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大理,气温怡人,很适合外出。
很难想象,我竟然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整整一个月。
离开家之后,我在外面转了两个多月,最后来了大理,并在这里,逗留到现在。
好像没有人找我,我可能就会在这里生活更久。
每周会给家里打次电话,不过用的都是公用电话,报个平安而已。除了父母,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联系过。
应该也不会有人想联系我。
在昆明的时候,认识了个小男生,安丁杰,一个只有二十三岁的,毕业出来旅行的男孩。
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男生当导游的话,那会是多么怪异的现象,因为我从来没跟过男生的团。
当然,我也很少更团,偶尔在景区看见男导游,我都会有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每当这个时候,安丁杰都会说,那是因为我思维定势了。
我只是笑笑。
我们这种驴友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一个月。
不,不是一个月,是三天。
因为我们在昆明结伴玩了两天之后就分开了。
这次在大理又遇上,并且,在外面玩了一天。
所以是三天。
他要在大理逗留一周,暂时住在我隔壁。
晚上我不太喜欢往外面跑,特别是在这个旅游业极度发达的城市,我更加想要找到一种喧嚣背后的宁静。
所以我会窝在房间里,上网。我已经很久都不用社交软件,好想将自己一个人放逐在了一个荒岛,自生自灭。
但是也自由自在。
我趴在床上看最近的新闻的时候,有人来敲门。我爬下床穿上拖鞋,准备去开门。
我知道肯定是安丁杰。
打开门,果然是他。
“苏姐,我的电水壶坏了,能在你这里接杯水吗?”他手里拿着个杯子对我说。
我笑了笑,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接着将门给关上了。
这个小男生的小心思,我懂,只是我不想揭穿罢了,大家萍水相逢,没必要说的多绝。
不过,我不会对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感兴趣。
不,这叫,小鲜肉,时髦一点的说法。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打开门,他还站在门口,见到我,脸上换上一副微笑。
“我能进去和你聊聊天吗?”他显然是不想走的意思。
“可是我困了!明天吧!”我将水杯递给他。
他接过水杯,无奈地走了。
离开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想男男女女的事。
我只想,安静一段时间,如果一段时间不够,那么就一辈子。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虽然没有目的性,走到哪里算哪里,可是我也没有烦恼。
是的吧,没有烦恼。
我重新买了手机,重新办了张卡,可是里面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充其量就是个掌握时间和方向的工具。
晚上还可以用来看新闻,好让我不被这个社会所淘汰。
我躺在床上又看了会新闻,不自觉地就按到了电话键,可是没有一个号码。
无数次地恍惚,手指按在数字键上,想了很久,可是脑海里却想不起来一个号码。是我健忘了吗?还是,我一个人都不想去联系?
我将手机放在床边,抱着枕头,开始睡觉。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前一个月睡眠都不好,每次睡着都会梦见很多事,有凌静,有华庭,每次醒来我都会怅然若失。
我失去了很多东西,而且都不会再回来。
我不知道我的这辈子还会有多少种可能,但是我知道,永远,都不会是我睡梦中所想要的那种可能。
我换了很多个地方,昆明,丽江,桂林,凤凰,最后我在大理落足。
大理的夜晚让我的内心无比的宁静,我在这份宁静里,渐渐地找到了一丝丝快乐,然后,不再做梦,晚上会睡得很沉,早晨醒来,会沿着那条已经被我走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上去买早点。
就好像今天,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一条九分裤,还有一双夹趾拖,就出去了。
我喜欢这种随性的装扮,无拘无束。
吃完早饭我想去洱海。
安丁杰要和我一起。我笑着说可以。
我们在昆明的时候也是这样,结伴玩了两天。
只是今天,我竟然会在洱海边,遇到她,林茜。
她头上戴着旅行社的红色的帽子,耳朵上别着扩音器,手里拿着小旗子,正在跟一群人介绍洱海。
她还在做导游。
我一直觉得中国很大,因为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没有遇到一个相识的人,连老乡都没遇到。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跟别人说过话。
我们相视而笑,然后她让她的游客们先自行活动,过来找我。
“你变了。”她走近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大家都在找你。”
我笑了笑。
“除了父母,其他的,都可以忽略。”我的答案无形中也将她划入了忽略的范围。
我确实也不想联系她,我不想和任何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人联系,如果可以,我想从他们的记忆里删除我,永久删除。
“我觉得你已经不像你了!”
我看了看她,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还是我,一点也没有变,如果说有改变,应该是,变得,更成熟一点了吧。”我笑着说。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成熟,只是我不愿再想去那些沉痛的过去。
“有一个叫华庭的,来找过你。”她说。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好像漏了一拍,也好像下楼梯,少踩了一阶。
华庭,多久没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是吗?他是我一个朋友。”我笑了笑,然后发现这个笑容有多么牵强和虚伪。
“还不回去吗?要在外面待多久?还没有放开吗?”
我没有回答,然后看见安丁杰买了三瓶饮料从远处走过来。
“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那里会让我想起凌静。”
“是因为凌静,还是因为,华庭?”她问我。
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我害怕想起凌静,他是我心中的最痛的地方,每一次想起,我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就跟被人在磨盘上一寸寸地碾着。
但是华庭,他是一处新伤,伤在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疼。哪里疼,不知道。
也许是全身都在疼。
“总是要面对的!”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曾经问过自己是不是在逃避,我坚决地否认之后,又开始心虚。我确实是在逃避。我不愿去回忆那些往事,因为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凌静走时那种超脱了无奈的坦然。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我和他一样,无能为力,可是我坦然不了。我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地离我而去,但是我却站在原地,看着,看着。
我很想闭上眼睛,但是我怕再睁开的时候,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甚至在走之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那么安静地,安静地,闭上眼睛走了。
我在外面漂泊了很多天之后才想起来华庭。凌静带给我的沉痛远远地盖过了他,但是我还是想起了他。
想起他背叛我的事实。
我觉得这个世界在耍我,但是我只能接受着这样的耍弄。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满世界地找我,就好像每次我给家里打电话一样,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骂,开始是骂,后来我妈一接到电话就哭,让我想开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回家。
我知道,可是我还没有在准备好去接受所有的事,我不能回家。我要以一个足够坚强的形象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现在,显然还不够。
我还不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来安慰父母,也安慰自己。
“来喝水!”安丁杰走过来,将饮料递给我和林茜,“美女导游,你认识?”
他问我,我点了点头。然后让他给我和林茜合影。
她是导游,所以没聊几句就要走了。
“对了,你是不是有一条狗?我上次好像见到她了,就是灰不拉几的,有点脏。”林茜走之前对我说。
我走之前,莉莉就在苏锐那里,他说他不喜欢狗,可是也不至于给扔了,所以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走两个多月,好几次我都想到了她,我想过要带上她,可是很多宾馆酒店,就连高铁上,都不让带狗,所以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她。
她是一条纯白色的狗,每个月我都会带她去剪一次毛,可是一共也才剪过一次,三天洗一次澡。
现在听林茜提起她,我心里竟然动了一下。
走的时候她还毛茸茸的一团,现在,五月份了,两个多月了,她是不是已经长得很大了?
“苏姐?”安丁杰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啊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回宾馆之后,我想了很久,我逃避了很久,终于可以不去想那些事,但是我没有忘记,一件也没有忘记,我只是,找了块布,遮住了那些伤口,它们依然血淋淋地存在着。
我敲了敲安丁杰的房门,他打开门之后一脸欣喜地看着我。
“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自己去玩吧!有缘会再遇的!”
他一脸愕然地看着我,但是没有说话,因为我已经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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