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政机关里,人事管理工作,一般都是牢牢地掌控在一把手的手中。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单位想要进一个人,必须要经过一把手同意才行。
当然在正常情况下,作为江南局排在第二位的局党组成员毛勇组长,提议解决一个人的工作问题,其他局党组成员应该会给面子,更何况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但现在毛勇组长心里却有些打鼓。他与赵一局长的关系,表面上是化解了。但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能仅仅凭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这一点,不仅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就是江南局绝大多数干部职工也心知肚明。想到这里,毛勇组长喝了一口热水,又开始深思起来。
毛勇组长平时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绝对不会让赵一局长抓住他的任何把柄。从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说,他没有什么话可让赵一局长明着说的。
难道现在为了自己儿子的工作问题,就要放下面子去向赵一局长求情,甚至还要冒着被他以后抓住某些把柄的危险?毛勇组长不禁紧紧地皱了一下眉头。
毛勇组长今年四十八岁,赵一局长五十七岁。按照相关规定,赵一局长还有三年才能退位。也就是说,毛勇组长要上位替代赵一局长最少还要等三年。
“真是前世的怨家!”突然之间,毛勇组长心里不禁冒出了这样的感叹。
在官场上,毛勇组长可谓一帆风顺,从办事员到科长,从副处到副厅,他都如那喝凉开水一样,简单容易顺利自然。
但进入副厅后,他遇到了赵一局长。于是他处处不顺心,遇事左右为难,最后还被连续二次交流在外,家庭也因此破裂。
半个多小时后,毛勇组长收回思绪,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进入局域网开始工作。
江南正气管理局已实施无纸化办公系统,所有公告信息请示报告制度规定等全部通过局域网进行。
突然,毛勇组长在阅读栏目看到了一个阅读件,标题是《关于印发江南正气管理局招聘事业编制人员管理规定的通知》。
毛勇组长不禁有些奇怪,刚刚在赵一局长办公室里,赵一局长还说人事处草拟的这个规定,等党组开会研究后再实施,现在怎么就印发出来了?
毛勇组长立即打开这个通知,认真地看了起来。很快,毛勇组长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为什么赵一局长出尔反尔,刚刚说的话就否定了。
这个方案的所有条款,都是按正常的套路进行的,都是符合制度规定。但在报考资格项目里,增加了一项内部条件,那就是“必须在江南正气管理局工作二年以上”。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报考江南局事业编制人员考试,必须先以临时聘用人员的身份,在江南局工作二年以上。
毛勇组长越看越气愤,他敏感地知道这个条件的设置,直接将他的儿子排除在江南局事业编制人员考试报考资格之外。
如果他的儿子想要以事业编制人员身份进入江南正气管理局工作,必须先在江南局做临时工二年以上,二年以后才有资格参加报考。
“什么意思嘛!这不是明显对我来吗?以前怎么没有这样的规定,我的儿子今年毕业了,就加了这条规定!”毛勇组长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非常气愤地骂道。
毛勇组长现在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方案的突然发布,这个条件的增加,完全是赵一局长针对他来的,是针对他的儿子来的。
毛勇组长更明白,这一切赵一局长都做得冠冕堂皇,做得堂堂正正,让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却不能公开说什么。
“真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毛勇组长狠狠地骂了一句。
一时之间,毛勇组长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他没有任何理由指责赵一局长,也不能公开说赵一局长是针对他。
但毛勇组长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在赵一局长面前认输,更何况这还是涉及他亲自儿子工作的事情。
毛勇组长又起身倒了一杯开水,端在手上慢慢在办公室里走了起来。
“真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家伙!”毛勇组长心里又诅咒了一句。
此时此刻,毛勇组长心如明镜,他知道他儿子今年想解决事业编制身份,进入江南局工作已经不可能了,他必须为儿子寻找另外的路。
将这个基本思路定好后,毛勇组长就开始思索起来,看找哪个帮忙有可能解决他儿子的工作问题。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毛勇组长是一名副厅局级领导干部,在平时的工作生活中,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建立了一些关系网,有着自己的圈子,相互解决各自的问题。
比如方丽红离开乡下小镇,以事业编制的身份进入江南正气管理局工作,就是毛勇组长与她当劳动厅副厅长的公公,采取“你帮我安排一个,我帮你安排一个”的办法进行的。
只是毛勇组长更加明白,方丽红的公公作为一个负责劳动就业的厅局级领导干部,他虽说有能力帮自己的忙,但方丽红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她的公公与自己也没有什么私交,他不会白白帮自己的忙的。
如果毛勇组长找她的公公帮忙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到时他肯定会提出要求,在处理方丽红案子时要帮她,那就有可能“惹祸上身”引起较大的麻烦了。
因为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也,赵一局长处处与他过不去。他虽说是排在第二位的局党组成员,但在处理方丽红案件时,毛勇组长知道他没有能力左右什么,甚至还有可能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赵一你给我好好记着,你利用手的权力与我过不去,我已经牢牢地记在心里了。”毛勇组长心里又默默地诅咒了赵一局长几句。
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赵一局长,是否在打喷嚏?是否感受到了冥冥之中有人在默默地诅咒他?
很显然,这条路走不通。接着,毛勇组长又考虑了几个人,几个平时相互帮助的人,但最后却被他一一否定了。因为他明白,他与那些人没有任何私交,他们的帮忙都是利益交换,他们不会白白地给他提供免费午餐。
这就是现在官场的悲哀!
在这里没有感情可言,没有原则规定,没有是非对错。在利益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退居第二位,利益是一切的出发点与归宿点。
树大明是这样,方建军是这样,方丽红是这样;董昕主任是这样,马志兵副总经理是这样;伍钢副局长是这样,洪继宗副局长是这样,张晗瑛调研员是这样。
就是赵一局长也是这样。他为了保护自己政治利益,在明明知道龚仲被树大明等人冤枉的情况下,他想到的不是实事求是地给龚仲挽回影响,而是他自己的政治利益,最后硬是将龚仲由黑山案件的“参与者”变成了“知情不报者”。
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可做。为了利益,什么话都可说……在机关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找到一个符合利益需要的说法。
“唉,在体制里混真的不容易,不管有多大的本事,也有遇到难题的时候。”毛勇组长没有想到的是,他官场上一路顺风,工作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现在因为儿子工作的事被赵一局长难住了。
毛勇组长回到座位上,将这些年他在官场上所遇到的人与事很快地想了一遍,最后他确定仅凭他的关系,在社会上没有办法解决他儿子的工作问题了。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与赵一局长斗也解决不了问题!唉声叹气更解决不了问题!”毛勇组长彻底地冷静下来,再一次将这些年在官场上认识的领导慢慢地过了起来。
突然,毛勇组长心里一惊,脑袋里灵感一现,仿佛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但却又被一层薄薄的面纱遮挡着,看不清摸不着抓不到。
对于这种情况,毛勇组长非常有经验,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找到办法了。这个时候急不得,一定要冷静,一定要静下心来。
果然不出所料,毛勇组长将刚刚所想的人全部慢慢地回忆了一遍,他终于知道怎么解决儿子的事了。毛勇组长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微温的茶水通过喉咙刺激着毛勇组长的身心,他的精神慢慢亢奋起来。“哼,赵一,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死我吗?”毛勇组长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下。
毛勇组长控制自己的心神,拨通了总局朋友的电话,非常亲热地说道:“老领导啊,好久没有联系您了,您还好吗?”
电话里传来爽朗的声音:“还行吧!小毛啊,你现在怎么样?今天怎么记得给我打电话了?呵呵!哈哈”
这是总局的一位副局长,是毛勇任江南局人事处长时,所结识的当时总局的人事司长。显然,总局的这位副局长,心情不错,与毛勇组长的关系更不错。
对于毛勇组长的遭遇,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他不能改变什么,因为他只是副局长。他只能在侧面帮助毛勇组长,并不时给他出出主意想想办法透露消息。
体制里的人,都有各自的关系网络。这个关系网络,有别于生活中的关系网络。它不是以感情为主,而是以利益为主。
在平时的工作生活中,大家相互帮助相互支持。“你帮我安排一个,我帮你安排一个”,就是这种关系网络最典型的表现形式之一。
毫无疑问,这也是官场里流行的潜在规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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