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朝廷财政真的很吃紧,”章楶将很咬得重重的。
承蒙王巨力荐,蔡挺开始关注章楶,不久发现章楶确实有些才华,蔡挺便渐渐重视,包括有商议谋划时,会将章楶喊过来做一个参谋。所以章楶也了解了一部分蔡挺的为人,与自己很类似,一个很实际的长官,什么叫很实际呢?
就是不会胡话乱扯,什么手一挥,贺兰山就拿下来了,但也不会害怕西夏人,能清楚地知道敌人的长处与短处,敢于合理理智的步步击败削弱西夏。
所以这个新知州与懦弱无关。
但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只有一个原因,财政太紧张了,紧张到无法再维持一场真正的战役地步,所以蔡挺见好就收,能在秋后打败西夏人就心满意足了,没必要占领一个堡砦,从而掀起第二场战役。
“我也不大清楚,大约很吃紧,”王巨说道。
据传史上赵顼继位后兴冲冲地跑到三司查账薄,朕要做事啦,但做事手中得有钱,这就是宋朝了不起的进步。
就包括一些大儒,如叶适与陈亮,就坚决反对“高谈者远述性命,而以功利为可略”,“务实而不务虚”,讲那些存天理,灭人欲,实际吗?国家百姓没钱能办好事吗?然后又说人欲是本性,不能“教人抑情而徇伪”,不xxoo,不享受美食,不看歌舞,不重名,不重地位。二程老朱你们能办到吗?自己都办不到的东西。如何让其他人去做?
那怎么办呢。适当的节制不好的人欲,加以引导,使之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宋朝就出现这样有远见的言论了,不是王巨说的,而是吏部侍郎叶适说的。
其实就是在南宋朱熹也不占据上风,不过后来朱元璋乱认祖宗,祸害来了……
所以赵顼立即看财政支出收入,结果一看傻了眼。
但说开了也无妨。不就是一些财政赤字吗,王安石只要敛一两年,就全部解决了。
战争必须得打,持续地打,为什么要这样说,那就是不能给敌人喘气的机会。财政赤字可以放在后面慢慢地去解决,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不过也不能怪蔡挺,现在是韩琦为首相,他岂能不担心?
但蔡挺有蔡挺想法,王巨有王巨的想法。疆砟堡不占领,那些个野利族人如何安置哪?
想到这里。王巨说道:“打了再说。”
章楶啼笑皆非,别人是说了再做,王巨则是做了再说。
不过也没那么简单的,想要占据疆砟堡,必须未来一役,将西夏人打痛了,短时间不能再发起一场更大的战事,那么蔡挺才不会有异议。至于几年后,几年后蔡挺还会在环庆路吗?或者说嵬名山的事发生后,西夏还在乎一个疆砟堡吗?
章楶又说道:“听说程公在延州去世了。”
这就是章楶的远见之处。一般人不会在意的,不过章楶在意了,并且刻意通知王巨。
原因简单,就是那条华敷道。
王巨果然一愣,许久才问:“新知州是谁?”
“陆诜公,”章楶道:“自从侬智高叛乱后,交趾越发骄狂。”
“那个交趾不是一个小国家吗?”李妃儿在边上好奇地问。还真将章楶问住了,现在的交趾不是越南,南边还有一个敌对的占城国呢。只相当于越南的一半大。并且严格说,它才刚刚独立不过一百几十年,以前还一直属于中国的领土。然而就是这个小国家,人家偏偏桀骜不驯,怎的?
“妃儿,不得乱说,国家重心在北方,因此南方羁縻而己,只要不生事,大家也就眼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当时侬智高叛乱,几乎席卷了整个广南,非是我朝力量不足,而是南方驻兵很少,似乎驻扎的禁兵还不足十营。然而交趾人却产生了错觉,一个被他们打得象狗一样乱窜的侬智高,却能将大宋打得狼狈不堪,从此开始藐视我们大宋。”
“子安,说得中的。因此陆诜来到桂州赴任,交趾派使者黎顺宗来,出言不逊。陆诜当面折责,又前去邕州,集左右江四十五峒首,让他们派麾下五万丁壮集训,又置土兵将吏,铸印给之,交趾人害怕之下,这才派使入贡。所以朝廷将陆公派到延州接任。”
恭?他们才不会恭呢。况且陆诜真有那么大能力吗?
但就是王巨,他也不能将注意力放在南方,没办法,力量就那么大,如何在南方兴兵?
并且还早呢。
王巨就在想着这个陆诜,这个陆公以后与种谔的恩恩怨怨,他不会管的。然而这让王巨有些头痛了。
程勘与他也有着恩恩怨怨,不过后来双方“把手言和”,即便王巨来到华池县后,还略略有些合作。因此王巨修了华敷道,如果程勘继续在延州,到了关健时候,请求十营八营官兵来支援恐怕不可能,但请求五六营官兵还是有把握的。打到最关健的时候,不要说五六营官兵了,那怕一营官兵来了,也是好的。
然而这个陆诜来了,自己能否求到延州的官兵支援?看来,那天得找蔡挺谈谈心,至少陆诜不会买自己面子了,就看他买不买蔡挺的面子。
…………
蔡挺再次来到华池县,并且带来了许多官员。
王巨做了一件大事,与军事无关。
去年王巨劝大家种冬小麦,现在宋朝天气仍未迎来北宋末年的小冰河天气,虽然也有大寒的冬天,不过相对而言,总体是暖冬年代。所以冬小麦种植的范围能北到幽州,辽南地区。
不过北方百姓庄稼的种植,仍多是一季为主。两季为辅。为什么呢?正是冬小麦的收割时间。一般多在五月初才能收割,例如熙宁元年开封冬小麦正式收获时季就是五月七日,载于史册。
因此想要两季收成,那就会很麻烦了,必须在春天时拨开麦苗,用工具打下小坑,撒上豆粟的种子,上盖草木灰与发酵的粪肥。不过这样一来,豆粟的幼苗芜在茁壮成长的冬小麦里面,难以长好了。冬小麦收成有了,但豆粟的收成下降了。所以明为两季,只能说是一季半,这也导致了北方总体亩产只有两石,直到江东圩正式出现,高产的江东圩才将宋朝亩产拉到三石。
并且冬小麦种植管理又比豆粟更繁琐,废工不提,对水要求又更严格。西北本来又缺水,于是西北有许多百姓懒得种冬小麦。只种一季豆粟。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巨教导了百姓一种新的方法,那就是移载。
冬小麦照种,可是粟不再象以前那样,直接种在田间,而是单独育苗。
先将农家肥与肥沃的淤泥搅伴在一起,王巨又免费向百姓提供一种工具,下面一个铁筒,上面一个活塞,活塞提起来,按在混合泥上,再将活塞按下去,提起活寨,一个筒状的营养钵便出来了。
再在营养钵上撒上高梁种籽,放在小田里管理。
冬小麦收割好了,将营养钵移载于大田。
这种方法不仅适用于高梁,更适用于棉花。
但略有些麻烦,不过现在王巨有了威信,加上春天到来,王巨骑着马到处跑,好在华池县面积不大,于是挨村挨寨的监督,工具又是免费提供的,百姓也执行下去了。不过开始时,庆州官员没有太注意,随着冬小麦成熟,大家终于看到其好处。
这边冬小麦一天天临近成熟,那边高梁的苗子同样在茁壮成长,并且远比以前那种撒种籽式的种植长势更旺盛。
宋朝重视内治与文治,所以范仲淹提出重农桑,但喊口号不行的,你得推出一些实际的方法,否则喊与不喊有什么区别?这个重农桑不要说宋朝,春秋战国就有人喊出来了。
因此蔡挺听闻后,立即带着庆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过来察看。
“这是一种不错的方法,”蔡挺赞扬道。
其他官员一起额首。
往小里说,如果两季都不受影响,每户人家那怕增收几百斤粮食,一些极端贫困户就不会挨饿。往大里说,如果推广开始,一户增收五石粮食,整个北方就会增产两三千万石粮食,粮食就不会出现危机。
或者摊于西北,若是陕西推广,整个陕西一年就会增加几百石粮食,那怕朝廷用钱购买吧,这个增产的粮食也能将军粮勉强保住了,那得节省多少钱帛?
其意义不可估量。
但是蔡挺仍疏忽了,这种移载意义岂止如此?
以前种豆粟,是往地里撒种子,一个坑里能撒上五六粒种子,但粟的根系就那么大,往往有三四株高梁幼苗得活,然后就在这有限的面积里争肥争水,如何能高产?
但现在这种单株移载,只有一株苗,那么它可以尽情地吸引土壤里的营养与水份,并且因为它开始长在小田里,弱苗就可以摘除出来不用,还有呢,幼苗是长在肥沃的营养钵里面,因此它的根系从小时候便开始往下扎,移到大田后,它的根可以扎得更深,也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营养与水份。而非是象以前那样,因为下层土壤板结,根系只能向表面的土壤延伸。
王巨略略说了其意义,但有的没有说,因为说了大家也未必能弄懂。除非他那本更深层次的数学书出来,里面对一些物理化学地理知识做了简介后,大家又读了,又反思了,然后再说,才能明白。
并且它产量会增加到多少,王巨心中也没有底。
反正这种方法,比以前一季种植还会增产。
“若此,功莫大矣。”
“蔡公,也不能想得那么乐观,两季种植本来费工,这一来会更费工,为了鼓励百姓用这个方法种植,春天时下官不知磨破了多少嘴皮子。再看整个北方,都缺少水源,更缺少耕牛,所以还是薄种广收的年代,即便朝廷推广,也不会有很多百姓选择这种方法去种植。除非整个北方大兴水利,然后象下官这样,不将牛计入户等,甚至饲养耕牛者,还给予一些奖励,鼓励百姓积极饲养耕牛。”
说易行难,就是这两项条款执行下去,得花多少钱帛,得减少多少赋税?
蔡挺笑容渐渐敛去。
“蔡公,秋后庄稼收获了再说吧,并且那时收成出来了,才有说服力,说不定那时会是喜上加喜。”
“哈哈,也是,这也是老夫前来的第二件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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