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那云山派的梁琴,终归是那深山宗门里,足不出户的避世女修。论心计,论城府,远不如在场的其他人。
云山派和朔州相隔千里之遥,她远道而来,无非是为了那年,她随师尊游历北郡的时候,在河边相遇的段纯阳。
几年未见,梁琴出落的越发漂亮水灵。而段纯阳虽说一直蛰伏在这朔州书院,但却修为造化,已经并非当年那个在河边放马的少年。
郎才女貌,在云山派,甚至在河间府都有不少人认为梁琴和段纯阳,当真是那天作之合的一对。
和那薛猫儿争风吃醋,却也是情理之中,本就是女人。而女人比起男人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很多女人拿得起来,却很难放下去。
几年未见,梁琴眼中的段纯阳,已经并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沉稳了,修为更强,天赋已然完全展现了出来。
他很高兴自己喜欢的段郎,有朝一日能登上那泥犁宗的山门,成为仙宗一员。却也苦恼,自己只不过是江湖一个门派的弟子,云山派终归比不得那泥犁宗。
而当下,无数的美好都像是入口的美酒一样,融化在了自己的嘴中。
身为云山派的弟子,梁琴在河间府见识过诸侯豢养的修士厮杀的血腥场面。也见识过一些登徒子和散修,为了上那云山派,见自己一面,而在山下打得不可开交。
在她的眼中,段纯阳就是那骑着九霄白龙的真命化身。而那聂秋,就是河间府的地界里,那无数试图攀登云山派,不知天高地厚,奋力的挤破头,想要挣扎出一个模样,但却始终无法摆脱泥腿子出身的诸侯贱民。
真龙和贱民的对决,在单纯的梁琴眼中,自己的真龙几乎应该一边倒的完胜。
可是今日这场风云顶的决战,却让她可能这一辈子往后永生难忘。
她亲眼看着,一个淬体境界的小泥鳅,是怎样在一个炼气境的天才面前,努力挣扎着求生。
三盏茶之前,聂秋就像是一个泥鳅一般。手中一把大剑挥舞的虽说有模有样,但却始终无法破了段纯阳的大枪。
而一刻钟之后,段纯阳的一个破绽,便让聂秋牢牢抓住不放,一击几乎将段纯阳逼到了生死的边缘!
最后一课,段纯阳拧断了手中的大枪,凭借枪头朝着聂秋喉咙扎了过去。
可最终,就在段纯阳拧断枪头,刺向聂秋的那一瞬间!
梁琴模糊的看见聂秋的身体周围,竟然隐隐的呈现出一尊模糊的虎头。青面獠牙,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
一头巨虎的影子出现在那聂秋的身体之中,好似冲破了牢笼一般。那堪称妖魔一般的力量,握着钩沉大剑,一剑便将段纯阳身上的皮甲砍开!
嵌到了骨骼之中,鲜血顺着那撕裂的皮肉往外几乎呈喷射状,那梁琴亲眼看着聂秋一把手丝丝的扣住了段纯阳的手腕。
若是放在平常,换做聂秋被砍一剑,就算是被斩去头颅。他梁琴却也根本不会皱眉。毕竟行走江湖,见惯了血腥风雨,她早已习惯。
可偏偏此刻,被斩伤的并非是聂秋,而是自己倾慕的段纯阳。梁琴再也无法淡定,坐在一旁,只差没有冲上前去和那聂秋拼命。
而那梁琴的对面坐着的便是薛猫儿,此刻她内心的惊骇丝毫不比梁琴少多少。
虽说仍然看似淡定的坐在一旁,但却也并非像刚才那般慵懒淡定了。紧张的他一只手几乎死死的抓着自己手中的那只花猫后别的绒毛,紧张的几乎要把那只猫儿给掐死。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聂秋,一剑砍下去的时候,身体周围隐隐出现的一股巨虎光影。薛猫儿惊骇的浑身几乎颤抖。
“这...聂秋,难不成修炼的是妖魔功法不成?”薛猫儿喃喃自语。
话音刚说出来,却听得一旁的徐晚不咸不淡,语气阴阳怪气的说道:“薛郡主这话说得,难不成不是你们离山宗的功法,就一定是妖魔功法?”
薛猫儿吃瘪,面对徐晚,她是一万个不敢顶嘴,也没了方才郡主的那小姐脾气,闭上了小嘴坐到一旁。
“是不是妖魔功法,谁也说不上。只是这聂秋,练的功夫如此之杂,谁能解释一下?”赫连燎原眯起眼睛,看向四周,看向书院的夫子,道:“老夫子,这聂秋启蒙便是在这朔州书院,不如你来解释?”
想起当日自己阴神出窍,千里击杀聂秋。却险些被这老不死的夫子,轰开了漫天血云,差点让自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赫连燎原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朔州书院的夫子,是那个唐人,他赫连燎原早就一并杀了!
老夫子睁开眼睛,看了那聂秋一眼,随后又眯了起来:“聂秋吞服灵参,听说得到灵参的时候还打死了一头百年得道的老虎,虎骨灵参一并服用,由此手段也不足为奇。说他练习妖魔功法,这帽子扣的好大,也不怕聂秋这小肩膀能不能扛的下来?还是赫连上师嫉妒后背,非要给这聂秋定个罪名才算满意。”
夫子平日里在书院足不出户,朔州城的达官贵人都少有见面的机会。江湖上更也只是知道,朔州书院的夫子,修为深不可测,却并不知道,这老头子竟然也是一个伶牙俐齿。
一句话呛的赫连燎原无话可说。
而在那风云顶的中央,段纯阳此时此刻双脚几乎都已经开始颤抖!他后退了一步,勉勉强强的才将那左腿支撑在了地面。可肩膀上,重剑死死的切入了自己的骨头当中。
当真这一剑可谓是深可见骨。
炼气境的修士,凭借真气杀人!而聂秋毫无真气,却能一剑真切的将自己身上的这一层小犀牛皮的甲胄,一剑斩开,却也当真让段纯阳满心的惊骇!
他不知道,一个淬体境界的修为,到底是如何破了自己的防御。
但他看那聂秋的剑法,却也只是初学者的阶段。但招式朴实无华,但却极为实用。
每一招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剑招逼人。
“你在哪里学的这剑术?”段纯阳忍着剧痛,那钩沉剑就在他的肩膀上。若不是那皮甲足够坚实,这一剑没有任何阻碍,怕是早把自己的臂膀砍下了。
段纯阳心有余悸,这半年风云顶上的修行,他突破了淬体,成功进阶到了炼气!
而聂秋,却连跳数层,只差一步便和自己一样,成就炼气!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在外面,不知是跟谁学的这一套剑法。变化莫测,十分吊诡的剑法,好似每一招都是专门为破自己的大枪所创一般。
聂秋自然没这个必要和他解释这么多,更何况这太阿剑法的精绝之处自己还未学到。
如今也只不过学了两个剑式而已,一共九剑呢,还有七招自己并没有机会再去那山中修炼,
但尽管只有两式,却也大破了那段纯阳的一杆大枪。当真是看的周围人惊骇连连,也让那段纯阳的骄傲和自负,被聂秋一剑扫成了齑粉。
“死去吧!”事已至此,聂秋眯起眼睛。神情之中浓厚的杀意尽显出来,低沉的嗓音之中,透着一股决绝!
段纯阳神情已经绝望,他只得一手扣着聂秋的手腕。试图挣扎,却发现那剑锋嵌入骨头深处,根本拔不出来!
聂秋松开了手,却看到他肩膀一抖,一把精致的匕首出现在了掌心之中。
这匕首正是当日和钩沉剑一起买入手中的匕首,算不得削铁如泥,但杀个把人,却也丝毫不费力气!
这刀比段纯阳的枪头不长多少,但却锋利无比。聂秋弃了剑,一刀直刺段纯阳咽喉而去!
“刀下留人!”
突然就在这时候,风云顶上一声断喝!
却看那赫连燎原突然站起身来,宽袖一挥,片刻一刀红光直奔聂秋而去!
“赫连上师好不懂规矩!”唐渡厄眼见如此,当下拍案而起。甩手飞出了一枚铜钱。
那铜钱可是前朝古币,百年的古玩。却被这老头甩手扔出去,刮起一道劲风,催的旁人眼都睁不开来!
当啷一声脆响!
那古币奇异玄妙,立刻停在了聂秋的身边!
紧跟着砰的一声巨响,古币碎裂开来一条缝隙,一团刺骨寒气陡然升腾而起!
下一秒,一道冰墙不只是从天而降,还是拔地而起,立在了聂秋的身边!
替他挡下了那赫连燎原的一击!
他唐渡厄本就是那泥犁宗的上师,掌管刑堂,也是一峰头宗主。
这宗门比斗,是为泥犁宗挑选新人。优胜劣汰,生死各安天命。身为宗门长老,他不得出手,更不允许别人插手!
赫连燎原根本无视这宗门的规矩出手,却也是犯了唐渡厄的大忌!
本就是一宗的长老,却要此时此刻出手相对!
“唐长老我奉劝你不要多事!”赫连燎原眯起眼睛。
他本就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又懂那卜卦之术,但今日的宗门恶战,他却卦不出任何的结果,心中早已忐忑不安。但他卦不出阴阳,但却有自信,保护那段纯阳一个周全!
“太宗玉石在此,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取段纯阳的性命!!”
却看赫连燎原说完,突然举起了右手。那掌心之中握着一块比巴掌小些许的翠玉,见了光后,那翠玉陡然光芒万丈。
顿时那风云顶之上电闪雷鸣,风云汇集,好似天地随之都要变色一般!狂风四起之中,众人头顶的明日不见踪影,黯淡无光,云朵变的如同浓墨一般漆黑!随之而来的是那云层之上,传来无数金戈铁马,震天杀声。
那云层之后好似那无数万骏马奔腾,战士厮杀一般!
再看浓云之后,一道金光乍现,一尊白马,一个战将,身披金甲,手持大旗。
那战将手中旌旗翻飞,旗帜边缘有龙纹凤尾,中央赤红如血,中央一个大大的唐字,好似可吞日月一般的气势如虹!
风云顶之上,不知是谁声音已经惊的变了嗓音,颤颤巍巍的说道:“太宗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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