已经是大清早了,朱学究开设的竹君社学堂是同治皇帝亲笔题写的。朱学究的名讳没人敢叫都是以学究尊称,他是两朝天子太傅翁同龢的门生。江浙两地的莘莘学子们都以投在朱学究门下为荣,可是朱学究为人刚直选弟子十分挑剔,整个竹君社里也不过是寥寥数十名弟子……
朱学究教人子弟讲究的是君子六艺,在学堂的四壁还挂着明晃晃的宝剑弓箭。韩梅轩的养子韩子谦正是朱学究了关门学生,所以是格外的受朱学究的器重。韩梅轩的不期而至让朱学究大为吃惊,湖州府的叶慕韩斋在嘉兴府也是赫赫有名的啊。今日韩梅轩突然间来了,朱学究当然是客客气气的啊。
可是韩梅轩浑身是怒火,不由分说的就冲进了学堂对着韩子谦啪啪两个巴掌。韩子谦在同窗面前被打的莫名其妙,看着韩梅轩气的发抖的样子韩子谦也不敢多问一句。这把朱学究的面子驳的荡然无存了,朱学究只能是散了学生怔愣的瞪着韩梅轩……
“韩先生,不知道你这是因何事如此大怒啊?子谦在我这里专心读书并没有闯祸啊?先生你大清早来访是为了来当着老夫的面打子谦吗?”朱学究怕自己的弟子吃亏上前问道。
韩梅轩是个内向的人,但是对朱学究还是崇敬有嘉的。转身向朱学究施礼道:“夫子,你是有所不知啊!这畜牲数月来眠花宿柳花销无度,我今日前来就是打死这害人的畜牲!”
朱学究愕然道:“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子谦,你说说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这半年间确是无故退课不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竹君社里教的是匡扶社稷江山的人材,不是养登徒浪子的地方。你若不能给老夫一个交待,以后就再也不要踏进竹君社半步了。”
韩子谦涨红着脸嚅嚅而道:“先生……我……我……我不能说啊,我若是说了便是失信于人了。先生说过人无信而不立,学生是真的不能说啊……”
朱学究气极道:“好!果然是真君子啊,你是决意不说吗?那我就当是没有你这个学生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己的欲念都克制不了,日后也只能是个昏官恶吏。你……你……你气死老夫了,枉我对你一番心血。”
韩子谦扑通就跪地求饶道:“先生不要生气啊,是学生的错……学生不该允许人家去向叶家大姨要银子的,可是我不帮他就没人能救他了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叶家的人啊,我岂能是看着他被人逼死啊……”
朱学究和韩梅轩对视了一眼全都愣住了,异口同声的喝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让我怎么说啊……半年之前叶青曾来学堂找我,起初学生当他是有什么急事。所以学生就没敢告诉先生,去了之后才知道叶青的夫人有了身孕。而叶青难耐房中寂寞就去了北门的青楼之中,不消数日叶青手里的银子便挥霍一空了让我去找大姨借银子送去……”韩子谦说出了一句让韩梅轩始料未及的话。
朱学究缓了口气道:“你就是为了叶青去借的银子吗?那他就不会自己去借银子吗?”
韩梅轩踌躇道:“我明白了,叶青是怕被我叶大哥打死啊。所以才会想让子谦去借银子,可是你这傻小子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啊!你叶伯这段时间里为了医治湖州府的病人早已经是身心憔悴了,你还偏偏是不知轻重去找你大姨拿银子。唉,你叶大伯担心你误入歧途才会跟着你,看到你去了青楼都气的发病了!”
朱学究勃然大怒抽出了墙上的宝剑厉声喝道:“原来是贼喊捉贼啊,叶家人自己花销银子,却把罪过推在了子谦身上。这算是什么道理?不行!老夫要亲自带着子谦找叶家评理去,老夫教出的学生不容有人肆意作践……”
韩梅轩大喝道:“先生,此事万万不可啊!叶大哥现在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若是先生一去恐怕是大哥性命不保。先生应该知道眼下湖州府苕溪河干涸,百姓们为了存生都在喝泥潭脏水。每天都有着血吸鼓胀病人找叶大哥救治,叶大哥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湖州府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了啊!”
朱学究迷糊了好一阵子才叹道:“那韩先生的意思又该如何处置此事啊?总不能是让子谦背着不明不白的罪名过日子,等到大比之后子谦还怎么去面对叶家啊?”
韩梅轩颤颤巍巍的说话:“先生乃是大学之士,世上自古忠孝难两全。叶家韩家本是几十年的故交,我若是将实情告诉了叶大哥必会让他伤心而死。叶家皆是妇嬬之辈,她们又岂能安生。此之为,我不忠于叶大哥!子谦是我的儿子,我要是让他背负着骂名是我对不起韩家祖先。此之为,我不孝于韩家……”
“唉呀,这种事情确实是左右为难,我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啊。不管是子谦怎么做都会伤了一方,除非是叶韩两家有人自甘吃哑巴亏要不然还真的是个死结啊!”朱学究扔了手中的宝剑说道。
韩梅轩苦笑着拣起了地上的宝剑道:“错就错在子谦年轻不懂事故,他帮着叶青借银子只会是害人害己。事到如今也只能是一个办法可行了。那就是……”说那迟那时快,韩梅轩举起宝剑就朝着儿子韩子谦当胸刺去……
“啊!”
“咣当”
“哎呦……”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之中韩梅轩的宝剑刺入韩子谦的胸膛,朱学究劈手夺剑推开了韩梅轩。幸好是竹君社的宝剑是教弟子相互切磋用的不曾开刃,饶是这样韩子谦的胸口还是鲜血汩汩涌出。要不是朱学究的及时搭救,韩子谦算是交待在这里了……
朱学究甩手把宝剑掷出骂道:“荒唐!韩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啊?子谦是我的学生,我绝不容许你在面前伤他!天地君亲师,我这个老师还没死呢。你要杀子谦就先过我这关!”
韩梅轩颓然道:“先生……我又何曾愿意如此啊,可是叶韩两家真的会因为子谦帮着叶青借钱挥霍的事闹出人命啊。我倒不是怕子谦会被人冤枉,我担心的是叶大哥一旦气出好歹那湖州府的病人就没了救星啊!我唯有舍小家而顾全大局了啊,先生你是个明白人难道还看不出此事的其中厉害吗?”
朱学究叹息道:“这……唉……但是也不能如此行事啊,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韩先生,你也是熟通医理的人。救人远比杀人艰难万倍啊,依老夫之见不如是先将此事撂下。等到缓过这阵子后再从长计议,子谦是个人才。老夫不愿见他落得这般下场啊,或许那叶青看见子谦后会自惭形秽将此事告之叶先生吧?”
韩梅轩老泪纵横的说道:“叶家门风严谨,叶大哥要是知道了后肯定是会打死这个逆子的。我听先生的话先把子谦带回湖州府,找叶青好好谈谈此事。宁愿是让子谦背负着骂名,也不能让湖州百姓少了一个名医啊!”
朱学究点了点头道:“难得韩先生一片赤子之心,老夫佩服!既然如此也只能是让子谦回去把事说明了。子谦你可要记住这个教训,大丈夫处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啊。好了,老夫也不挽留你们了。回湖州府也要好些时辰,等子谦了结此事后再来学堂吧。”
韩家父子回到湖州府后可把叶家长子叶青给急坏了,趁着叶天民病在床上悄悄的就来在了韩家。叶青知道韩梅轩这么急着把韩子谦带回来肯定是为了向其母借银子的事,叶家坐堂问诊所有的钱物都是由着母亲薛氏掌管。要是自己在青楼挥霍的事让父亲听到半点风声,那以后叶家的财产多半是不会留给自己一分一毫了……
叶青到了韩家当着韩家父子的面就跪下苦苦哀求道:“韩叔啊,你可一定要搭救我啊。我要是没有银子填上,那风月楼的老鸨子就会来叶家催讨啊,我是一时糊涂才让子谦兄弟替我借银子的啊。本想着做了生意马上补上这笔债,可谁料想这半年来会闹妖精啊。我欠的债却是越滚越重,几次要子谦兄弟借钱才……”
韩梅轩铁青着脸喝道:“你今日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把你叫来问话的。我平生不喜与人多言,可是你这次真的是想把叶家名声扫地吗?你爹年长我几岁一直是视我如亲兄弟一般,他的病症稍有起色要是被他知道了是你在北门胡作非为他的病还能好吗?”
“叔啊,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要是让那个老鸨来药铺讨账,那我还能活吗?”叶青声泪俱下的求道。
韩梅轩跺脚骂道:“你这个糊涂虫啊,北门烟花之地那是个销金窝子啊。你是叶慕韩斋的大少爷,她们不坑你才怪!老实告诉叔,你是不是还欠着她们的外债啊?”
叶青无力道:“我……我……我在半年来欠了她们三万两银子,都是被那个选花魁害苦了啊……”
“嗷……”叶青的话还没说完,韩家房门外传出了一声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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